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殺人放火受招安


    “天殺的小狗官,你就算真想招安老子,起碼也要派人來私下聯係嘛!你就這麽直接用箭射上來,不是想害死我是什麽?”


    無可奈何的看看城下大笑著揚長而去的明軍騎兵斥候,又偷眼看看周圍亂賊士兵狐疑的眼神,雖然高迎祥沒在現場,可帶隊巡城的李自成思來想去,還是向旁邊的侄子李過低聲吩咐道:“去向闖王稟報,請他來這裏一趟。”


    比李自成小不了幾歲卻異常尊敬李自成這個親叔叔的李過卻沒有立即向往常那樣依令而行,而是先看了看左右周圍,這才低聲說道:“叔叔,你考慮清楚了沒有?上次任命狀的事過後,闖王現在看你的眼神都不對了,今天在城樓上你和八大王喝酒以後,闖王又無緣無故的把我控製的西門交給了馬光玉的人,這可是一個不好的信號——你現在又把這封信交給闖王,會不會……?”


    “城牆上這麽多人,不交上去不是更惹懷疑?”李自成無可奈何的反問。李過偷眼看看周圍,發現數以百計的賊兵目光果然正在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和叔叔,也隻好無可奈何的答應,匆匆下城去尋高迎祥報告。李自成則悶悶不樂的當眾把書信重新裝好,放到火把集中照耀的桌子上以示坦誠無私,心裏卻不斷咒罵天殺的張大少爺,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陷害自己,硬生生害得一向對自己極其信任的高迎祥對自己產生了疑心——當然了,除了咒罵張大少爺之外,李自成少不得又要腹誹幾句高迎祥,張大少爺這麽粗淺幼稚的離間計,那怕是三歲的小孩子都看不出來,高迎祥竟然還把自己侄子的城門官給革了,這擺明了是不放心自己嘛。


    李自成的故作坦誠無私顯然效果不大,片刻之後,高迎祥領著一幫大小賊頭匆匆上到城牆,先看了張大少爺的書信後,又向在場的賊兵士卒仔細打聽了一通詳細經過後,本來就不算好看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加難看,沉著臉向李自成問道:“闖將,這封信射上來以後,誰叫你先打開看的?”


    “回闖王,這封信沒封口,你又沒有命令過,不許末將們拆看狗官的書信,末將就先看了。”李自成如實答道。雖說這隻是一件雞毛蒜皮的小事,但本就對李自成產生了疑心的高迎祥卻十分不是滋味,忍不住冷哼道:“那好吧,現在本王新加一條軍規,從今以後,小狗官但凡再有書信射上城牆來,不管是誰,一律不準先行觀看,必須先交給本王!聽清楚沒有?”李自成心中一凜,隻好老老實實的答應。


    “闖王,這還是張小瘋狗的三人成虎之計,一而再再而三的製造謠言,目的是離間你們的將帥關係,動搖我軍人心,你可千萬不要上當啊。”範文程好心提醒道:“從現在開始,城牆上應該多備弓箭手,再有蠻子斥候靠近,立即射殺,不給張小瘋狗半點可乘之機,這才是上策。”


    “十八孩兒擒闖賊!”沒等高迎祥同意範文程的建議,城牆下忽然口號四起,好幾個明軍騎兵衝到近處大聲叫嚷,“十八孩兒擒闖賊!十八孩兒擒闖賊!十八孩兒擒闖賊——!”等暴跳如雷的高迎祥下令弓箭手射殺時,那些明軍騎兵早已經跑得遠了,隻剩下“十八孩兒擒闖賊”的口號和笑聲遠遠傳來,在黑夜之中格外分明。識字不多的高迎祥不由疑惑問道:“十八孩兒擒闖賊?這話什麽意思?”


    “這是……。”範文程剛想解釋,卻猛然醒悟過來——這又是張大少爺的離間計。那邊高迎祥則大怒喝道:“說,到底什麽意思?!”


    “十八孩兒,是十八子的意思,十八子合在一起,是個‘李’字。”範文程無可奈何的答道。話音未落,李自成的臉已經嚇成了灰白色,高迎祥則先是臉色一沉,又大笑道:“小狗官,真是蠢到家了,想離間本王和闖將的關係,竟然派人公開喊出來,本王有那麽傻嗎?”說罷,高迎祥又拍著李自成的肩膀笑道:“闖將,你放心,咱們親如兄弟,我是不會上小狗官的惡當的,你隻管安心帶兵殺狗官,其他的不條多想,明白不?”


    “末將明白,多謝闖王聖明。”李自成感激的答道。不曾想高迎祥又說道:“好了,闖將你陪我喝酒去,以後小狗官沒來攻城時,你也用不著一天到晚在城上巡城了,巡城的差事,交給改世王和馬光玉他們就行了。你要是閑著無事,隻管來找我喝酒就是了。”


    “是,謹遵闖王號令。”李自成呆了一呆,這才失魂落魄的答應,再偷眼去看與自己同病相憐的張獻忠時,卻見張獻忠滿臉的不屑,很顯然,張獻忠也看出了高迎祥是在提防李自成了。其他的大小賊頭則竊竊私語,雖然不知道他們是在嘀咕一些什麽,但好幾個賊頭臉上明顯都有幸災樂禍的神色,李自成心中暗恨,卻也無可奈何。


    陪著高迎祥喝完酒,悶悶不樂的過了一夜,到了第二天清晨,曆來都要上城巡視城防的李自成破例留在被窩裏,摟著城裏搶來的女人呼呼大睡,但很遺憾的是,同樣悶悶不樂的李過還是吵醒了李自成的美夢,告訴李自成說張獻忠前來拜訪。李自成本想避嫌不見,但是一想到昨天晚上以馬光玉為首那幫與自己不和的賊頭臉上的笑意,破罐子破摔的李自成還是咬了咬牙,命令道:“去把他叫進來,隨便在門口看著,別讓其他人進來。”


    李過領命而去,張獻忠也很快進到了房間,看了看給李自成侍寢完正在穿衣服的女子,張獻忠不由感歎道:“到底是你們先進城的好啊,漂亮的娘們都先被你們睡了,分給我們的,全他娘的一個個簡直比豬還醜!”李自成不耐煩的說道:“想要就拿去,我這的貨色也不好,好的全歸闖王和馬光玉那幫人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張獻忠也不客氣,一把將那哭哭啼啼的女子摟在懷裏,在她臉上啃了幾口才問道:“闖將,闖王不許你再上城巡城,明白意思不?”


    “老子又不傻,怎麽會不明白?”李自成沒好氣的答道。張獻忠又問道:“那你以後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李自成苦笑著說道:“慢慢來唄,等小狗官開始攻城的時候,在戰場上多殺幾個狗官,闖王的疑心應該就能消了。”


    “可問題是,你有這個機會不?”張獻忠語出驚人,低聲說道:“小狗官的瘋狗軍有多厲害,你就算沒見過也應該聽過吧?現在小狗官不急著攻城,一直在挖壕溝修工事包圍我們,就是在等他的瘋狗軍增援,等他的瘋狗軍到了西安,我們還守得住西安城不?”


    “西安城這麽堅固,孫老狗官攻了一個多月都沒摸著城牆,就算瘋狗軍來了,咱們也應該有點希望不?”從沒有和屠奴軍交過手的李自成試探著問道。張獻忠則冷笑罵道:“有希望個屁!我可是和瘋狗軍打過仗的,他們的火槍又遠又準,能打三四百步遠,站在城牆下就可以把我們全部打死在城牆上,有屁的希望堅守!實話告訴你吧,凡是和瘋狗軍打過仗的,就沒有一個對守住西安抱有希望,都打著瘋狗軍一來就跑的主意!你還想在戰場上打死幾個狗官表示忠心,我看你恐怕連狗官的毛都沒摸到,就先被瘋狗軍的火槍打成蜂窩了!”


    李自成坐在**不說話了,張獻忠則把懷中的女子推到一邊,走到李自成麵前彎下腰低聲說道:“闖將,眼下我們倆個要想活命就隻有兩條路走,一是向範文程說的那樣,乘著瘋狗軍還沒到西安,乘早帶著軍隊跑路——不過我可先提醒你,我跑路沒關係,我在軍隊裏是老大,我說了算,可你就不同了,高迎祥一旦懷疑上了你,你的腦袋,可就危險了。”


    “那你說的第二條路,莫非就是……?”李自成沉聲問道。張獻忠點頭,又指指旁邊的女子,低聲說道:“看到這個娘們沒有,隻要咱們走了第二條路,比她還漂亮的娘們要多少有多少,而且要了以後,還用不著成天擔心被官軍抓住活剮,想怎麽玩怎麽玩,明白不?”


    李自成又不說話了,反複考慮了許久後,李自成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可問題是,小狗官招降咱們,到底是不是真心?給咱們什麽條件?”


    “依我看,小狗官這次應該是真心想招安咱們兩個了。”張獻忠低聲說道:“你看他先是赦免咱們以前的罪過,又暗示咱們其他的罪過也可以赦免,還直接給咱們送來任命狀——咱們兩個都是公門出身,你也應該明白,如果咱們拿著蓋有小狗官大印的那張任命狀到軍營上任,馬上就能當上正二品的大官,出門騎好馬,回家騎美人。而且小狗官的話也說得很對,自古以來如果想當官,要麽就讀書考狀元,要麽就殺人放火,給朝廷殺人放火可以升官,當賊殺人放火受招安,照樣可以當官。”


    李自成再度沉默,這次半晌都沒有說一句話,張獻忠看出李自成的心思,又低聲說道:“當然了,咱們也不能就這麽直接相信小狗官的話,我來找你,就是想讓你幫忙,派一個可靠的弟兄出城去和小狗官悄悄的聯係,看看小狗官到底有多少誠意,究竟給我們開出什麽條件,然後再做打算。怎麽樣,你能幫這個忙不?”


    李自成又反複考慮了片刻,終於一橫心問道:“你打算派誰出去?雖然我現在上不了城牆,但城牆上有幾個地方還是我的弟兄把守,悄悄出城應該沒問題!”


    “我打算派張化龍出去,他是最早跟著我起事的弟兄,又是我的同宗,靠得住。”張獻忠答道。李自成一咬牙,低聲說道:“我讓我的侄子李過也一起去,他熟悉地形。”


    張獻忠大喜,主動向李自成伸出了右手,李自成稍微遲疑,終於也是伸出了右手,和張獻忠緊緊握在了一起…………


    農民起義軍的紀律當然遠遠不如正規軍,再加上李自成起事三年,甚得軍心,在城牆上有不少鐵杆弟兄,所以到了當天夜裏,張獻忠和李自成的兩個使者張化龍和李過沒費多大力氣就摸上了城牆,又靠著心腹士兵的幫助,用繩索悄悄吊下了城牆,乘著夜色摸向明軍營地。行至半途,張化龍和李過一起被明軍斥候發現,說明身份並提出麵見張大少爺後,明軍斥候飛報張大少爺,張大少爺聞訊大喜,趕緊在大帳中擺下最好的酒宴,又備好大把金銀珠寶,這才親自領著宋獻策和史可法到大營門前迎接。


    “草民張化龍、李過,拜見張大人。”見張大少爺親自出營迎接,李過和張化龍都十分激動,趕緊向張大少爺單膝跪下抱拳行禮。張大少爺大笑,親自攙起二將,微笑道:“二位將軍快快請起,你們二位的大名,本官早就如雷貫耳了,一位是八大王張獻忠的五虎上將之一,神勇威武,另一位是闖將李自成的親侄子,威震陝西,都是難得的人才,難得的人才啊!”


    “草民等不敢當。”李過和張化龍謙虛答道。張大少爺則笑著一揮手,說道:“二位將軍不必自稱將軍了,本官現在就宣布,從現在開始,你們一位是延安府參將,一位是西安府參將,都是朝廷命官了,你們的兵符任書,一會進了大帳裏就補給你們!”


    “參將?我們現在開始就是朝廷的參將了?真的嗎?”土包子出身的李過和張化龍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們的印象裏,朝廷的參將都是那些騎著高頭大馬,身前身後一大幫親隨前呼後擁的超級大官,可望而不可及,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們也有當上這種超級大官的一天。旁邊的宋獻策則笑道:“二位將軍,張部堂是朝廷的五省總督,他說你們是參將,你們當然就是朝廷的參將。你們放心,你們倆的官俸祿米,從今天開始就給你們算起了。”


    “多謝張大人,多謝張大人。”李過和張化龍大喜過望,趕緊給張大少爺磕頭致謝。張大少爺大笑著又攙起二將,招呼道:“二位將軍,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快裏麵請,本官已經在帥帳給你們備下了酒宴,為你們接風洗塵。”二將感激萬分,任由張大少爺親自牽著手領路,一路進到了明軍大帳。


    到得帳內,酒宴已經擺好,張大少爺坐在了主座,並請二將分坐首次二席,宋獻策和史可法等人坐了三席四席,張大少爺又拿出許久不用的逢迎拍馬本事,對張化龍和李過勸酒又是奉承,直到二將捧得是天上少有,地上獨無,還當場賞給二將每人紋銀三百兩,以作二將投誠嘉獎。李過和張化龍都是鄉民出身,起事多年但心中自卑依舊,見張大少爺這樣的朝廷大大官恩賞如此,自是感激莫名,暗暗慶幸自己們走對了路,選擇了向張大少爺這樣的好官投誠。


    酒過三巡,張大少爺終於把話題轉入正事,試探著問道:“二位將軍,你們一位是八大王的心腹,一位是闖將的親侄子,這次出城而來,應該是受他們之托吧?有什麽事直說,不用客氣。”


    “回大人,我們確實是叔叔和八大王派來的。”李過老實說道:“我叔叔想讓我問問你,你想招安我們,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我們投降以後,朝廷真的不會追究我們的罪過?”張化龍也點頭說道:“張大人,八大王他也真的很想重新歸順朝廷,可是大人你也知道,我們犯下的罪孽,確實不小,就怕歸順了朝廷以後,朝廷找我們算舊帳。所以八大王想問問你,你拿什麽保證我們投降後的安全?”


    “拿什麽保證?”張大少爺遲疑了一下,轉向張石頭招手,把張石頭叫到麵前,抽出他腰中的佩刀,又挽起左手的袖子,露出白皙細嫩的手臂,橫刀在手,嚴肅說道:“本官張好古現在對天血誓,倘若李自成與張獻忠二位將軍真心歸順於我,為國效力,那我即便豁出身家性命,也要保他們終身榮華富貴,性命無虞!若違此誓,讓本官慘死在亂刀之下,死後墮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翻身!”說罷,張大少爺手上輕輕一劃,鮮血迅速滲出肌膚,滴入酒杯。


    張大少爺確實很能看人下菜,象李過和張化龍這樣文化不高的小賊頭,搬出孔子孟子四書五經說得天花亂墜也起不了多大作用,惟有用他們習慣的三刀六洞才能奏效。而張化龍和李過二將見張大少爺自割手臂發下毒誓,立即感動雙得雙離席跪倒,磕頭說道:“張大人,我們信了,我們也發誓,從今以後,我們隻為你鞍前馬後,赴湯蹈火,如果再敢起兵作亂,也叫我們不得好死,死後掉進十八層地獄,萬世不得翻身。”


    “二位將軍快快請起。”張大少爺又攙起二將,使眼色叫親兵捧來兩盒珠寶,指著珠寶說道:“二位將軍,請你們把兩盒珠寶帶回去,一盒送給李自成將軍,一盒送給張獻忠將軍,告訴他們,本官等著他們回來,延安府總兵和西安總兵的位置,本官給他們留著!還有,願意跟著他們回來的弟兄,想繼續當兵的,全部編入官軍,從今以後殺敵吃糧,領餉養家,再也用不著挨餓。不想當兵的,可以回家種地,本官可以發給他們路費、種子和農具——對了,還有一畝地可以產一兩千斤糧食的狗薯種子,保管他們以後的糧食吃都吃不完!”


    “大人放心,我們一定會把你的原話帶到。”張化龍和李過大喜答道。張化龍又問道:“大人,那我們應該怎麽辦呢?是直接過來?還是等你攻城的時候,給你打開城門?”


    “這個慢慢商量,二位將軍先請坐。”張大少爺將二將攙回座位,沉聲說道:“二位將軍,在動手之前,你們還要請張獻忠將軍和李自成將軍向高迎祥獻一個計策——對了,最好是讓李自成將軍獻這個計策,這樣也可以幫李自成將軍重新獲得高迎祥信任,方便你們行事。”


    “讓我叔叔向高迎祥獻計?獻什麽計?”李過疑惑問道。張大少爺一笑,沉聲說道:“很簡單的計策,就是讓高迎祥在二月三十這天召開大會,要西安城裏的各路反賊表態,願意留在西安城裏的,就必須把軍隊交給高迎祥整編,接受高迎祥的指揮管轄。不願意留在西安城裏的亂賊,就得全部出城,讓高迎祥節約軍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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