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計劃流產


    天啟十年三月二十八上午,在經過嚴密盤查與清場之後,二十餘名山宗最核心的成員,在遼東巡撫官署的後花園密室中,召開了一場悠關山宗組織生死存亡的絕密會議。因為會議的內容絕對機密,袁崇煥在會議開始前就再三警告與會人員,要求會議內容絕對對外保密,那怕是泄露一字半句出去,也要用山宗家法處置——也就是捅上九九八十一刀,順便再殺光受刑人的全家老小!同時為了謹慎起見,袁崇煥還調來了大量的山宗嫡係軍隊嚴密把守巡撫官署的裏裏外外,那怕一隻蒼蠅也休想飛進來,甚至就連袁崇煥的親兵,沒有袁崇煥的親口允許,也嚴禁靠近會場二十步之內!


    會議如此絕密,討論的當然是山宗是否需要接受建奴使者提出來的要求,公然易幟投金,為建奴大軍攻打山海關充當馬前卒?麵對這個艱難選擇,往日裏鐵板一塊、針插水潑不進的山宗內部終於產生***,一部分人支持公開易幟直接投金,理由是大明朝廷已經切斷了寧遠的糧餉一年多時間,證明大明朝廷已經決心要和山宗新帳老帳一起算,與其坐以待斃等張大少爺那條可怕的瘋狗騰出手來收拾山宗,不如抓住最後機會奮起一搏,替建奴拿下山海關!而且此事若成,山宗成員保住身家性命不說,還可以享受建奴朝廷提供的榮華富貴,駿馬美人!


    自知自己已是大明朝廷頭號通緝犯的袁崇煥為了自己著想,當然讚成公開易幟叛變,但反對此舉的部分山宗成員理由也很充分——建奴近年來連遭削弱,元氣大傷,已經很難擋住大明朝廷的戰略反攻,山宗一旦易幟投敵,大明朝廷肯定會不顧一切把張大少爺那條可怕的瘋狗調回遼東,對山宗和建奴展開全麵反撲,屆時就算山海關能夠拿下,在瘋狗軍的瘋狂反撲麵前,能不能守住肯定是一個大問題!而且更關鍵一點就是,山宗公然易幟投金之後,不僅成了大明軍隊全力報複的主要對象,同時在建奴麵前的作用也為之大減,到時候不被建奴軍隊推到前線送死,充當炮灰消耗瘋狗軍彈藥,那才叫有鬼!所以對山宗來說,目前還是保持現狀和保存實力為上策,等到大明軍隊與建奴軍隊展開最終決戰時,再根據實際情況把自己們賣一個更好的價錢——不得不承認,這也是古今中外所有軍閥的保命絕招。


    兩派各執一理,互不相讓,足足爭執了兩天都沒有得出統一意見,到了四月初一這天,同時也是袁崇煥答應給範文程答複的最後這天,袁崇煥沉不住氣了,在第三天會議的開場就放出狠話,今天的會議那怕是討論到天黑,也要得出統一結論,如果到了天黑還是意見不統一,那袁崇煥就要乾綱獨短了,屆時不管袁崇煥做出什麽決定,所有山宗成員都必須無條件服從。有了袁崇煥這句話,為了讓山宗組織按著自己們的意願行事,降金派和觀望派山宗成員更是賣命的爭論起來,努力讓袁崇煥接受自己們的意見。但還是那句話,兩邊都有道理,在前景不明的情況下,兩派始終都難以說服對方,所以會議從早上開到下午,始終還是沒有半點結果。


    到了申時,聽吵架聽得筋疲力盡的袁崇煥正在閉目養神,會議間房門忽然被人輕輕敲響,知道親兵沒有大事不敢打擾自己的袁崇煥不敢怠慢,交代了一聲便單獨出房,發現在門外敲門的卻是自己的親兵副隊長左良玉。這個被張大少爺派來臥底卻出賣了無數朝廷內線的左良玉神色緊張,和袁崇煥走到沒人處,這才把一張小紙條塞進袁崇煥手裏,壓低聲音說道:“中丞,屬下剛才帶著人巡邏會場周圍,回到崗位的時候,屬下的茶杯下麵就多了這個。”


    “你今天的崗位在什麽地方?”袁崇煥趕緊問道。左良玉老實答道:“回中丞,卑職今天的崗位是在會場後門,在後院中擺了一張桌子,這張紙條,就是桌子上發現的。”說罷,左良玉又膽戰心驚的補充道:“屬下仔細問過,屬下帶人巡邏的時候,雖然有一些巡撫衙門的親兵、侍從和幾位將軍的心腹親兵到桌旁喝水,還有離開會場入廁的幾位將軍也經過過桌子旁邊,但究竟是誰把這張紙條放在卑職茶碗下麵的,沒有半個人看到。”


    “厲害,竟然打入我的巡撫衙門來了!”袁崇煥臉色大變——為了會議內容絕對保密,這幾天的巡撫衙門中,除了袁崇煥親自千挑萬選出來的親兵和侍從之外,就隻有山宗核心成員的絕對心腹能夠跟隨入內,而張大少爺的眼線竟然還能在如此嚴密看守的情況下與左良玉聯絡,證明袁崇煥最信任的這些山宗核心成員之中,不是有人已經叛變了山宗,就是早就被張大少爺布置得有眼線!膽戰心驚之下,袁崇煥飛快打開紙條,卻見紙條上歪歪扭扭的寫道:“盤查嚴密,不必冒險探聽到山宗會議內容,自保要緊。”在紙條的最後,有一個落款“北風”二字和東廠細作專用的密記。


    “北風?”袁崇煥低聲念出這個名字,眼神中也閃過凶光,喃喃說道:“這個北風,要你不用冒險探聽會議內容,證明他肯定已經有法子弄到我們的會議內容,看來這個北風不簡單啊。”


    “屬下也是這麽認為。”左良玉附和,壓低聲音說道:“中丞,屬下也覺得,這個北風很可能就是你身邊的人,有辦法弄到這幾天會議的內容,否則的話,他怎麽可能下這樣的命令?”


    袁崇煥微微點頭,讚同左良玉的看法,又壓低聲音命令道:“去給蔡一雷傳令,讓他帶人暗中抓捕兩個我們已經知道的朝廷細作,不管用什麽手段,都要拷問出這個北風的真正身份!還有,你也要留心注意,你是我的心腹親兵,這個北風肯定還要和你聯係,探聽我們的具體行動計劃!記住,即便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也不能輕舉妄動,我還要向你張好古小瘋狗傳遞情報。”左良玉心領神會,知道袁崇煥是想讓自己用假情報欺騙張大少爺和大明朝廷,忙壓低聲音答道:“中丞放心,屬下明白。”


    和袁崇煥預料的一樣,到了傍晚初更的時候,二十幾個山宗核心成員果然還是沒有得出統一結論,沒有時間和心情繼續聽山宗成員吵架的袁崇煥也履行諾言,乾綱獨斷敲定結論——直接易幟投金,幫助建奴拿下山海關掌握戰略主動權,山宗自己則擺脫大明朝廷的直接威脅,借以自保!聽完袁崇煥公布的決定,山宗投降派成員歡聲雷動,觀望派成員則默然無語,但也沒有人站出來反對——畢竟,魏忠賢和張大少爺在對待漢奸方麵的手段和態度都驚人的一致,那就是殘酷殘酷再殘酷,隻要山宗成員,就沒有不擔心重回大明朝廷後被魏忠賢和張大少爺秋後算帳的。


    “中丞,既然你決定易幟,那你下令吧,我們什麽時候換旗幟?”袁崇煥的頭號親信祖大壽沙啞著嗓子問道。袁崇煥臉色凝重,答道:“不忙,為了幫大金拿下山海關,我們沒對山海關下手之前,不能急著換旗,得容我與範先生仔細商議之後再做決定。”說罷,袁崇煥又黑著臉補充道:“我再強調一遍,今天會議的內容和我們做出的決定,要對外絕對保密,要是有人敢泄露一字半句,一律家法嚴懲不貸!”山宗成員個個肅立答應,袁崇煥這才揮手讓眾人散會。


    當天夜裏,袁崇煥再次在地下密室中接見範文程,告訴了範文程自己和山宗的決定,做夢都想殺光同胞讓建奴主子們入主中原的範文程聞訊大喜,連讚袁崇煥知天命識大理,順天而行將來必然是公侯萬代,富貴終生,並且不斷追問袁崇煥何時動手,並且表示越早動手越好,否則要是被蠻子軍隊聽到風聲就大事不好了。袁崇煥則冷冷的告訴範文程道:“範先生,你先別高興得太早了,我們山宗雖然決定幫大金直接拿下山海關,我也為拿下隨時山海關提前做了一些安排,但是力量太弱,鎮守山海關的熊廷弼蠻子一旦提前知道我們的計劃,有所準備,那我們的麻煩可就大了。”


    “你是說,張好古那條小瘋狗在寧遠城中布置的眼線?”範文程疑惑問道。袁崇煥點頭,拿出左良玉主動上交的紙條,先是把今天發生的事詳細說了一遍,又臉色陰沉的說道:“範先生,我想你也知道,寧遠距離山海關隻有不到兩百裏,距離熊廷弼老蠻子直接控製的前屯趙率教軍更是隻有一百三十裏,這也就是說,我們的計劃一旦被蠻子細作發現,快馬最多隻要一天,信鴿最多隻要六個時辰,就能把消息送到前屯的蠻子軍隊手裏!如果真的出現這樣的情況,你說我們還有機會出其不意拿下山海關的機會嗎?”


    “不錯。”範文程緩緩點頭,咬牙說道:“在動手之前,一定得除掉蠻子朝廷在寧遠城中的所有細作,否則的話,就算我們的計劃保密得好,蠻子細作無法探知,到了調兵遣將和大軍出征的時候,蠻子細作還是會有足夠的時間把消息送到山海關,熊廷弼那個老蠻子也還有時間做好充足準備。”


    “我也是這麽想的。”袁崇煥臉色益發陰沉,陰陰說道:“不過還好,我們還有一點時間,對山海關動手的最佳時機是在五月下旬,今天是四月初一,我們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徹底鏟除蠻子細作!”


    “五月下旬?為什麽要在五月下旬?”範文程驚訝問道。袁崇煥猶豫了一下,看看守在密室門口的親兵蔡一雷和左良玉,蔡左二人會意,立即一起出房而去。袁崇煥這才湊在範文程耳邊低聲說道:“範先生大概有所不知,每年的五月底,京城設在通州的漕運轉運糧倉為了騰出庫房,裝納江南運來的新米,都會把陳米送到各地軍營以作軍糧——自從遼東戰事打響以後,這些陳米,每年基本上都是送到山海關,以作蠻子軍隊與大金軍隊抗衡之用。”


    “什麽意思?”範文程越聽越是糊塗。袁崇煥獰笑答道:“去年年初上任的漕運總督李奇逢,是我弟弟袁崇煜的生死之交,利用這層關係,我把幾個可靠的將領安排到了護漕軍隊中任職——因為按規矩,把漕運陳糧送到山海關的,都是護漕軍隊!”


    “原來是這樣!”範文程大喜過望,一拍大腿歡呼道:“到時候護送糧草的漕兵抵達山海關,我們乘機動手,他們在山海關中裏應外合,我們就想不拿下山海關也難了!”


    “範先生,請小聲點。”袁崇煥連打手勢,又低聲說道:“範先生,這可是我和熊廷弼老蠻子交手的最後殺手鐧,為了預防萬一,就連祖大壽、謝尚政和孫仲壽這些人,我都沒敢讓他們知道,可以這麽說吧,現在在寧遠城中知道這個秘密的,除了我之外,也就是你一個人了。”


    “袁中丞做得對,這麽機密的事情,是不能隨便泄露。”知道自己失態的範文程趕緊點頭,又***著手低聲說道:“好,五月底就五月底,陝甘播種的狗薯、狗芋頭這些高產糧食,至少要到六月才能收割,隻要我們的保密工作做得好,張好古小瘋狗就根本沒有半點時間集結軍隊,向山海關派出增援!而我們的大金軍隊卻可以從容集結,秘密潛伏至寧遠以北埋伏,為你們寧遠軍隊拿下山海關提供增援。”說到這,範文程猛的想一事,又笑道:“還有吳三桂,有這一個多月時間,足夠吳襄把他從陝西叫到寧遠,讓我們從容行事了。”


    “沒錯,有這一個多月時間,我也可以完全清除軍隊裏的異己分子,免得他們不肯投降大金,壞了我們的大事。”袁崇煥也點了點頭,又陰聲說道:“不過我現在最擔心的,還是魏老閹狗和張好古小瘋狗安排在寧遠的細作和眼線,因為我們的行動太大,不管是清除異己還是秘密偷襲山海關,還有大金軍隊在寧遠北麵秘密集結,動作都實在太大,根本不可能做到對內保密。所以寧遠城中的蠻子眼線一天不殺光,我們就一天別想安心睡覺。”


    “你不是有一個叫左良玉的反間麽?”範文程問道:“為什麽不利用他順藤摸瓜,把寧遠城裏的蠻子細作一網打盡?”


    “開始我也是這麽想的。”袁崇煥咬牙說道:“前段時間,我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摸清楚了寧遠城中的所有蠻子細作身份,隻是覺得左良玉還有利用價值,必要時可以利用左良玉對張好古小瘋狗施展反間計,才沒急著動手打草驚蛇。但是到了今天我才知道,原來就在我的巡撫官衙裏,竟然還埋伏得有一個代號‘北風’的蠻子細作!而且從這個蠻子細作的口氣判斷,他很可能能夠接觸到我的大量機密,所以我們如果不把這個‘北風’揪出來,就隨時可能走露機密,導致我們前功盡棄!”


    說罷,袁崇煥又垂頭喪氣的補充一句,“還有,我已經秘密逮捕了兩個蠻子細作,嚴刑拷問這個北風的真實身份,但用盡了各種刑罰,兩個蠻子細作都說不知道,還說連聽都沒聽過這個北風的代號。從這點又可以看出,這個北風肯定隱藏得極深,就連寧遠城裏的其他細作也都不知道他的身份。”


    範文程不說話了,拿起了那張間諜‘北風’親筆的紙條,翻來覆去的仔細觀看,結果範文程也很快發現,從這張紙條上的口氣來看,這個北風確實有可能接觸山宗的大量機密,所以才讓左良玉不必冒險盜密,但是語氣又太含糊,讓範文程無從分析這個北風的真實身份。不過又看了許久後,範文程忽然眼睛一亮,驚叫道:“等等!這字跡怎麽會這麽醜?簡直連剛入學的學童都比不上。”


    “肯定是左手寫的唄。”袁崇煥隨口答道。範文程則沉聲追問道:“袁中丞,這個北風和左良玉聯絡,為什麽要用左手寫字?左良玉是山宗反間的身份還沒有暴露,他交代左良玉自保要緊,也是相信左良玉仍然是在為了張好古小瘋狗刺探軍情,根本不用擔心左良玉拿著字跡到處對照,找出他的真正身份,何必畫蛇添足用左手寫字?”


    “是啊?北風為什麽要畫蛇添足?”袁崇煥也有些回過味來。範文程獰笑說道:“隻有一個解釋,這個蠻子細作北風,很可能是左良玉經常接觸無比熟悉的人,隻要一用正手寫字,左良玉就馬上能分辨出他的筆跡,知道他的真正身份,所以他才留了一手,預防萬一!”


    “對,隻有這個解釋!”袁崇煥一拍大腿,然後再仔細一分析,袁崇煥不由汗流滿身,喃喃道:“如果是這樣,那麻煩就大了,左良玉是我的親兵副隊長,長年呆在我身邊,經常接觸的人裏麵,除了我的其他親兵之外,就隻有山宗的那些人了。可我的親兵隊伍中間,認識字的就隻有蔡一雷和左良玉兩個,蔡一雷是我從東莞帶來的人,從來就沒離開過我的身邊,不可能是他,剩下的……。”


    “就隻有山宗裏麵的人了。”範文程鐵青著臉替袁崇煥補充道。袁崇煥臉上表情陰晴變化,半晌後嘶啞著嗓子低聲說道:“揪出來!一定得把這個北風揪出來!我要把親手砍了,剁了,剮了——!”


    本來按照袁崇煥和範文程的計劃,再加上讓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內應配合,同時張大少爺的軍隊也注定無法及時趕赴山海關增援——畢竟遼東和陝西的距離擺在這裏,主力軍隊又散布在陝甘戰場的各個州府和宣大各地,不管是調兵遣將集結軍隊和趕赴戰場,還有準備彈藥糧草和軍需輜重等等物資,都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能辦到,所以山宗和建奴聯手偷襲山海關的計劃成功可能性還是很大的!可是讓袁崇煥和範文程做夢都想不到的是,到了第二天正午,雙麵間諜左良玉又把一張北風送來的字條交到了袁崇煥的手裏,並且低聲稟報道:“中丞,這是屬下今天在自己房間裏發現的,上午屬下領著親兵在公堂上站崗值勤,為中丞接遞公文,沒在房中,等中午回到屬下在後院的房間裏休息,結果這張字條就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屬下的房間裏。”


    張大少爺的細作竟然敢猖狂到公然深入遼東巡撫官署後院與左良玉聯絡,袁崇煥的臉色自然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可是把那張同樣是左手寫成的字條打開一看,袁崇煥和範文程不由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字條上清楚寫道:“山宗已然決定易幟叛明,偷襲山海關獻與建奴,務必探清山宗動手時間,行動計劃,以備大用。北風。”


    “消息終於還是走漏了,偷襲山海關的計劃,注定是要流產了!”袁崇煥和範文程心裏都是一陣絕望,範文程又趕緊問道:“左良玉,那今天都有那些外人進過巡撫衙門後院?”


    “隻有一個。”左良玉戰戰兢兢的答道。袁崇煥眼睛一亮,心說沒機會偷襲山海關,隻要揪出這個北風也行,忙又問道:“是誰?快說!”


    “屬……屬下……不敢說。”左良玉吞吞吐吐,不敢明言。袁崇煥大怒喝道:“有什麽不敢說的?到底是誰,快說!”


    “是……,是……。”左良玉給出了一個讓袁崇煥和範文程都不敢相信、同時又暴跳如雷的答案,“是祖大樂,祖二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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