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搏殺經驗,顧寒自然不可能在江天雄之下,他深知與對方修為相差太多,回劍防守殊為不智,一旦青霄被其拍中,內勁順著劍身躥入體內,勢必會露出不小的破綻。


    高手相爭,哪怕破綻再小,也具備著致命的威脅。


    因此隻剩進攻一條路可走!


    思量至此,顧寒果斷手腕一抖,下斬中的長劍突然詭異折轉了九十度,明明變換了方向,卻幾乎沒有遲滯,渾然天成,快若無聲,朝著揮來的拳頭迎去。


    江天雄雙目睜圓,難以置信,這一次,他終於收起了輕視之心,光是這兩記妙到毫巔的變招,就足見對方無比老辣的對敵經驗,而且劍法看似樸實無華,實則暗含多種後續變幻,由簡入繁,正是劍道大成的標誌!


    江天雄隱忍多年,信奉小心得天下、大意失荊州的理念,因此即便顧寒的修為看上去頗為低淺,他也不打算再留手了!


    毫不退讓,化拳為掌,磅礴內勁從掌心湧出,凝結如球,急躥而至,欲要一舉蕩開顧寒手中長劍!


    劍刃與內勁撞在一處,顧寒手腕不覺輕輕一顫,察覺到對方內力雄渾深厚,如江水奔流,知道硬擋肯定吃虧,因此長劍一觸即收。


    踏月行與逍遙遊步同時開啟,顧寒旁移兩步,卸掉了沿著劍身襲來的些許內勁,長劍再揮,有若驚鴻閃逝,直朝江天雄眉心刺去。


    劍芒如電,一往無前。


    這一劍之快,讓江天雄大為驚訝,想來就是威震武林的劍聖,在保持劍招威能的前提下,恐怕也難以使出如此快劍!


    不過驚訝歸驚訝,他依舊沒有絲毫退讓的打算,深吸一口氣,一手化爪抓向長劍,一手轟出勢大力沉的一拳,氣勁凝聚,直指顧寒胸口要害!


    “這是?”


    “雙手互搏,一心二用?”


    顧寒不覺神色一變,對方左右手在同一時間使出不同招式,一主攻一主防,讓他瞬間陷入被動,不得不臨時變招,舞出漫天劍花,封住拳頭的行進路線。


    “給我開!”


    江天雄大喝一聲,長袍鼓脹,內力繞身狂舞,拳勢頓時加快了三分。


    噹噹噹!


    金鐵交鳴之聲回蕩,數十劍光一舉破散,鐵拳稍微一頓,依舊勢如破竹。


    然而就是這停滯的間隙,顧寒逍遙遊步使出,身軀及時轉至側翼,避開了拳罡,青霄再展,依舊刺向對方眉心。


    哢嚓一聲。


    江天雄臉上的鬼臉麵具裂開一道縫隙,仿若被凜冽劍意遙遙刺了一下,他渾然不顧,再次揮出左手,依舊有如鷹爪,依舊朝著青霄抓來。


    顧寒知道自己全力一劍必能斬破對方護身真氣,但他不清楚江天雄是否另有倚仗,因此沒有選擇冒險,青霄仍是一觸即收,身法一轉,再次繞到了側翼。


    顧寒的故技重施,讓江天雄頗覺惱怒,他的身法速度並不在顧寒之下,甚至可以說猶有過之,但對方的步法奇詭非常,小範圍內的挪轉騰移高深難測,而且劍勢極快,變招銜接渾然天成,偏還絕不硬拚,這讓他時刻處在攻擊之下,束手束腳,幾乎找不到反攻機會。


    這邊陷入僵局,卻是看呆了一旁的戚繼光與誠王二人。


    陳崇英與柯降龍兩大宗師,這己方最強的戰力,目前都已陷入苦戰之中,前者對上玄漓、尹世允、葉孤、花玖瑟四人,憑借著有如鬼魅的身法勉強周旋,但每一個人都知道,這樣毫不間斷的運轉輕功,內力耗損將極為巨大,是必然支撐不了多久的。


    柯降龍則更不堪,以降龍十八掌硬抗利空法王的龍象般若功,他原本就占不到什麽便宜,再加上金熙鳳、狂、毒三人側翼夾擊,已是受了不輕的內傷,應對得也愈發艱難。


    至於李浩、東方未明、書生、丹青、於霸天、梅念華等人,業已被死死纏住,尤其丹青和梅念華,迎戰的是利空法王座下兩大弟子,實力差距甚大,處處受製,險象環生,隨時可能斃命。


    隻有東方未明表現頗為搶眼,當然這也是相對來說,他的對手是天意城三大殺手之一的“浪”,一個妖嬈美豔的女子,其擅長的殺人手法是色誘之術,拳腳功夫並不如何高明,敵不過身為世界主角的東方未明。


    而誠王和戚繼光身周,兩百多戚家軍將士麵對近五百錦衣衛的衝擊,人數上雖然劣勢巨大,但在戚繼光有條不紊的指揮下,並未落於絲毫下風。


    作為整個大明朝最負盛名的名將之一,戚繼光的練兵能力可謂舉世無雙,他帳下的戚家軍,每一個都是紀律與殺敵技巧並存的強兵,隻需在血與火中稍作曆練,便可成為以一當十的百戰精銳,而且,戚繼光可並非專精於練兵,他的臨陣指揮同樣十分出色,在他親自督導下,二十餘個鴛鴦陣轉換間如臂使指,極為流暢,長於單兵作戰的錦衣衛麵對如此鐵軍,即便人數多出一倍,也完全討不到任何好處!


    誠王很清楚,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全是因為鬼麵人被那個憑空冒出來的青衫劍客攔住了。


    以鬼麵人的武功,要想單人衝破二百人的軍陣,難度並不大,這一點誠王心知肚明,他沒想到的是,自己原本最不看好的青衫劍客,竟是真與鬼麵人鬥了個旗鼓相當,而且看上去,似乎還略占上風!


    這一幕的出現,本該讓誠王感到欣喜,但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很明白現今的局勢,表麵雖是僵持住了,但柯降龍與陳崇英的敗亡隻是時間問題,若無人在這關鍵時刻力挽狂瀾,己方眾人終究難逃一死。


    另一邊,顧寒與江天雄的激鬥仍在繼續,才半柱香的功夫,二人已是對拚了近百招,這百招之中,二人一直是在相互試探,真正硬拚的招式少之又少,一巴掌都數得過來。


    高手相爭,尤其是玄念境階段,講究的是料敵先機,以靜製動,江天雄能做到這一點,憑借的是玄念境後期的感知入微,能從肌肉骨骼的小變化上預估到顧寒的出招線路,顧寒則完全是靠著驚人的戰鬥本能與劍道造詣,才勉強保住了均勢。


    察覺到自身法力耗損已經超過三分之一,顧寒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一旦出現後力不繼的情況,以江天雄老辣的搏殺經驗,很可能順勢覓得破綻並發動殺招,那樣的話,自己即便能擋住,也得付出一定代價,對接下來的行動將大為不利。


    想到這裏,他果斷連出數劍,乘著江天雄應對匆忙之際,翻身退到一個安全距離。


    “好劍法!”


    江天雄沒有乘勢追擊,反而真誠誇讚了一句,這一番拚鬥下來,他大致了解了這個青衫劍客的實力,知道自己短時間內絕不可能將其擒殺,現今局勢大利於己方,這人既然要歇氣,他自然也樂意陪同。


    顧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江大俠,這三個字,就是你的遺言嗎?”


    “遺言?哈哈……”江天雄啞然失笑,對方實力很強,這一點他承認,但別說殺自己,即便是勝個一招半式他也覺得絕無可能。


    畢竟境界壓人,劍道造詣再是不凡,臨戰經驗再是豐富,修為上的巨大差距,仍舊是無法彌補的!


    顧寒也笑了,探手入懷拿出一樣東西,是一柄紅色小刀,三寸來長,刀身鮮紅,仿若有血液流淌於內,夜色映襯之下,散發出淡淡紅芒,極為奪目。


    自飛刀出現的那一刻,在場所有人便莫名的感到一陣心悸,雖是處在激烈拚殺中,手上動作仍舊下意識放慢了些許,而離得最近的江天雄,感受也最為深刻,笑容完全僵在臉上,似是不敢置信,明明是陰冷的深夜,冷汗卻瞬間從後背與額角冒出,呼吸與心跳幾乎同時靜止。


    這是他生平頭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清晰的感覺到死亡近在咫尺。


    顧寒沒有多說什麽,法力注入,飲血飛刀光芒大漲,旋即手腕一抖,紅芒電閃而出。


    江天雄想要飛身躲避,卻感覺身軀被什麽東西束縛住了,似乎憑空沉重了數百倍,就連簡單的抬手都變得極為艱難,驚駭欲絕之下,他全身內力狂湧而出,肌肉鼓脹,青筋暴起,鬼臉麵具從中裂開,顯出一張驚駭至極的猙獰麵龐。


    “尊上!”


    玄漓公瞧見了這一幕,不由麵色大變,果斷舍棄了陳崇英飛身撲來,人在空中,一道黑光從其手中疾射而出,躥向了江天雄身前一尺處。


    他的計算十分精準,黑光後發先至,恰好打在飲血飛刀側麵,然而這匯聚了他小半內力的迅捷一擊,卻並未對飲血飛刀形成任何阻礙,仿若撞上了一層無形屏障,瞬間倒彈而回。


    不過,這看上去似乎毫無作用的舉動,卻讓江天雄覓得了最後一絲喘息的機會,他發現身體的鎖定在這瞬間大為鬆動,心中狂喜,內力在體內瘋狂湧動,急速調集於雙掌,奮力朝前一推。


    這瀕死一擊,幾乎瞬間抽幹了他所有內力,經脈因承受不住而扭曲痙攣,七竅迸出鮮血,顯得更為猙獰可怖。


    紅芒與內勁撞在一處,凝成一輪鮮紅的小小圓月,劇烈震動一下,旋即四散爆開,江天雄前伸的雙掌與紅芒抖一接觸,頓時消融化去,白骨都未留下。


    紅芒去勢不停,分散成萬千利箭,朝四麵八方射去。


    江天雄見此大駭,急忙調動體內殘餘內力,護住頭顱與胸口要害。


    噗噗噗,江天雄身軀各處被七八道紅芒接連貫穿,軟軟癱倒在地,血流如注,雖沒當即死去,卻也隻剩一口氣吊著。


    玄漓公目眥盡裂,帶出道道殘影直撲顧寒,四大高手亦在同時陷入狂暴狀態,尹世允與葉孤舍果斷棄了陳崇英,毅然決然的衝向顧寒。


    金熙鳳加快了對柯降龍的攻勢,花玖瑟則以一己之力攔住了陳崇英。


    三人瞬間臨近,臉上都帶著滔天恨意,一出手便全力施為,掌影、劍芒、刀光分同三個方向襲向顧寒。


    顧寒冷哼一聲,三人剛朝這邊撲來,他就已經掏出了定神玉,此刻抬起左手,一道暗紅光幕迅速罩出。


    定神玉效果展露,玄漓公三人身軀同時一滯,顧寒乘機青霄橫揮,一劍化為三式,分取三人眉心、胸口、脖頸三處要害。


    正在這時,顧寒內心突生寒意,一種前所未有的危險感覺湧現出來。


    不好!


    身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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