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她見到的,是一個完全不一樣的童心。


    褪去了學生時代的青澀,清澈的眸子裏卻似乎沒有沾染上現實社會的風塵。神色淡然,好像真的有種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超脫。尤其是方才彼此匆匆的一個對視,讓舒一曼有種錯覺,她明明沒有跟她說話,她卻以為她在說:“我是不會跟你爭的!”


    舒一曼盡管後悔來了這裏,但既來之則安之,陣勢上她不能輸,心態上更不能輸


    。


    斂了心神,舒一曼笑著問童心:“你認識我?”


    童心沒有回答,把視線落在歐陽豔臉上,“我想跟舒小姐單獨說幾句話,您能不能在外麵等一下?”


    “不行!”歐陽豔考慮都沒考慮一下,斷然拒絕:“有什麽話不能當麵說?我又不是外人!”


    童心垂眸牽了牽唇角,“那請恕我跟你們無話可說!”


    “你!”


    “伯母,您先去外麵等等,我很快出來!”


    舒一曼打斷歐陽豔,把她推出了病房,關上了門,對童心說:“說吧!”


    童心幾不可聞地吐出一口氣,“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現在不想跟你在這裏談我們倆誰更愛或者說是誰更適合做康子仁的妻子,也不想跟你爭辯他到底愛誰。這些問題現在聊起來很幼稚很無聊。”


    “哦?”舒一曼不屑地挑了挑眉:“那你是想用你的孩子做籌碼來直接威脅子仁嗎?我告訴你,我是不會認輸的!你能為他生孩子,我也能!”


    “嗬。”童心低低地笑了一聲,抬眸直接對上舒一曼鄙夷的眼睛,“如果我想這樣,還用得著等到現在?你不要緊張,也不要害怕,我現在這個樣子即使想跟你爭跟你搶,也沒有能力!更何況,我沒這個興趣。本來想著你未來的婆婆一定會來找我的,還計劃著讓她幫我帶幾句話給你。沒想到你親自來了,那我就當麵說吧。”


    “你有話對我說?”舒一曼有點好奇了。


    “嗯。”童心點點頭:“隻是問你三個問題。第一:如果我主動離開康子仁,你會幫康氏度過本次難關的,對不對?”


    “當然!”舒一曼非常肯定地點頭,“這還用你說嗎?四年前若不是你近水樓台在學校裏搶走了子仁,我們早就結婚了,說不定我已經為他生了至少兩個孩子了!”


    童心微微挑了挑眉,沒有理會她的話,又問:“第二個問題,即使你能如願嫁給他,你就不擔心以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童心來破壞你們的感情嗎?”


    “笑話


    !隻要我們結了婚,再敢有小三來破壞,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聲討賤人了!”舒一曼不屑地冷哼一聲,剛說完卻似乎發現自己這話說得有點失了身份,又抱著臂睇童心一眼,堅定地說:“我的意思是,結婚之後,我是不會給他任何一絲出軌的機會的!因為,我會讓子仁一心一意待我,絕對不會被外麵的野花狐狸精迷惑!”


    那看來舒小姐在心裏也認為如此聲討我,不是名正言順了?


    童心瞧著她費力解釋的樣子,在心裏輕笑。


    她曾想象過舒一曼是個什麽樣的豪門大小姐,她以為富人家的千金都有著大家閨秀應該有的氣度和姿態,高貴而冷豔。而舒一曼今天的出現本就讓她有點意外,沒想到聊了幾句之後,她就很快明白康子仁為什麽不喜歡這位門當戶地的未婚妻了!


    舒一曼很漂亮,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天生就高貴到骨子裏的氣質,是她這種普通家庭出生的女孩,再拚命再努力也永遠模仿不出來的。但也因為如此,舒一曼身上也幾乎具備了豪門千金的典型特色,傲嬌,任性,目中無人......


    康子仁那個家夥,在醫大讀研的時候,在被她這個窮得叮當響的小學妹倒追到手之前,不知道拒絕過多少個富家千金。個個都跟舒一曼一樣,自信滿滿昂首挺胸地倒追他,結果被他毫不留情地冷冷拒絕。


    曾經,她也後悔過,自己不應該抱著飛蛾撲火的態度去倒追他,就在自己想放棄的時候,他卻把她逼到了實驗室的牆角:“童心,你煩不煩?到底是我笨還是你傻?”


    童心彼時睜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盯著她,眸子裏寫滿不解,錯愕,心砰砰砰地小兔亂撞。下一秒,他便低頭吻住了她的唇,卻隻在一個淺淺的蜻蜓點水之後又放開了她:“是不是非要我這樣,你才不會再一遍一遍地暗示我?嗯?”


    童心當時還以為他對那些熱情的女孩真的太過於冷酷無情,後來才發現原來隻是那些女孩沒有對他小康老師的口味,她問他,“你口味很特殊嘛!喜歡灰姑娘?”


    康子仁敲了敲她的腦袋,卻說得格外認真格外深情格外肉麻,“你不是灰姑娘!你有那些大家閨秀身上所有的優點,但卻沒有她們身上的任何一點缺點


    。”


    後來的後來,直到今天,她才徹底明白,原來歸根結底隻是因為他身邊一直有這麽一個傲嬌的豪門未婚妻。


    想到這裏,童心嘴角難以自抑地勾起一抹澀然的苦笑,“最後一個問題,子仁的手機這幾天在你手裏吧?你故意用他的手機給我發短信,還接聽我打過去的電話?”


    舒一曼一怔,本想不承認,可是看到童心臉上的篤定和一直存在的淡然時,心裏便有了氣,沒有一絲被看穿之後的尷尬,反而很得意地承認,“是我怎麽樣?我告訴你,我舒一曼想要得到的東西,是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既然你問了,我也不妨全告訴你,不光是張龍被我收買了,在機場撞倒你讓你流產的人也是我們的人。不僅如此,你知道子仁這幾天為什麽沒來找你嗎?嗬,因為他也被我控製了!我再告訴你一句話,我得不到的東西,其他人也休想得到!我寧願毀掉,大家都得不到,也不會拱手他人!”


    童心手緩緩用力,攥緊了床單,咬著牙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長了一張漂亮臉蛋,心腸卻狠毒地令人發指的女人,承認自己做過的那些壞事,居然也可以說得如此心安理得?


    難怪那天在機場,她會接二連三摔倒。她自責過,以為是自己接聽手機分了心,沒想到不管是那通電話,還是撞她的人,竟然都是有人故意為之......


    看來,她的決定是正確的!如果現在不放手,她和康子仁都要遲早死在舒一曼和歐陽豔的手裏!


    她肚子裏的孩子已經無辜受到了牽連,她不敢再去選擇一條危險的路!


    童心撫了撫自己的小腹,沒有抬頭,無力地說:“舒小姐,你放心回去吧!”


    “什麽意思?”舒一曼挑了挑眉,思忖了一下,秀眉立刻豎了起來,“敢情我今天過來,就是讓你過來問話來了?”


    “那怎麽?你還有別的事?”童心平靜地說:“你說


    。”


    “你剛才那話什麽意思?是主動願意退出了嗎?”舒一曼不太相信地問。


    “不是!”


    “那你什麽意思?”


    舒一曼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女人在戲弄她?


    童心不去看突然被激怒的舒一曼,淡淡地說:“不是主動退出,而是輸了,輸給了你們的青梅竹馬,輸給了你們的門當戶對。既然輸了還不退出的話,不是就給你了名正言順聲討我的機會了?”


    “你拿什麽讓我相信你?”舒一曼警惕地盯著童心,想從她的眼睛裏看出她這番話的真假,卻仍是隻能看到一片沉靜。


    “該說的話我說了,相信不相信由你!我剛剛做過手術,你也是個醫生,如果還有一點職業道德的話,請不要再打擾我,我需要休息!”童心說著就在**坐好,拉開了旁邊的被子,作勢就要躺下去。


    舒一曼躊躇了一下,眼睛一亮,從包裏拿出了手機,打開錄音功能,把手機湊近童心,“如果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那你現在再說一遍!”


    “說什麽?”童心一愣,她這是想做什麽?


    “說你不愛康子仁,從來沒愛過!”舒一曼咄咄逼人,把手機話筒對準了童心的臉。


    童心猶豫了一下,隨即輕笑著對著手機話筒說:“我沒愛過康子仁,從來沒愛過!”


    說完,抬眸看著舒一曼,“滿意了?”


    舒一曼沒有回答,欣欣然地把手機拿到耳邊,播放了一遍,確定無誤後,才滿意地收回了手機,“希望你說到做到!再見!”


    正要離開,又忙說了一句“不要再見!以後我們再也不要再見!”這才滿臉輕鬆愉快地拉開門走了出去。


    隨著病房的門“嘭”得被關上,童心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眸子裏一片濃濃的痛色,眼淚無聲地順著眼角滑落


    。


    突然,門又被打開,歐陽豔風風火火地走進來,劈頭就說:“你這次不會又是騙人的吧?上次拿了我的錢答應離開我兒子,可我兒子剛回國你又出現了!你這次真的肯誠心離開的話,那就永遠不要再回這裏來!永遠不要讓我兒子再看到你!”


    “嗬。如果你們還繼續這麽糾纏下去,我說不定真的會反悔,再做出什麽拐走你兒子的事出來!”童心不耐煩地冷笑了一聲,“所以,趁我還不想反悔,趕緊離開吧!既然說出了口,就不會反悔!因為我可沒有你們這麽有耐心,反反複複做同一件事!”


    歐陽豔還想開口,看到童心臉上的堅決,忍了忍閉上了嘴。


    諒她也不敢反悔,就算反悔,她這關也永遠過不去!


    可是一想起外麵的孩子,歐陽豔放在門把手上準備打開門的手又猶豫了。()


    童心已經沒了力氣再對付這些人,闔上眼睛躺了下去。可剛閉上眼,聽見身邊“咚”得一聲,她詫異地睜開眼睛,隻見歐陽豔不知何時已經從門口走到了床邊,此刻正單膝跪在床邊,見她睜開了眼睛,雙手上前握住她的一隻手,方才還閃著精明光芒的眼睛裏此刻全都成了殷殷乞求,“童心,你是個好姑娘!我對不起你!但是你要知道,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們整個康氏,而不光是為了我兒子!”


    童心心中一駭,她這是要做什麽?


    “您快起來,您這樣做不是讓我折壽麽!”童心忙坐起身子,去扶歐陽豔。


    又是“咚”得一聲,歐陽豔兩隻膝蓋都跪在了地上,握著童心的手更加用力,“你是大好人,會長命百歲的!我隻希望你原諒我這個當母親的,原諒我以前對你做過的所有不尊重你的事情!我已經給你跪下了,你要是不原諒我,我就永遠不起來!”


    說著,歐陽豔的眼淚都流了下來,誠意可鑒。


    童心不可思議地皺了皺眉,“我從來沒有怪過您,何來原諒不原諒!快起來吧!我真的受不起!”


    聞言,歐陽豔抹了抹淚,“你真的沒怪過我?”


    “真的,真的,快起來吧


    !我求您了,快起來吧!”童心心裏亂極了,歐陽豔怎麽會突然做出這個舉動!讓她以後該如何再麵對康子仁?


    “那好,那你能不能再答應我最後一個要求?”歐陽豔仍不起來,充滿期待地問童心。


    “您說!不過您先站起來,否則我不聽!”童心轉身握住呼叫器,“您再不起來,我就叫醫生了。”


    “別別,我起來!”


    歐陽豔扶著床站了起來,忙不迭地指了指門外,“你,能不能把我孫女還給我?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子仁知道一諾是他的孩子的,我會辦理一諾的領養手續,隻要她回了康家,我一定當親孫女對待!哦,不對,本來就是我親孫女!總之,我求你最後一件事,把一諾還給我!”


    童心驀地抬眸,難以置信地看著歐陽豔。


    難怪自己已經答應了她會和康子仁分手,她還要突然跪下來,原來......原來是不滿足!


    嗬!


    童心沒有再說一句話,直接按響了呼叫器,“護士,我想休息,麻煩過來把我病房的人趕走!”


    歐陽豔一聽,這明顯是連商量的機會都給她!


    心裏稍一計較,她咬了咬牙,“那好,你好好休息吧!孫女我不要了,但是你說過離開子仁的話,還請履行承諾!”


    說完,摸了摸自己的膝蓋,呲牙咧嘴地喚了一句“疼死了”,走了出去。


    孫女她是不會放棄的!既然今天童心不願意談這個話題,來日方長,她有的是耐心等!


    躺在**的童心,雙手抱著身體,可整個身子還是不受控製地劇烈抖動起來!牙齒也因為身體的冷而不停地打顫,滾燙的眼淚肆意流出。


    好累好累!撐得好累!假裝做出無所謂真的好累!在那些討厭她憎惡她的女人們麵前強撐著一顆疲累的心,好累!她方才差點支撐不下去,還好,終於過去了


    !


    太可怕了!這些人!自己已經同意退出這場感情糾紛了,她們還要得寸進尺地想要孩子?


    不!在孩子的問題上,她堅決不能退讓!


    可是子仁......對不起!原諒我沒有勇氣繼續堅持下去!但......有朝一日,你總會明白,我們所有的付出,吃得所有苦,受到的所有傷害,都是值得的!


    可是,歐陽豔這麽一跪,她和康子仁,真的還會有未來嗎?


    三日後,水榭花苑。


    康子仁長身玉立地站在客廳的落地玻璃窗前,看著外麵緩緩開進來的車子,劍眉深深皺了起來,幽深的眸子微斂,深得看不出他的任何情緒。


    隻有他自己,才知道此刻的他到底有多期待,又有多緊張多忐忑多害怕。


    奶奶那天告訴他,童心現在在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隻要他不再繼續吵著去找童心,三天後,童心一定安然無恙地回到他的水榭花苑。


    他相信奶奶,但是此刻眼看他等的人馬上就要回家了,他卻莫名地害怕起來。


    既然奶奶知道了她在哪,那奶奶肯定是在不得不出現的時候才出麵的。那麽,童心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才會讓奶奶都親自出麵了?她沒等到自己,肯定不會自己帶孩子出國的。可是,她的手機呢?為什麽這麽久都不聯係自己?


    疑問越多,康子仁的心裏越害怕。這種害怕的滋味,他四年前在民政局門口嚐過一次!如果可以,即使使用所有手段,他都不能再輕易放手!


    窗外,車子停穩之後,童心從駕駛室裏下來,拿出包,關上了車門。


    康子仁看到童心開著的是一輛黑色奧迪,而不是他送給她的那輛車時,疑惑地皺了皺眉,但是並沒有多想,走過去,不待童心自己開門,先打開了客廳的門。


    童心抬起來正要敲門的手頓在了空中,再看到眼前那道熟悉的身影時,緩緩抬眸......


    康子仁深邃的眸子就這樣直直地撞入自己的視線,那深幽眸子裏流轉的深情瞬間讓童心喉間發堵


    。


    多少天了?


    他那天在醫院熬了一夜,第二天下午回來讓她陪他睡午覺,她睡著了。他卻悄悄去幼兒園接一諾,就在接一諾回家的路上,臨時回了趟家,再也沒回來。


    至今,已經快半個月了沒見過了!


    瘦了!十幾天的時間,他瘦得臉頰都凹陷了下去,臉上隻剩下了那雙深邃如寒潭般的眼睛。而此刻,方才還深情濃濃的眸子裏,竟然泛起了淚光。


    他,居然要哭了?


    童心心裏頓時萬箭穿心,眼淚毫無知覺地流了下來,情不自禁地抬手像他的眉心探去。他總是喜歡皺眉,她總是想去替他撫平那道鬱結。


    康子仁突然抬手握住了她就要觸過來的手,用力一拉,便緊緊地把她裹進了自己的懷裏,另外一隻手順手關上門。


    童心沒有掙紮沒有開口,眼淚肆意地流著,心,肆意地疼著。


    好想他!那般渴望見到他,可當真正見麵了,她卻如此害怕每一個下一秒的到來。


    被他緊緊摟在懷裏,聽著他有力的心跳,她多希望時間能在此刻停留,世界萬物在此刻都化為虛有......隻剩下他們,永遠地擁抱下去,成為永恒!


    “我以為你又不要我了!對不起,是我讓自己出了差錯,放了你的鴿子,對不起!”康子仁的下巴抵在她的肩窩,喃喃地不停道歉,聲音低沉嘶啞。


    兩個人半月不見,見了麵相對無言,可他開口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道歉。


    童心的心疼得讓她窒息,圈著他腰的手不由地抽回,按住了自己心髒的位置,痛得臉上的五官都皺了起來,隻有眼淚還在不停地流著,怎麽也停不下來。


    太疼了!這顆心怎麽可以這麽不爭氣!怎麽能這樣痛!不是說好了,見了他之後不能哭不能痛麽?怎麽自己還是這麽沒用!一句話還未說,就已經嚐到了錐心般的痛,接下來d那些事,讓她如何做到?


    “怎麽了?”


    似乎發現了懷裏人的異樣,康子仁放開了她,按住她的肩膀,低下頭去問她,可是在看到她臉上那肆意的淚水時,抬手用兩隻拇指的指腹溫柔地去給她擦拭眼淚


    。


    可臉上的剛擦去,眼裏的又流了下來。


    康子仁皺了皺眉,寵溺地命令她,“不許哭!告訴我,這幾天去哪了?一諾呢?”


    “嗯,嗯,不哭!”童心點點頭,以為開口說話就可以抑製住心疼,抑製住眼淚,可是在看到他眸子裏滿滿的溫柔和心疼時,心不聽話了,眼淚也不聽話了,她根本控製不住!


    康子仁唇角微微撬起,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傻丫頭,我們不是都好好的麽?別哭了,哭了對肚子裏的寶寶不好!”


    說著,康子仁彎腰突然將童心打橫抱起來,長腿邁了幾步,又將她輕輕放在了沙發上。


    不提孩子還好,康子仁的這句話,讓童心本就揪痛得無法自已的心直接像被人剜了去,因為空蕩而痛,不僅痛,還有自責,有怨,又恨......


    不管怎麽樣,還是是無辜的!可她還是沒保住他們的第二個孩子。


    想起這幾日見到的那幾個康家人對她說的話,童心從沙發上坐起來,抹了抹淚,邊去掏包裏的東西,邊哽咽地說:“我有事跟你說。”


    “先不要說!”康子仁按住了她的手,俯身將她壓在了身下,控製住她的兩隻手,低頭便吻住了她的唇。


    九月的天,彼此的唇卻都涼涼的,他隻能嚐到她唇上眼淚的味道,澀澀的,鹹鹹的,味道讓他心裏一陣刺痛。他閉上眼,雙唇從她的唇上慢慢上移,滑過她的鼻尖,吻上她的眉眼,吻幹了她臉上所有半幹半濕的淚痕。


    童心閉上眼,沒有拒絕沒有掙紮,任由他溫柔繾綣的唇舌在自己臉上滑過,一寸寸地描摹她唇,她的鼻,她的眼......再來到她的耳邊,含住她的耳珠,引來她的一陣輕顫。


    熟悉的溫存感慢慢籠罩而來,童心驀地睜開了眼睛,推開了他,“不要這樣


    !我身體享受不了你的溫柔。我現在,有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康子仁不滿地皺了皺眉,想到她肚子裏的寶寶,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了她,“那就等你的身體能承受的時候再還給我!別忘記了,你上次還欠我多少回?八十八還是八十九呢?”


    看到他又開始耍賴皮,童心大力咬出下唇,生生忍住了眼裏又要流出的眼淚,將淚意逼回,從他的懷裏起來,坐在了和他對麵的沙發上。


    在包裏拿出早就準備好的檔案袋,童心將裏麵的資料一份份並排擺在他麵前的茶幾上,咬了咬牙,閉上眼推了過去。


    康子仁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一份份將那三份資料拿起來。一頁頁翻過去,落在紙張上的眸光從一開始的不解,變成更深的不解,緊接著是錯愕,心痛,難以置信,到最後,那雙深邃的眸子裏忽然變得通紅,恨意昭然。


    “你......你做掉了我們的寶寶?為什麽?”康子仁的手緊緊捏著其中的一份資料,嘶啞著聲音問童心。


    視線仍落在那份資料上,沒有看她,生意裏充滿受傷的痛意。


    三份資料,一份是三天前她親自簽字做的人流手術,一份是童一諾的出生證明,還有一份,是她和一諾的親子鑒定報告,結果顯示,一諾是她的親生女兒!


    童心努力地,無聲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因為,因為他不該來!”


    “為什麽不該來?他明明已經存在了!已經六七周了!童心,你有什麽資格說不要就不要?”康子仁“啪”得將手裏的所有資料狠狠扔到茶幾上,隱忍著滿腔的憤怒,壓著聲音問她。


    童心抬眸看著那幾頁被他扔掉的證明材料,不答反問,“你為什麽不問一諾的事?你不想知道一諾的父親是誰嗎?”


    “住口!”康子仁突然站起身,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跨到童心麵前,單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猩紅的眸子充滿恨意地瞪著她,“童心,我不許你說一諾的事!永遠不準提!”


    童心一開始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得睜大了眼睛,但在聽見他說的話後卻是真的不明白了!


    她沒有掙紮,努力抬眸看向他,“為什麽不讓我提一諾,一諾是我生的女兒,難道你真的不希望她的親生父親是誰嗎?”


    “住口


    !”康子仁狠厲地打斷她,掐著她脖子的手卻在顫抖,“童心,我暗示你過多少次,不要在我麵前提一諾的事,尤其是她的身世,你為什麽還要一次次地提!你是不是故意想挑戰我的底線?”


    挑戰他的底線?


    童心突然想起來,難怪之前每次要跟他提一諾的身世的時候,他總是打斷她不讓她說......他到底知道了什麽?


    “康子仁,你以為我要怎麽跟你說一諾的事?”童心此刻已經平靜了下來,她必須要先弄清楚他這麽久以來,到底是怎麽看一諾的!


    康子仁咬著牙,恨恨地看著因為被自己掐住脖子而滿麵通紅的童心,深深的閉上眼,突然就放開了她,頹然地坐了下去。


    童心更加疑惑,“康子仁,你到底知道了什麽?”


    很明顯,他根本不知道一諾是他的女兒,否則怎麽會這樣憤恨?


    “童一諾......嗬,本來應該叫陸一諾,對不對?”康子仁自嘲地冷笑一聲之後,抬眸看向童心。


    陸一諾?


    陸......他以為一諾是陸文昊的女兒?


    “你,你怎麽知道?”童心滿腹疑問,是有人告訴他的,還是他自己猜的?


    “童心,我在你眼裏是不是還跟四年前一樣,什麽事你都必須要在我麵前說得清清楚楚,我必須給你回答個明明白白?我不說,難道就代表我不想說,或者我不知道嗎?”康子仁皺著眉,眉宇間是深深的諷刺。


    童心沒有吭聲,視線落在那幾頁掉落在地毯上的紙張,心亂如麻。


    康子仁的聲音愈發低沉,愈發嘶啞,繼續說:“你以為我沒懷疑過一諾嗎?憑你對一諾的感情,你以為你那幾句敷衍的話我就信了?我想信,可是我必須讓自己明明白白地去信!所以,我找人去你們公司,複製了你的檔案,發現你畢業後那一年多的時間,沒有學習經曆也沒有工作經曆,完完全全的經曆缺失一年


    。以一諾的年齡來算,如果一諾是你生的,那麽那一年剛好應該是你懷孕生子的階段。


    我背著你,做了你和一諾的親子鑒定,就如同你剛才跟我看的那份一樣,證明我的猜測沒錯。我當時恨死了你,但是想到你既然能一個人帶著孩子,肯定是有苦衷,你不說,那我也不問,你能同意跟我出國,那我就帶你們一起出國。不管一諾的父親是誰,她都是你生的。我能再接受你,我也讓自己接受了一諾。


    可是,就在我做了決定以後永遠不讓你親口告訴我一諾的父親是誰的時候,我派去你們公司查你檔案的人又給我帶來消息:你消失的那一年,雖然沒有工作,但你上交黨費的記錄裏有你當時住的地方地址。而那地址,就是陸文昊的私宅地址。


    你那一年,住在陸文昊的私宅裏懷孕生孩子,難道你讓我相信童一諾的父親不是陸文昊的?”


    童心震驚地聽完康子仁的話,心裏更是疑惑!


    她不怪他背著她去做一諾的親子鑒定,懷疑是正常的,這世上能有幾個男人真正能做到愛屋及烏?而他,知道孩子是她為別的男人生的,卻還願意接受一諾,這已經讓她很感動了。


    她之前一直以為,他喜歡一諾,是因為父女間天生的親情吸引,沒有想到,他隻是單純的為了她才接受一諾。


    可是,她的資料裏又怎麽會有陸文昊的私宅地址?她那一年多一直住在薛阿姨家,一諾送到福利院之後,她才進的陸氏,才認識的陸文昊......


    很明顯,是有人在陷害她,故意讓康子仁誤會一諾是陸文昊的?這樣難怪他不讓她提一諾的身世......他應該很恨吧?


    見童心沒有說話,康子仁眸子裏的痛色更甚,她這是默認了麽?


    嗬!


    康子仁顫抖地伸出手從茶幾上拿來香煙,燃上,低著頭連續大口吸了幾口之後,泛紅的眸子看向童心,“在三亞的遊艇上,你想問我為什麽不問你第一次給了誰。童心,我可以很確定地告訴你:我不在乎我離開你的這幾年裏你愛過誰,誰又擁有過你。所以,我不在乎你的第一次不是給了我,我更不在乎自己為別人養孩子!但是,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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