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城的牆頭磚烏黑殘破,那是戰爭硝煙留下的痕跡。


    大漢軍旗飄揚在城門樓上,隨著朔風獵獵作響。


    城前空地,張牛角身邊,黃巾軍背負包裹,魚貫離去。


    張牛角知道,自己已經輸了一陣。


    三天猛攻,張牛角沒有攻下北海,隻得留管亥和卜己引二萬黃巾圍困北海,自率三萬黃巾赴東郡,聚義大賢良師。


    其他州郡的戰況暫時沒有得到答複,但張牛角心中隱約有感覺,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黃巾第一敗,就敗在自己手中,敗在北海裏麵那個從未露麵的統帥手中。


    驅弱兵,禦強卒。


    那絕對不是孔融,孔融空有文名威望,不擅兵事。


    敗自己的,是一位不曾露麵的兵法大家,善於兵略,自己動用了術法,也無法擊敗他。


    這是多麽令人沮喪又令人亢奮啊!


    張牛角心中有失落,有期待,有自責,也有驕傲。


    他輸了,沒關係,他隻是太平道裏微不足道的一份子,在他之上,還有仁義的大賢良師啊!


    大賢良師一定會帶領我們獲得最後的勝利,創建一個美好安樂的新王朝。


    京畿再會,無名的統帥!


    張牛角期待著這位統帥的來臨,他期待著這位統帥,該如何麵對黃巾主力軍的攻擊,大賢良師天公將軍張角大人、地公將軍張寶大人、人公將軍張梁大人,他們可是獲得天書認可的強大術士啊!


    來吧,無名的統帥,吾要讓你知道,黃巾的意誌,不會因為一次失敗而折損。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張牛角的敗北,仿佛成為一個信號。


    隱藏在黃巾軍中太平道信眾紛紛浮出水麵。


    ……


    廣宗戰場,廝殺連天。


    漢軍陣型嚴密,兵卒雖不如黃巾賊悍勇,但甲胄兵刃與訓練遠超倉促造反的黃巾,故而戰場之中,陣容森嚴的漢軍輕鬆壓製住鬆散的黃巾賊,占據上風。


    北中郎將盧植高居戰台,手撫長髯,自衿微笑:“賊,始終是賊,成不了大氣候。”


    “雷公助我!”


    晴天一道霹靂,雷電如柱,粗如大樹,瞬間轟殺一名驍將。


    原地留下一個焦黑的深坑,冒著黑煙,周圍還有殘餘的電弧不斷跳躍。


    “該死,張角妖術,損我大將。”盧植瞪圓眼睛,氣得直吹胡子。


    帳下將領陣亡,漢軍氣勢銳減。


    張角相貌清臒,身材高瘦,須發雪白,風姿雋爽,湛然若神,身穿黑白道袍,頭戴黃色方巾,有道全真模樣。


    但見張角雷電立威,震驚沙場,舉臂高喊。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術法傳播下,聲音響徹廣宗,黃巾眾士氣大漲。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黃巾卒懷著狂熱的信仰與信念,瘋狂衝擊著漢軍的陣型。


    “撤,快撤!”


    盧植不再淡定,倉促從戰台下來,翻身上馬,率著後軍逃離。


    廣宗,一戰而定,黃巾,勝。


    ……


    長社戰場,夜深露重。


    朱儁、皇甫嵩密議。


    “賊兵雖眾,奈何不通兵略,不識天數,依草結營,當以火破之。”


    “善。”


    午夜時分,朱儁、皇甫嵩各引一軍,潛出長社,欲引火破賊。


    誰料波才早已卜算到漢軍欲以火攻,早早遣出六支黃巾,四支伏於長社之外,雨落攻城,兩支伏於大營兩側,兵來夾擊。


    又在營中挖掘土方,伏下精兵,待朱儁、皇甫嵩引軍殺入,三麵夾擊。


    朱儁、皇甫嵩中了埋伏,漢軍驚慌,四下奔走,又令人點燃大營,欲要同歸於盡。


    黑夜無月,唯有火光跳躍,大營深處,波才望著四處起火的營寨,不慌不忙,目光看向身側二人。


    “白太,振明,拜托你們了。”


    郭白太點頭,手執銅鏡,念念有詞。


    衛振明笨拙抬手一拱,看到郭白太已經在頌咒,又連忙念咒。


    “天有陰晴,法有條理,龍隱雲歸,甘露普降,雨來!”


    “以水之誓,以汝之名,以吾之身,水雲咒。”


    二人合力,事半功倍,夜空一陣霹靂雷鳴,狂風大作。


    火焰尚未乘風而盛,稀裏嘩啦的大雨驟然普降,將火焰壓滅。


    朱儁、皇甫嵩麵若死灰,引殘兵奮力突圍,先往長社而去,驚覺長社早已改旗易幟,引兵往中牟,波才率眾銜尾追殺,傷亡慘重。


    突然一陣炮響,有一軍從側麵殺出,紅袍紅甲,截住去路。


    為首乃是一名驍將,身長七尺,細眼長髯,有英雄之姿,一口青鋼長劍,抵住了波才兵刃,難分高低。


    黑龍咆哮,武魂影約浮現。


    波才瞳孔一縮,聲音凝重:“你是何人?”


    “大漢騎都尉,譙郡曹孟德是也。”


    波才皺眉望了一眼隱隱圍繞在曹操身旁的氣息,心下有些詫異。


    黑龍?


    竟然是龍的氣息,有意思。


    波才也有武魂,用出來的話,未必不能勝過曹操。


    波才深深望了曹操一眼,收起大刀,讓出一條道路。


    “罷了,你去吧。”


    曹操驚詫,但波才既然放過自己,若是不去,豈不是白白丟了性命。


    微一拱手,曹操策馬離開。


    旁有裨將不明就以:“大帥,為何放此人離去。”


    波才目光凝重:“經此糾纏,朱儁、皇甫嵩早已逃遠,殺一騎都尉無用,不如留待日後,禍亂暴漢。”


    哼哼,黑龍。


    長社,一夜而下,黃巾,勝。


    ……


    南陽戰場,宛城。


    殺聲連天,飛矢亂射,巨石橫空,硝煙彌漫,烽火不休。


    張曼成披甲背旗,身先士卒,不畏矢石,冒死前戰,頂著術士的術法增益,連殺數將,南陽軍士氣銳減。


    就在黃巾卒即將殺上城牆,一名大將應時而出,麵貌堂堂,頭戴赤幘,眼眸碧綠,手持鬆紋古錠刀,連殺數十黃巾賊,將黃巾賊驅下城牆,暫且保住了宛城。


    “吾乃吳郡孫文台,誰敢與吾一戰。”


    一聲猛虎咆哮,尖銳、威嚴、暴虐...深深刺入人心,令人心生恐懼。


    同為武將世家,孫堅與憊懶的曹操不同,早已精通家族武藝,晉升超一流武人,距離萬人敵僅差一場大勝。


    “是你麽!”


    孫堅一腳踏在城牆上,目光如電,銳利地令人害怕,盯著城牆下的張曼成,聲音如鐵,錚然有力。


    張曼成體內氣息一陣翻湧,旋即一頭山貔乘風而出,豹頭虎軀,腳踏祥雲,聲似山貓。


    “區區一流武人,亦敢犯上作亂!”


    孫堅豪邁大笑,一躍而下,八丈高的城牆如履平地,雙足跺碎一輛赴往城門的衝車,身軀巍然不動。


    張曼成心中驚悸,但他怕的不是孫堅的統帥,而是他的武力。


    “徒逞武力,不過一武夫而已。”


    張曼成冷笑,手一揮,上千黃巾力士從黃巾卒中出現。


    統帥整個荊州黃巾的大渠帥張曼成臉上露出一絲惋惜:“可惜,本欲悄悄襲殺一陣,奪取城牆,不料出了你這個莽夫,但結局不會因此改變,黃巾力士,給我殺!”


    身形魁梧的黃巾力士宛若一頭頭瘋牛,速度奇快,足追奔馬,拳腳笨拙,卻勢大力沉,隨便一拳都能將身穿甲胄的兵卒打個對穿。


    孫堅武力再強,不過一人,擋得了十幾人,又擋得住多少。


    眼看黃巾力士即將衝上城牆,突然城門樓傳來一陣慌亂聲。


    一顆人頭從城樓上拋下來。


    宛城守備錢冇之頭!


    城樓上,一道身影在眾多漢軍畏懼的目光下,緩緩隱身,深藏功與名。


    宛城失守,孫堅率殘兵奪路而去,張曼成不欲徒添傷亡,任由江東猛虎離去。


    宛城,一戰而下,黃巾,勝。


    ……


    太平道有三十六方大渠帥,即三十六位術士,七十二方小渠帥,七十二位接近一流到超一流的武人。


    陣容強大如斯,豈會失敗,一經出動,漢軍連連敗退,大漢國祚到了風雨凋零的危險關頭。


    帝連下數詔,勒令四方重鎮興兵勤王。


    第一路並州刺史丁建陽,率三萬並州鐵騎出箕關。


    第二路冀州刺史韓馥,率兵兩萬下牧野。


    第三路荊州刺史王睿,率殘兵一萬五過崤關。


    第四路豫州刺史孔伷,率兵兩萬假途軒轅山,避開南陽黃巾,赴虎牢關。


    第五路西涼太守馬騰,率西涼鐵騎自長安而來。


    第六路應詔漢中太守劉焉,焉不應,言漢中有五米道邪教作亂,烈火烹油,自保不足。


    其餘幾州,或是路途遙遠,或是早陷賊手,大漢疆土,竟無兵可出,令人哭笑不得。


    帝又以外戚何進為大將軍,總督五路兵馬,統率左右羽林軍,拱衛京畿,星夜調兵進駐洛陽外圍八大關隘,重中之重,便在虎牢關。


    這是一個動亂不安的漢末諸侯時代,群雄割據,到處紛爭不斷;賊寇滋生,野心點燃戰火;人人自危,大地硝煙無數。


    為了理想,為了忠義,為了百姓...無數人高舉旗幟,向亂世發出自己的憤喊。


    義戰、結盟、縱橫、離間...烽火不歇。


    中原大地,在短短的一百年間,人口由六千萬銳減至八百萬。


    史記:“人戶所存,十無一二”,在整個華夏曆史中都是觸目驚心的。


    無數的百姓葬身在兵戈當中,成為上位者進位的塊壘。


    五月二十七,四方黃巾雲集虎牢關,營寨連綿七十裏,聲勢駭人。


    五路諸侯趕赴虎牢,拱衛京畿。


    虎牢關上旗幟森嚴,丁建陽、馬騰兩路諸侯安寨關前,成掎角之勢,韓馥、王睿、孔伷屯兵關中,增添虎牢關兵力。


    空氣中彌漫著肅殺的氣息,久經戰陣的戰馬,都不安的低聲咆哮。


    最後的戰爭,一觸即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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