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嘉慧郡主被當今皇帝訓斥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梁秀雲就知道不好。


    此事原來就是她做得不厚道。


    小皇帝為了江南的事情煩心,她不知道江南的事兒,就問了林招娣,然後把從林招娣那裏問來的事情告訴了小皇帝,得到了君王的賞賜。


    本來如果別人不知道她請教了林招娣姐好了,或者說,她在將事情呈報給君王的時候,把答案是從林招娣那邊得來的事情一並告訴君王那就不會有接下來的事情。可是偏偏她請教林招娣的事情被北宮的那些人知道了,偏偏她還沒有在君王麵前提起自己是得了林招娣的指點。


    梁秀雲的心情就不用多說了。


    這天儲秀宮裏的秀女們都集中在了梁秀雲的屋裏嘰嘰喳喳的,讓梁秀雲更加不好受了:“這原來就是我的錯,卻累得嘉慧郡主受了委屈,我……我……”


    看著梁秀眼睛紅紅的樣子,卻礙於宮規,不能落淚的樣子,同屋的女孩子都不好受。


    其中一個圓臉的中等個兒的女孩子馬上就道:“梁姐姐,這事兒怎麽能夠說成是你的錯呢?北宮的那些人,我們還不知道麽?一副眼高於頂、瞧不起人的樣子。她們也是嫉妒姐姐得了萬歲的寵而已。”


    隔壁屋裏的楊小姐馬上就道:“好了,你什麽都不知道,就不要亂說。”


    “我哪裏說錯了?”


    邊上一個人馬上就道:“你當然說錯了,許國大長公主殿下的嘉慧郡主,別人不知道,我們好不知道?雖然許國大長公主跟上皇不是一母同胞,可是當不得跟上皇的感情很好。嘉慧郡主參加選秀,原來就隻是走個過場而已。許國大長公主早就看中了人選,就等著賜婚了呢。人家嘉慧郡主根本就犯不著嫉妒。”


    “那她為什麽做這麽多餘的事情?沒事兒跑去讓萬歲刷一頓。她明明知道萬歲中意梁姐姐的。”


    “誰知道呢。如今這宮裏可不止當今一位主子在。”


    那圓臉的秀女看看梁秀雲,再看看屋裏或站或立的女孩子們,歎了口氣,道:“梁姐姐也不容易,不過是得了萬歲的眼,就有那麽多的人等著梁姐姐犯錯兒。”


    那楊氏道:“說起來,我也糊塗呢,梁姐姐,你到底是因為什麽,得了萬歲的賞,又是因為什麽,讓嘉慧郡主的意見那麽大,不惜麵君、觸怒龍顏,也要說出來。方才我聽得迷迷糊糊的,好不糊塗呢。”


    屋裏很多的秀女都跟著點頭。


    她們也糊塗呢。


    她們隻知道梁秀雲得了賞賜,而嘉慧郡主被責罰了,至於其中的原因,她們什麽都不知道;來看梁秀雲,梁秀雲又隻知道抹眼淚,倒是跟梁秀雲一屋子的秀女,一麵為梁秀雲說話,一麵笑話北宮那邊這次丟了大臉。


    一直站在梁秀雲身邊,身著大花斜襟褙子,內襯寶藍襯裏,水蛇腰、削肩膀,瓜子臉蛋的女孩子馬上就道:“我知道一點點,也不比你們知道得多了多少去。聽說嘉慧郡主在萬歲麵前說什麽,梁姐姐拿著別人的東西得了好還賣乖什麽的。說得有些不好聽,內侍那邊傳話過來以後,梁姐姐就掉了一天的眼淚。至於到底是為了什麽事情,那我就不知道了。”


    站在楊氏邊上的一位蕭姓秀女微微遲疑了一會兒,道:“拿著別人的東西得了好?難道北宮那邊認為梁姐姐是拿了她們那邊的人的東西了不成?”


    屋子裏嗡嗡聲一片。


    一個尖下巴的秀女道:“鄙姓顏,跟胡倩是同一間屋子的,我記得很清楚,頭兩天,梁姐姐跟著胡倩一起去了北宮那邊,隔天,梁姐姐再次得到了萬歲的召見,然後梁姐姐就得了萬歲的賞賜,再來,就是今天,嘉慧郡主沒臉,被萬歲數落的事兒了。胡倩曾經說過,那天,她跟著梁姐姐是去求見淳化縣主和淳安縣主的。胡倩回來以後,還說了很多有關淳安縣主的話,還說淳安縣主是個極好的人。難道是因為這個麽?”


    馬上就有人叫道:“快叫胡倩來,問問那天在北宮,她們到底說了什麽。”


    顏小姐馬上就道:“可是胡倩現在不在,她去北宮找淳安縣主了。”


    “難道這事兒是胡倩跟北宮那邊說出去的?自從那天以後,胡倩倒是經常去北宮那邊呢。她也不怕風大!”


    顏小姐馬上就道:“可是這跟胡倩又有什麽關係?胡倩還小呢,不過是半大的孩子。你們也不要忘記了,北宮那邊有相當大的一部分是公主府郡主府裏出來的,這宮裏有的是討好她們的人,還需要胡倩走漏了風聲?”


    屋裏又是一通嘰嘰喳喳的聲音。


    馬上就有人道:“可是梁姐姐這個樣子,胡倩卻不在,未免太涼薄了一點。好歹,她也是梁姐姐的表妹。”


    “就是表妹又如何,到底是兩家人,一個姓梁,一個姓胡。如果梁姐姐失了聖心,胡倩就可以踩著梁姐姐上去了。”


    “你胡說什麽呀!胡倩才不是這樣的人呢,你少來在這裏挑撥離間的。”


    “就是就是。”


    胡倩天真爛漫,她屋裏的人自然也喜歡跟她來往,自然也願意為她說話,而且,梁秀雲這樣出風頭,嫉妒她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


    屋裏吵得厲害。


    楊氏非常不高興,道:“夠了,你們聽聽你們說的話,嗯?現在還一點頭緒都沒有呢,你們就弄得好像梁姐姐一定從淳化淳安兩位縣主那裏得到什麽,而且胡倩一定泄露了機關一樣。胡倩的事兒,我們且不說,問題是梁姐姐那天到底說了什麽,又跟淳化淳安兩位縣主說了什麽,這才是第一步。”


    大家的眼神一下子都集中在了梁秀雲的身上。


    梁秀雲無法,隻得道:“那天,我跟胡倩去北宮,以開始說的不是我們自己的事兒。胡倩在家很得寵,跟京裏很多閨秀都有來往,比較得她的緣的,就是史家大姑娘。”


    “就是前保齡侯留下來的那個女兒?史家這一代的嫡長女?”


    “就是她。”梁秀雲道,“這個史大姑娘跟胡倩交好,在家裏過得很不如意,還擔心別人。胡倩覺得這孩子是個好的,就去問淳化淳安兩位縣主,為什麽不多照顧親戚一點。”


    馬上就有一個秀女道:“我聽說,淳化淳安兩位縣主被連累,自己姐弟幾個都成了庶出且不說,就是林家這一支都成了小宗了。”


    屋裏立刻嘰嘰喳喳成一片。嫡係宗枝,可是每一家每一戶都非常看重的。嫡係宗枝跟分支旁支不一樣,大宗跟小宗也不一樣。作為世家女,沒有人比她們更清楚這裏頭的文章了。


    忽有一個秀女道:“不,不對啊。我父親做過蘇州知府,所以我知道一點。據說林家京師這一支,因為人丁單薄,雖然早就跟姑蘇那邊分了宗,可是早就是小宗了。聽說他們家的子孫日後還是要歸葬姑蘇那邊,也要由姑蘇那邊統一安排祭祀的。所以,被姑蘇嫡支那邊製肘得厲害。聽說因為賈家的關係,這一支差一點被吞並了。”


    這一下,屋裏的嘈雜聲就更大了。


    梁秀雲道:“胡妹妹跟那史家大姑娘交好,就是為了從史家大姑娘嘴裏聽說的事兒去找淳化淳安兩位縣主的。”梁秀雲將那天林招娣和胡倩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顏氏道:“胡妹妹太胡鬧了。這雖然是家事,可是也不是我們這樣的女孩子能夠管的。胡妹妹就是去找了淳化淳安兩位縣主又能夠如何呢?”


    尖下巴的女孩子道:“我雖然對淳化淳安兩位縣主了解得不多,卻也知道,這種有關兩家關係的事情,都是要家主點頭才可以。雖然說當初林大人不在京裏,淳化淳安兩位縣主不得已代理了一陣子,那也是因為林家在京裏無人。眼下,林大人就在京裏,聽說還有族老們在,就是家裏沒有正經的太太,可是這種事情也輪不到兩位縣主管啊?胡妹妹也太過胡鬧了。”


    顏氏道:“胡妹妹就是這樣的人。最是心軟不過了。梁姐姐,你們就說了這些麽?”


    梁秀雲道:“除了這些,就是一些閑話了。唉,也是我不好,表妹也不至於……都是我不好,沒有照顧好表妹。”


    楊氏和顏氏都覺得梁秀雲沒有說實話。可是眼下她們也問不出來什麽,隻好罷了。


    梁秀雲也是有恃無恐。


    她很清楚,以當時胡倩跟林黛玉說的熱鬧勁兒,根本就聽不清自己跟林招娣說了什麽,所以根本就不怕胡倩告發了她。


    禍水東引的事兒,她並不陌生。隻要皇帝的心在她這邊,她就不會畏懼任何事情。


    胡倩回來以後,見大家都對她指指點點,就是她屋裏的那幾個秀女愛背後也是竊竊私語的,非常不高興,跟表姐大吵一架之後,背地裏哭了一場,更是天天往林黛玉那邊跑。


    而梁秀雲照例等著宣召,照例奉旨伴駕,照例享受著別人的奉承追捧。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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