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禮部官員的忐忑不安中,在林家姐妹的破釜沉舟中,皇帝終於到了。


    本來迎駕這樣的事兒是輪不到林家姐妹的。可是如今林家就她們幾個孩子在京裏,林祈雖然是個男孩子,年紀卻還小,又跟著老師讀書,也不在家中,下麵的林祉林祄更小。這紅苕又是林招娣林黛玉兩個弄出來的,就是不叫她們姐妹出來也不成哪。而且這紅苕本來就是種在林家姐妹住的後花園裏的,林家姐妹是怎麽也避不過去的。


    皇帝到底是皇帝,雖然不大合禮儀,但是皇帝的話便是金口玉言,下麵的官員們就隻能盡力安排。清掃街道、隔離閑雜人等、鋪黃沙,不但禮部官員們忙得團團轉,就是林家的下人們也被支使得團團轉。


    等都安排好了,林家姐妹倆和迎春便領著一溜兒地丫頭仆婦們在大門外靜靜地等著,等著皇帝禦駕親臨。而林祉和林祄都太小了,隻能留在屋裏,交給奶媽們照顧。


    跟著皇帝一起過來的,除了以太子皇長子為首的諸位皇子們,還有左右丞相、副相,以及六部尚書和京兆尹等相關官員。當然,賈赦作為林如海的大舅子、林家姐妹的舅舅,自然也跟著來了。同時,作為中央軍事最高官員,楊太尉也來了,作為皇帝出行的安危的主要負責人,禦前侍衛大臣也來了。


    雖然進入林家後花園裏的人不多,可是當不得皇帝的儀仗、太子的儀仗、皇長子的儀仗、諸位皇子的儀仗,還有諸位官員們的隨從,都是人數眾多的主兒。即便是有了禮部的官員支招兒,即便是林家的管家還算能幹,林家的前院也忙成了一團。


    一國之君的皇帝自然不用在乎這些,他一進林家就直撲林家後花園。


    如今林家後花園分成三個部分。林家姐妹住的是原來的老園子,又叫西苑。從別人手裏買來的那處宅子的後花園被稱為東苑,而位於東苑和西苑之間,原來是兩座宅子的下人房、私巷和東苑西苑之間的幾個院落也被清理出來,原來的房舍都被拆了,清理了地基,又鋪了土,成了樂善堂的一般專門用作種植各種作物的所在,又稱為拙園。拙園沒有多少房舍,卻保存著原來的屬於西苑東苑的圍牆,還有一個池塘和一條小溪,連著東苑和西苑。


    當年修建之時,西苑和東苑都引了城外活水來,所以無論是西苑還是東苑,都有湖泊溪流。待到林家買下了那東邊的宅子,進行整修之時,就分別從這兩條活水裏各引了


    東苑西苑和拙園都是相互獨立的,各有各的大門,各有各的圍牆。就是不走西苑,也一樣可以從前麵的主宅到達拙園。


    皇帝記掛著的紅苕就種在這拙園裏頭。當初這些紅苕在樂善堂裏泛濫成災,等拙園終於收拾出來了以後,林招娣就把紅苕請到了拙園裏頭。如今這些紅苕在拙園裏頭那是生得一個茂盛。


    一進拙園,當麵就是一座竹紋浮雕的照壁,照壁的背麵就是一溜兒的種滿了竹子的花壇,與左右兩邊同樣種著竹子的花壇相呼應。繞過照壁,就將拙園的全貌一覽無餘。


    皇帝根本就無心欣賞這拙園的景致布局,開口便道:“林家丫頭,這紅苕在哪裏?”


    林招娣躬身道:“啟稟聖上,這園子的西側,望月溪的北側種著半畝紅苕,望月溪的南側也種著近一畝。日前望月溪北側的紅苕剛剛收了,倒是這南側的還沒有收。”


    “是麽?”皇帝在望月溪南側的那一畝地周圍走了又走,將地上的紅苕仔細地看了看,道:“這些紅苕可以收了麽?朕可是聽說了,紅苕畝產可以高達上千斤。如此高產的作物,朕倒像親眼見識一番。”


    既然皇帝都開口了,林家自然沒有拒絕的餘地。當然,禦駕之前也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夠進來的,尤其是哪怕那些人都是林家的仆婦也一樣。所以,諸位皇子們就隻好自己卷起袖子準備動手了。


    民以食為天,知道這句話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曆朝曆代,哪怕是昏君,也會年年舉辦親農禮,不少君王甚至會在大內也有一塊自留地,在閑暇的時候也擺弄一下農事。當今皇帝更是把農事當做了一種休閑。


    身為一國之主的皇帝尚且如此,下麵的皇子們自然是投其所好。包括太子在內,幾乎所有的皇子在自家的園子裏也有這麽一塊地。所以諸位皇子們對農事也不是那麽陌生。


    上有所好,下必投焉。


    身為君王和君王的子嗣都喜歡擺弄農事,作為臣子自然也要跟君王的喜好保持一致。所以,今日來林家的這些官員們多多少少也都會一點的,就是賈赦這個紈絝,因為在家裏常常擺弄花花草草的,也會些個。


    所以,即便是在場的這些個個身在富貴鄉、綾羅窩的養尊處優的人物,拿起了鋤頭還是很有些似模似樣的。


    大皇子眼尖,一下子就看見太子一鋤頭下去,把一藤蔓嚓地一下,就給鋤斷了。


    大皇子忍不住道:“我說太子殿下,您可當心著些,把個紅苕鋤壞了,還有一片,這要是把自己的腳給鋤了,那就不好了。”


    聽見大皇子的烏鴉嘴,太子的額頭突突直跳,這個老大,可沒少借著自己是哥哥,明裏暗裏地擠兌自個兒。可是偏偏自己是太子,當即反駁便是自己這個做弟弟的不敬兄長,不符合儲君的道德品行;如果自己不知道反駁,那麽便是自己懦弱可欺、沒有擔當,也不符合儲君的身份威嚴。總之,隻要自己身在太子這個位子上,那就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就在太子暗暗皺眉的時候,大皇子就發現林招娣正好在邊上站著,便道:“林家丫頭,這藤蔓鋤斷了不要緊吧?”


    林招娣道:“回殿下,不要緊的。這紅苕會長著呢。冬天的時候,我們還特地把藤蔓割斷了,就為了讓它好好的生根呢。”


    太子道:“怎麽,這藤蔓割斷了會利於生根麽?”


    “是的,太子殿下。我們家拿來送人的紅苕小株,其實就是割下來又經過處理的藤蔓。選這種帶有芽苞的藤蔓,將下麵的口子剪成這樣斜斜的,插在土裏,適當地撒點水,過個十來天,就會長出根來。”


    “隻要十來天就能夠長出根來?”


    “是的,殿下。現在是盛夏,東西也長得快,應該用不到十來天才對。隻要一個多月,這一枝小小的藤蔓就能夠爬滿三分地。如果這個時候在適當地運用阡插之術,不用三個月,就可以種滿三四畝地了。”


    “這紅苕長得有這麽快麽?”


    “回太子殿下,正是如此。托賴紅苕的快生快長,臣女才能那麽快的解決河工們的口糧呢。”


    皇太子也笑了。他是知道林招娣當初是為了這河務才會廣種紅苕的。卻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順利。作為被當今皇帝一手帶大的皇太子,他也接觸過不少的政務,自然知道往年朝廷派人打理河工之時,河工們的口糧是什麽樣子的。可以說,給朝廷做事的那些河工們可沒有林招娣手底下的河工們那麽舒服。不要說白米飯了,就是高粱饅頭賠稀粥就已經算不錯了。更不要說林招娣居然讓下麵的河工們吃肉!雖然不是每天都有的,但是每三天至少有一頓肉食。這已經很了不起了。


    皇太子非常肯定,天底下大概也就隻有林家會這樣做了。


    那位大皇子見皇太子跟林招娣之間氣氛如此和諧,心情越加不好了,便道:“說起河工的口糧,我也聽說了,林家丫頭,你們家還真是闊氣呢。聽說你經常讓下麵的泥腿子們吃肉?你們林家可真是有錢呢。就是朝廷也沒有這個財力做到如此地步。”


    大皇子的聲音不小,該聽到的人都聽到了。


    林招娣看了看大皇子,道:“殿下謬讚了。臣女之所以能夠讓下麵的河工們吃肉,不過是因為莊子上的人手有富餘而已。”


    邊上的六皇子道:“咦,怎麽人手還有富餘?既然人手有富餘的話,那你又為什麽年年收留流民呢?”


    林招娣笑道:“殿下,河工上需要的是壯勞力。有些事兒,也隻有青壯可以做到。至於臣女說的人手有富餘,指的老人和婦孺。女子還好些,莊子上有的是紡織作坊,也有足夠的活計給她們做。可是老人和孩子們就難了。莊子上很多老人和孩子都是無依無靠的,或者沒有兒女贍養,或者沒有父母照應,臣女又不忍心將他們拒之門外,就隻好想辦法給她們找事兒做了。養雞養鴨養豬,事情雖然不重,卻很瑣碎。倒是吸收了一部分的人手。”


    皇太子道:“養雞養鴨養豬?”


    “是的,太子殿下。別人的莊子上,這些雞鴨都是由著莊戶們散養的,而臣女的莊子上實行的卻是集中養殖。清理雞舍、準備飼料,這些都是需要人手的。說起來,還要多謝那些流民們在莊子上廣種紅苕呢。紅苕的根可以作口糧,紅苕的藤蔓卻可以用來養豬。雞鴨上了富貴之家的桌子,豬肉卻是入了河工們的肚子。雖然外人看著我們家花費不少。其實臣女很清楚,臣女花費的,不過是置辦莊子的一應用度,然後又派了妥當人照應著罷了。真正解決了河工們的口糧的,還是河工們自己的家人。”


    聽林招娣這樣一說,就是皇太子也多看了她一眼。


    皇帝距離皇太子這邊比較遠,自然是沒有聽清楚林招娣的話。他的目光被那一堆堆的紅苕給吸引住了。拿起其中的一隻,用手掂了掂,又看了看紅苕的數量,皇帝很快就估算出這一畝紅苕的大概產量。


    皇帝很清楚,這紅苕畝產三千的話絕對不是什麽虛言,而是事實。


    皇帝道:“看來這紅苕還真的是畝產三千呢。不過這倉儲一事上可還便利?能夠儲存多久呢?”


    林黛玉距離皇帝比較近,聽皇帝問話,便道:“啟稟聖上,紅苕不需要跟麥子稻米那樣,需要用木質的糧倉儲存,它隻要那麽堆放著就好。其餘的,倒跟儲存麥子稻米沒有什麽不同。這拙園靠北的那幾座房子就是倉庫,存放的就是紅苕。”


    “哦?那倒是要見識一二了。”


    因為皇帝說了,林招娣趕緊將鑰匙交了出去。立即就有內侍將房門給開了。幾個侍衛先進去轉了一圈,確定安全無虞之後,皇帝才在諸位皇子和諸位大臣的護衛下,進入了這間房子。


    皇帝看了看,道:“這紅苕可以儲存多久?”


    林招娣林黛玉對視了一眼,由林招娣開口道:“啟稟聖上,臣女種植紅苕未久,紅苕到底能夠存放多久,臣女並不是很清楚。不過,臣女知道,麥子、稻穀,收割之後沒有經過暴曬是不能入庫的。即便是暴曬入庫之後,如果糧倉略略潮濕一點,就會黴變,或者是發芽。甚至一場雨水就能夠使之發芽。紅苕倒是不會這麽講究。臣女的這間倉庫裏,還沒有見過發芽的紅苕。就是生根的也不多。”


    皇帝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禮部尚書突然道:“紅苕既然如此高產又能夠果腹,百姓們想必極為高興吧?此物一出,京畿的百姓們就可以省下不少口糧了吧?如此,天下就真的無饑餒了。不知道百姓們如何食用這紅苕呢?”


    林招娣道:“這位大人,小女給下麵的河工們準備的是蒸熟的紅苕。其實紅苕烤起來的味道也很香。百姓們也有在熬粥的時候加入切成塊兒的紅苕。紅苕還可以用啦製成紅苕粉,烹飪豬肉時,添加一點,可以讓豬肉更加幼滑。”


    “哦?是麽?不過,本官聽說林家的莊子上不許莊戶們上山砍柴,卻要求莊戶們花錢買什麽蜂窩煤作炭火,可有此事?”


    皇帝卻是第一次聽說此事,當下一愣。賈赦心裏更是咯噔一聲,心叫不好。他在肚子裏都快把京兆尹給罵死了。


    我說呢,你怎麽這麽簡簡單單的就被我們給打趴下了,原來在這裏等著我們呢。可憐我的外甥女兒,才這麽點點大,又如何對付得了禮部尚書這位老狐狸?


    林黛玉見姐姐不說話,便道:“敢問這位大人是?”


    “下官禮部尚書。”


    “原來是尚書大人,失敬失敬。想必尚書大人還記得‘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這句古話吧?”


    “當然,此言出自《三國誌.蜀誌傳》,乃是昭烈皇帝留給後主的遺詔裏的話。”


    “大人明鑒。我林家的確不喜歡莊戶們上山砍柴,因為那山不是屬於那些莊戶們的,而是屬於國家的。國家的《開荒令》隻適用於耕地,並不適用於那些山林。他們沒有為這些山林繳納賦稅,就是沒有向國家提出申請,自然是無權動用原本屬於國家的財產。”


    京兆尹道:“可是天下人都是這樣做的。”


    “天下人都這樣做,並不是意味著這樣的行為就是對的。天下人這一輩子都會至少感染一次風寒,並不是說風寒就是好的。大人也是讀書人出身,想必很清楚什麽是不告而取吧?”


    那京兆尹一滯,當下說不出話兒來。


    林黛玉接著道:“我林家專門采買了黑石山,然後組織人手開采泥炭,然後又花費人力物力,將泥炭製成蜂窩煤,送到京畿,用各種手段鼓勵莊戶們使用蜂窩煤,就是為了斬斷百姓們習以為常的不告而取的行為。”


    上山砍柴,在世人眼裏是那麽天經地義的事情,不要說在場的官吏們,就是皇帝也是第一次意識到,似乎林黛玉說的的確有些道理。


    左相道:“百姓生活困苦,聖上垂憫,乃是仁政。”


    林黛玉道:“話雖如此,但是晚輩依舊認為此事不可取。若是百姓們真的困苦不堪,那麽此事作為一項仁政,的確是行得通。但是百姓們卻不能將此事當成天經地義一般。況我林家的莊子上的莊戶們也好,佃戶也好,依附過來的流民也好,他們的日子還沒有到那等地步,甚至有的人日子還甚為富足,並不會以購買煤炭為苦。所以,從根子上斷絕他們上山砍柴便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京兆尹道:“此事會不會小題大做了呢?”


    林黛玉看了看對方,道:“大人太小看此事了。自從隋唐一來,科舉就成為朝廷廣納賢才的重要途徑之一。不少寒門士子便是通過科舉進入官場,有的在禦前伺候,有的則是守牧一方。如果對這等肆意染指國家公物之事都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又談何為國為公?晚輩在乎的可不是這小小的薪炭,而是貪腐的溫床。”


    這話一出口,不要說諸位皇子了,就是皇帝也瞪大了眼睛。


    說起貪腐,那是曆代君王最為頭疼的事情。據拿水利河務來說吧,國家每年發下去的錢糧不知道有多少,按照戶部的計算,那是讓那些河工們頓頓吃肉都是夠的。可是偏偏就存在著那一批貪官汙吏,互相包庇,對朝廷放下去的錢糧上下其手,最後,這些錢糧到了那些河工的手裏,能夠讓他們喝上粥就不錯了。


    即便是明知道這樣的結果,可是朝廷還是不得不每年撥下去一批又一批的錢糧。看著那賬麵上的銀錢,皇帝都已經無力生氣了。他很清楚,越是貪婪的官員就越會辦事。隻要能夠讓他們貪汙到錢,他們就能夠在他們能夠貪汙的最大限度上,將事情辦得又快有好,當然,這些省下來的銀錢是不會回到朝廷的手裏的,隻會進了那些貪官的腰包。


    就是身為君王,皇帝也隻能咬著牙,忍了這樣的事兒。因為換了那些廉潔的官兒,隻怕銀子是撥下去了,也省了,結果事情沒有辦好,來年大水一衝,照樣要重新修造。還不如用那些貪官呢。


    就是因為這個,皇帝隻能認了。但是皇帝心裏依舊是有心結的。


    如今聽到林黛玉這樣一說,皇帝自然是多看了林黛玉一眼。


    身為一國之君,皇帝當然見過很多很多的美女,就是比林黛玉出色的女子也不是沒有。但是此時此刻,皇帝的的確確認為,那些女人是比不得林黛玉的,哪怕她們中間不乏容貌更加出色的,哪怕如今的林黛玉還小,模樣還沒有長開。


    有著同樣的想法的人,自然不止皇帝一個,。


    左相臉上含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今日大多斷章取義,老夫還以為世人皆是如此,卻沒有想到會在今天確確實實的見識到遵從古風之人,而且,還是一個女子。”


    皇帝笑了。


    雖然在之前的奏報上他已經知道林家姐妹有關這個話題的討論了,如今再次聽見依舊是那麽震撼。


    更讓他吃驚的是,林家姐妹之間的情誼。皇帝知道,這話原來是林招娣教導妹妹的時候第一次提出這個觀點的,方才,林黛玉也是對姐姐暗暗使眼色,希望姐姐先開口的。但是林招娣這個姐姐居然將機會讓給了妹妹,還催促妹妹。


    方才這姐妹倆的舉動可是被皇帝看得清清楚楚。


    皇帝很清楚,這樣的話當著這麽多的皇子臣子說出來會造成什麽反應。自己勢必會獎賞那個開口的人。以這林家大丫頭的聰明,想必她也很清楚。但是她毫不猶豫地把機會讓給了妹妹,甚至是催促妹妹接受這個結果。


    這份情誼,是皇帝從來沒有感受到的。身為君王,他是鬥敗了自己的兄弟們,踩著自己的兄弟的鮮血登上皇位的。而他的兒子們也開始了新一輪是爭執。什麽骨肉之情,在皇家基本見不到。也正是因為見不到,所以對於皇帝而言,這份情誼才更加珍貴,也更加願意去維護。


    “林家不愧是百年世家,林如海也不愧是肱骨之臣。能夠在你們姐妹身上見識到古人之風,也的的確確情理之中、意料之外。”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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