吃早飯時, 秦英隻招呼了範氏後, 自己就坐了下來,範氏見狀心下不喜,真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就是沒有規矩, 不伺候婆母就算了,婆母還沒有出聲叫她坐下, 她自己到先坐下吃了起來。


    範氏本來就看不上秦英,一個鄉下的粗野婦人怎麽配得上她的華兒, 更不配做她柱國侯府的媳婦兒, 就是在侯府做個妾以秦英現在的身份那都是不夠資格的。


    秦英卻對範氏的不高興視而不見,在她自己家裏她想怎樣就怎樣,難道還要看別人的臉色不成。


    秦英不打算放低姿態討好範氏, 她想, 就是自己刻意去討好範氏,相信範氏也是看不上的吧, 首先她的身份在這個等級製度深嚴的社會就已經決定了她入不了範氏的眼, 那她為何還要上趕著去作賤自己,而且她對範氏也無所求,這就是所謂的無欲則剛吧。


    趙三郎沒有看到範氏對秦英的臉色,他隻看著秦英給小石頭夾菜,還要喂小六六吃飯, 自己倒沒有顧上吃,於是夾了一夾菜放進秦英碗裏,說道:“別光顧著他們, 你自己也吃。”


    秦英看了一眼碗裏趙三郎夾的菜後又繼續照顧小六六吃飯,隻抽空對趙三郎說道:“別管我,你自己吃吧。”平平的語氣中聽不出任何情緒來。


    範氏見秦英不領自家兒子的情,就想出口教訓秦英,讓她知道什麽是婦德,可看了看坐在自己下手的小石頭和小六六覺得現在還不是教訓秦英的時候,免得到時候嚇到自己的乖孫們,找機會私下裏慢慢調教也不遲。


    於是範氏轉頭滿臉笑意的對趙三郎說道:“華兒,你要多吃點,看看這瘦的。”一邊說還一邊把桌子上每樣小菜往趙三郎碗裏夾了些。


    趙三郎有些招架不住範氏的熱情,即使範氏是他的親娘,他也不習慣範氏表現出來的親熱,為了避免心中的那份不自在,趙三郎隻好埋頭大口大口的吃起飯來。


    秦英聽了範氏的話心裏就有些不舒服,不管範氏那麽說是有心還是無意,但是那話聽進秦英耳朵裏就好像是說她虧待了趙三郎一般,趙三郎明明被自己養得十分健壯,怎麽到了範氏嘴裏這就是瘦了呢。


    然而秦英卻不想為了這麽一點小事情就跟範氏理論,隻裝作沒聽到似的,該幹嘛幹嘛。


    “趙夫人,夫人讓你去正房。”點藍來到東廂房對秦英說道。


    趙三郎是二少爺,小石頭和小六六是小少爺,隻有她秦英還是趙夫人,這些下人是最會看人臉色行事的了,秦英想她隻能是趙夫人吧,永遠不會成為梅少夫人的,要是沒有柱國侯夫人的授意,這些下人們怎麽敢如此叫她。


    不用去見柱國侯夫人,秦英都能猜到她想對自己說什麽,可秦英麵上還是笑著問點藍道:“請問姑娘,趙三郎此時是否在正房?”


    點藍回答道:“沒有,二少爺方才出去了。”


    原來如此,秦英於是說道:“那好,姑娘請稍等,我馬上就去。”


    正房裏,範氏悠閑的喝著茶,仿佛沒有看見正給她行禮的秦英一般,直過了一刻鍾左右,範氏才放下手裏的茶盞,對秦英說道:“秦氏,我就直說,你也知道你自己的身份,像我們這樣的人家是萬萬容不下你的,要是以往不要說正房夫人就是做妾你這樣的也是沒有資格的……”說著停了片刻,卻仍然讓秦英跪著不叫她起來,又繼續說道:“華兒是個重情義的,他忍不下心親口對你說,但是你自己應該清楚該怎麽做吧,當然,念在你跟著華兒這麽多年,伺候華兒也還算是盡心的份上,我們柱國侯府自然是不會虧待你的,我給你幾天時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是拿了我們侯府的補償主動的離開華兒,還是逼我們侯府撕破臉麵趕你出去?”


    秦英聽範氏緩緩的說完,抬起頭來看著範氏說道:“我什麽也不要,隻求夫人不要將小石頭和小六六帶走,趙三郎還如此年輕,夫人往後想要多少孫子沒有,小石頭和小六六兩個身上流著我這個身份卑微之女的血,怕會汙了柱國侯府高貴的血統。”


    “不行,”範氏斷然的拒絕道,“小石頭和小六六是我們梅家的血脈,我是萬萬不能讓他們流落在外的。”其實這隻是一方麵的原因,另一個重要原因是柱國侯府現在隻有小石頭和小六六兩個孫輩,所以更不能讓他們流落在外麵了。


    因為兩人都不願意讓步,如此這般,秦英和範氏這回的談話可以說是不歡而散。


    晚上秦英從外麵回到東廂房,從櫃子裏拿出一床被子放在床外側,淡淡的對趙三郎說道:“今天我有些不舒服,你自己蓋一床被子睡吧。”秦英說罷就鑽進被窩裏將自己蓋的被子拉的嚴嚴實實。


    趙三郎則站在床邊不言不語,看著將自己嚴嚴實實得捂在被子裏的秦英,半晌後才把秦英剛給他拿出來的被子又重新放進了衣櫃裏,然後脫了衣裳上床躺在秦英身邊,也不去拉秦英的被子蓋,隻這樣穿著裏衣褻褲睡覺,趙三郎有種感覺要是自己真如秦英所願和她分了被子蓋,那就意味著他們從此會離了心,他不要和秦英離心,要是真那樣他寧願永遠不蓋被子,冷死也甘願。


    秦英在被窩裏側耳聽見衣櫃被打開又被關上的聲音,知道趙三郎並沒有蓋那床被子,心裏突然就難受得很,眼淚不知不覺就跟著流了出來。


    隔天秦英起床時雙眼就有些腫,趙三郎知道秦英昨天晚上一定是偷偷哭過了,他不明白他和秦英幾天前明明還是好好的,為什麽突然間就變成了現在這樣,他想和秦英說話,可她好像不想聽見他的聲音,每次當他一開口,秦英就會打斷或是走開。


    秦英感覺在家裏呆著太過憋悶,於是等小石頭去了書院後,秦英就領著小六六去找林薇。


    林薇見秦英憔悴的模樣,心下微疼,這才兩天時間怎麽就變成了這副模樣,於是讓雨珠將小六六帶去花園玩,並揮退了屋裏所有的下人,下人們都下去後,林薇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聽見秦英的嗚咽聲。


    “薇薇,我心裏好難受,我舍不得他。。。。。。和他在一起這麽多年叫我怎麽舍得下,怎麽舍得下呀。”


    林薇自然知道秦英嘴裏的“他”指的是誰,她這兩天也耳聞了趙三郎真正的身世,於是將秦英攬進懷裏說道:“既然舍不得那就不要舍下。”


    “她已經開口讓我離開了,說柱國侯府容不下我,我的身份太過卑微了,我隻願他隻是青山村的那個趙三郎,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夫而不是什麽侯府的少爺。”


    林薇聽了這話心裏的話就卡在了嗓子眼,她實在無法違心的說出安慰秦英的話,她出生在權貴之家自然知道那些權貴們有多麽看重身分門戶,特別是像柱國侯府這樣的開國功臣世襲爵位的人家更是重視門戶之別,像秦英這種出生根本就入不了柱國侯府的眼,不讓秦英跟去侯府也在情理之中。


    “薇薇我知道以我這樣的身份就是去柱國侯府連做妾都不夠資格,可是我也不願意那樣自甘下賤,我是萬萬不會給人家做妾的,我隻想與小石頭和小六六一起過平靜的生活,我不想讓他們去侯府,他們去了侯府我又不在他們身邊要是他們受了欺負委屈怎麽辦。”秦英又想起自己那晚上做的那個夢了,那夢是那麽的真實,以至於到現在她都還能清清楚楚記得那高貴婦人和那孩子的長相,她真的怕小石頭和小六六去了侯府會遭遇什麽不測。


    “英英你不要多想,你跟趙三郎商量了沒有,他是個什麽態度?”以林薇對趙三郎的了解,趙三郎是不可能丟下秦英自己去柱國侯府的。


    秦英搖頭,“沒有,跟他說了又能怎麽樣,胳膊擰不過大腿,隻不過是多一個人痛苦罷了。”趙三郎一個人的力量怎麽能撼動得了整個柱國侯府的決定,她不想讓趙三郎難做啊。


    林薇卻是另有想法,“你沒有試過怎麽會知道結果,我看你是事關己則亂。”秦英平日裏是多麽聰慧的一個人呀,所以林薇不相信秦英會不清楚她到底該怎麽做才是她想要的。


    “可是……”


    “沒有可是,你和趙三郎是夫妻,所謂夫妻同心其力斷金,到時候什麽難題解決不了,要是你們一起努力後還是不行的話,那也隻能說明你和趙三郎的夫妻緣分淺罷了。我認識的那個英英可不是連試都不願意試一試就這麽輕易認輸的人,而且我相信以你的聰慧不會想不出應對的法子,你現在隻是心裏亂了,你回去好好的睡一覺,休息好了腦子就清楚了,自然就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是的,因了那個夢她便徹底亂了陣腳,就像被人催了眠似的,腦子不會思考了,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隻要自己離開了趙三郎那麽小石頭和小六六兩個就會平平安安的,即使這樣自己會痛的難以呼吸,可是秦英知道為了自己的孩子就是讓她去死她都願意,所以秦英從來沒有想到過去爭取,林薇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為了他們一家人能夠在一起她也不應該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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