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就出了石家門,才出了門,從女人們的轎子裏就傳出悲戚之聲,當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


    才進京的人瞧見了那連綿不絕的幾十頂轎子,就問旁人:“這是怎地了?聽著像是出殯,但瞧著又不像。”


    “你不知道,這是石家人。”


    “石家不才立功了嗎?怎就哭起來了?”新來的人不解道。


    “你不知道,石家人正辦喜事呢,錦衣衛就上門了,將賓客都攆了出去,又四處搜查……”


    “為什麽搜查?石家有叛黨?”


    “別問了,石家出了個錦王妃呢。”


    “這錦王妃不是皇帝賜婚嘛?”新來的越發不解了,這錦王妃是皇帝自己個賜婚的,怎地如今皇帝還因為錦王妃不待見石家了?


    畢竟是皇家的事,路邊的人再好事,也不肯多說。


    ≮。”


    “那小妾呢?如今還在那窯子裏?”有人生出了去會一會美人的心思。


    “耿某走後又過了兩日再來,卻不見那小妾的蹤影了。後頭打聽到那小妾沒兩日就奄奄一息,被窯子丟到亂葬崗去。那小妾也是個義氣之人,在亂葬崗沒死,掙紮著最後半條小命攔住上京府尹的轎子告狀,那府尹原是周翰林的至交好友,本就不信周翰林那般老實的人會犯上,又看那小妾重情重義,便叫人給她療傷,聽她細細訴說其中冤情。府尹感動於那小妾的俠肝義膽,叫人說媒許她進府做妾室,小妾不肯,反倒痛罵府尹道:‘妾苟延殘喘乃是為夫人老爺伸冤,妾謹遵三從四德,生死都是老爺的人。府尹大人莫非以為妾別逼墮入泥淖,便忘了禮義廉恥?’說完,便要以死明誌。府尹大人忙聲得罪,自愧弗如,待要替周翰林上折子鳴冤,偏被早早地就監視他的錦衣衛瞧見,於是鐵麵無私的前上京府尹在錦衣衛指揮使隻手遮天下,連番被人彈劾,最後落得個倉皇被貶出京的地步,而那妾未免再落入敵手任人踐踏,悲憤自戕!”


    耿業一時將自己跟那小妾對比,隻覺得自己如今也是個有情有義的種子,暗道今日定要將錦衣衛弄死!


    就如同瞧見石家一群美人啼哭,圍觀之人不明就裏,就已經先同情石家;此時聽過耿業說了這麽個有情深意、俠肝義膽的美小妾的故事,圍觀之人自然對那錦衣衛以及葉家咬牙切齒,全然不似聽說耿奇聲那猥瑣之人被錦衣衛綁走時幸災樂禍。


    下頭石夫人等人雖還在哭,但哭聲明顯小了一些,一個個細細地聽耿業說故事。


    石老將軍不禁慶幸沒跟葉家成了親家,瞧見賀蘭家、上國寺的和尚們過來了,便點頭示意。


    賀蘭家那幾位被查看姑娘的父親們都過來了,一個個盤腿坐在賀蘭淳身後,也不多問,隻納悶地看向那站在前頭撫胸悲痛跟人說話的耿業。


    何必問的好友,上國寺的方丈老和尚也過來了,他默默地領著眾和尚們在何必問身邊坐下。


    “多謝。”何必問簡短地說道。


    “若非你說是錦衣衛的事,今日老衲也不會過來。”老和尚說道,出家人將生死名利置之度外,此番能被何必問說動,也是因活了一把歲數,看多了錦衣衛害得人家家破人亡的事,明白與其置身事外的悲天憫人,倒不如置身其中鏟除禍患。


    “還是要道聲多謝。”何必問堅持道。


    “阿彌陀佛,老衲做的是舍生取義之事,必問何必道謝。”說完老和尚如老僧入定一般,雙手合十默默念經,再不言語。


    隻是稍稍察覺到自家嗡嗡的念經聲蓋住耿業的聲音後,和尚們自覺地開始不再出聲。


    聶老頭叫子孫抬了五箱子書也過來,領著五個得意弟子坐在賀蘭家身後,又有兩個耿直不阿的老禦史也跟著聶老頭過來了。


    來得人雖多,但因耿業太“顯眼”,眾人都忍不住去聽他說話。


    果然,先是一個忠義小妾的故事,隨後耿業就開始將錦衣衛的惡行一一說出,故事裏有個已經許親的俊俏千金被錦衣衛毀了姻緣;也有端莊大方的少婦忍辱負重以身侍敵,臥薪嚐膽最後得報大仇……總之,耿業口中的錦衣衛總是罪大惡極,凶神惡煞的那個,被錦衣衛抓捕的,家裏都有個美得能將石清妍比到泥地裏的顏如玉、畫中仙。


    於是,耿業說了一個故事,眾人便將石清妍看一回。


    石清妍心裏將耿業罵了一回又一回,心道這小篾片嘴上不說,心裏大抵是對她存了怨氣的。


    石清妍這就誤會耿業了,耿業是習慣地將傳說中的美人誇張一下,後頭坐著的石清妍在他眼中已經是十分貌美,若是再誇張一下,豈不是惹人向往?於是他就將石清妍當成了背景,隻管拿了她做比較。


    果然,耿業這麽小半天話說下,不光後頭坐著的石家人、賀蘭家人、聶家人還有上國寺的和尚們對錦衣衛恨之入骨,那聽著的不相幹的人,也對錦衣衛咬牙切齒。


    等錦衣衛指揮使領著楚徊命令帶著人趕過來,便見圍觀的尋常百姓雖不敢看自己,卻個個身上帶著殺氣,且是衝著他們一行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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