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劉宗周到了江寧縣,蘇天成更多的是擔心。


    應該說,劉宗周是大儒,真正的大儒,從學術理論的研究來說,劉宗周是青史留名的,曆史上稱呼他為明朝的最後一位儒學大師,從學術和建樹方麵來說,劉宗周是當之無愧的,可劉宗周也有著認識上的局限,那就是一味的強調慎獨,崇禎元年,被朱由檢重新啟用之後,堅持自身的認識,要求朱由檢慎獨,也就是加強自身的修養,對於急於改變大明朝局勢的朱由檢來說,這些建議,被斥之為迂腐。


    劉宗周強調的慎獨,實際上是一種非常高的道德要求,他將世間萬事萬物和一切的道德標準,都滲透在慎獨之中,要求每個人通過加強自身的修養,成為人世間的完美之人。他提出來慎獨,也是針對士大夫中間,盛行的黨爭以及自私自利的思想,是有著一定針對xing的。


    劉宗周的這種認識,對於明末這個時代來說,有著一定的先進意義,不過,這種道德上過高的要求,真正的推行起來,難度是非常大的,尤其在亂世,根本行不通。


    劉宗周與東林黨有著密切的聯係,曾經被認為是東林黨中的一員,實際上,他也是支持東林黨的思想的,與東林黨諸多有影響的人物,有著很不錯的關係。


    麵對這樣的一個大儒,蘇天成需要費一些心思。


    能夠讓劉宗周加入到中興學社,當然是好事情。可難度很大,劉宗周的意識已經形成。因為有著慎獨的思想,對於紮紮實實做事情,是不大感冒的,他總是認為,士大夫要從思想上轉變,朝廷官員要道德高尚,不能夠有自私的想法,至於說解決大明朝麵對的諸多困難。實實在在的解決諸多的實際問題,被他視為急功近利,沒有根本的作用。


    天下大同的思想,是一種非常美好的願望,人人都希望達到那樣的境界,但也要考慮到實際情況,嚴格說。幾百年之後,社會發展,也沒有達到劉宗周所說的境界。


    蘇天成的認識,與劉宗周的認識,大方向是不同的。


    舉個例子說,蘇天成的要求。是從基層做起,一步步奠定基礎,用小球來帶動大球,從而做出來改變,劉宗周的要求。是從皇上開始,自我嚴格要求。進而影響到朝廷官員和士大夫,整個的官僚集團,都發生根本xing的改變,是想著從高層出發的。


    兩人的目的有些一致,到方法截然不同。


    而且蘇天成講究的就是實際效果,不管你有著如何崇高的思想,有著多大的野心,都要一步一個腳印,紮紮實實的做出來事情,那些站在高位,不體察民間疾苦、不願意做實際的事情、誇誇其談的做法,他是最為反感的。


    從這個方麵來說,蘇天成與劉宗周的認識,有著根本的不同。


    這就是矛盾,實實在在的矛盾。


    可劉宗周確實是大儒,不能夠輕易否定的大儒。


    不管是在繁華的時代、還是亂世,社會都需要劉宗周、黃道周這類人,他們有著書生節氣,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yin,追求學術思想,堅持自身的信念。


    可這類人,也要好好使用,否則,他們可能會危及到朝廷的根基。


    經過了認真的思考之後,蘇天成找到了柳敬亭。


    自從加入中興學社之後,柳敬亭再也沒有說書了,他已經成為了中興學社的工作人員,主要是負責跟隨孫承宗、鹿善繼和黃道周等人,在他們談話的過程中,注意收集整理資料,總結和歸納其中的認識。


    這樣的工作任務,可不是隨便就能夠做好的,所以說,柳敬亭幾乎投入了全部的jing力,一方麵,他時常向孫承宗等人學習請教,一方麵跟著劉雲清等人讀書,每次談話下來,他將整理好的資料,給孫承宗等人過目,對於其中不妥當的部分,馬上進行修改。


    半個月的時間下來,柳敬亭的認識有了很大的變化,他仿佛進入了一個全新的領域,這個領域裏麵,有著太多的東西,需要學習了。


    隱隱的,他也感覺到了,這個全新的領域裏麵,有些觀點,與士大夫提倡的觀點是不一樣的,重點強調了民生,也就是要讓普通的老百姓,過上好ri子,似乎是將老百姓的利益,放在最前麵的,這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觀點。


    內心裏麵,柳敬亭非常的感激蘇天成,因為蘇天成親自擔保,他能夠留在中興學社,不需要繼續說書維持生活,接觸的人不一樣了,見識也不一樣了。


    得知蘇天成找他有事情,柳敬亭匆匆趕到了縣衙。


    “柳兄,在學社半個月時間了,感覺如何啊。”


    “非常好,草民感謝大人給予的這個機會。”


    “可不要這樣說,我聽到孫大人、鹿大人和黃大人都說了,你每ri裏都很是辛苦,不管怎麽說,還是要注意身體啊,我本來想著聽你說說書的,可惜沒有機會了。”


    “大人萬萬不要這樣說,若是想聽草民說書,隨時隨地都可以的。”


    “好,我有個想法,就在最近的時間之內,請你說一段書,不過不要說到曆史書籍了,說一說我大明朝的事情,重點是老百姓的疾苦,你在市井多年,知道老百姓的疾苦,知道老百姓的怨氣和不平,就將這些事情說出來,讓那些士子和士紳富戶,好好聽聽,知道他們需要做一些什麽事情。”


    柳敬亭非常的吃驚,說書人最大的忌諱,就是不能夠隨便的議論朝政,因言獲罪的事情太多了,老百姓的疾苦算什麽啊,要是隨便議論朝政了,被降罪了,那才是破天的冤枉。


    “你不要有什麽擔心的,這次你說書,聽的人不多,但絕對是能夠實實在在做事情的,你仔細整理一下,也認真準備一下,就說老百姓的疾苦,不要有什麽忌諱的,你大可放心,所有的責任,我來承擔。”


    “大人,這書草民說了,不過不能夠要大人承擔責任啊。”


    “就這麽定下來了,我來承擔所有的責任,你不要堅持,要求你來承擔責任,會引發很多事情的,你也不一定能夠承受。”


    “大人,那草民準備好了之後,首先給大人說說,看看是不是有什麽犯下忌諱的地方。”


    “嗬嗬,柳兄,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婆婆媽媽的,請師師為主,你認為合適的,直接就說出來,老百姓的冤屈太多了,可惜我們好多的士大夫,忘記了這一點,在他們看來,老百姓都是愚昧的,就是要依靠你說出來,你可要記住,你到了中興學社,代表的是好多的窮苦人,他們的委屈和要求,你要大膽的說出來。”


    柳敬亭看著蘇天成,感覺到眼眶發熱,有些說不出話來了,他內心的感受,也愈發的真實了,中興學社不同於其他的學社,重點是為著老百姓的利益考慮的,而且是要求士紳富戶做出來貢獻的。


    “大人放心,草民一定做好準備的。”


    柳敬亭離開之後,黃道周也到了縣衙。


    蘇天成和黃道周之間,說話就直接很多了,劉宗周到江寧縣來了,黃道周肯定是知道的,兩人以前的交情,也是不錯的,要想說服劉宗周,或者是讓劉宗周繼續研究自身的學問,繼續發揚光大儒學,不是簡單的事情,蘇天成需要得到黃道周的幫助。


    黃道周得知了蘇天成的想法,沉吟了好長的時間。


    他確實知道劉宗周的思想,在朝廷上的時候,劉宗周堅持自身的想法,不惜和皇上辯解,想要轉變思想,恐怕不容易。


    不過,大半年的時間,黃道周的想法,發生了很大的改變,特別是江寧縣發生的一係列的改變,江寧營取得的驕人的戰績,這些都是在江寧縣賦稅政策發生根本xing的改變之後,才有可能出現的局麵,慢慢的,相信事實的黃道周,覺得蘇天成堅持的一切,是正確的。


    他同意了,和蘇天成一道來說服劉宗周。


    做好了一切的準備,蘇天成稍微安心了一些。


    劉宗周的認識固定了,不可能通過一次的交談,就讓其放棄以前的想法,這不現實,但至少可以做到,令劉宗周不反對中興學社堅持的觀點和做法。


    做任何的事情,有人支持,就必然有人反對,想著天下的讀書人、士紳富戶,都是一個鼻孔出氣,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包容一切的心胸要有,但更要用強製的手段,推行一切的政策,保證政權的運轉。


    退一萬步說,最不濟的局麵,就是劉宗周堅持己見,團結東林黨和複社,與中心學社對著幹,這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中心學社的發展步伐,不會因為這些坎坷慢下來,相反,通過一係列的鬥爭,中興學社的思想,慢慢的成熟和完善起來,達到一定的曆史高度,從而團結最多的讀書人,眾人擰成一股繩,逐步的改變大明朝千瘡百孔的局麵。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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