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浩然深邃如泊的翦瞳裏閃過一絲愕然,他好心救了她,她怎麽好像並不高興?換成別的女子,早該對他感激涕零才對。


    桑玥甚至連道別都懶得跟裴浩然說,轉過身與他擦肩而過。


    裴浩然自詡樣貌俊朗、風度翩翩,雖說身份比不得王公子弟,但仍有不少閨閣千金見了他之後連視線都無法錯開,韓玲萱便是個例子。即便高傲如桑柔,在見他的第一眼,亦是露出了短瞬的驚豔之情。桑玥隻是個庶女,身份沒那麽尊貴、見識沒那麽廣闊,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視他為無物。


    這種感覺……令他不太舒服。


    裴浩然跟上桑玥的步子,笑得秀倜儻:“桑小姐,我送你一程吧,以免路上再出意外。”


    桑玥停住腳步,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裴公子,你的出現才是今晚最大的意外,所以我們還是各走各的,互不相幹。”


    裴浩然的笑容僵硬了幾分,他索xing卸去偽裝而出的友好,淡淡地問道:“桑小姐是否有些高傲過度了?裴某對桑小姐有恩不是一次兩次,裴某不奢望桑小姐知恩圖報,但最起碼的尊重,桑小姐總該給裴某吧。”


    高傲過度?桑玥隻覺得再與他多呆一秒就會忍不住要殺了他!可她堪堪忍住了,試問,天底下還上哪兒去找像她涵養這麽好的人?


    她悄然深吸一口氣,埋在寬袍下的手緊拽成拳,側目對他莞爾一笑。那笑,幽靜如寒潭、淡似水蓮:“裴公子,我實在不知你口中的恩惠從何而來。你指的是當東西那件事?我求過你給我的丫鬟當那麽多銀子嗎?難不成你自己做了一樁虧本生意,還要賴在客人的頭上?”


    “……”


    “還有今晚,裴公子你躲在暗處看了半天的戲,之前不將危險扼殺在搖籃裏,不就是想要英雄救美、讓我感激你嗎?你原本打算等我陷入絕望時再給我希望的曙光。可惜,你發現我不如你想象中那般弱不禁風,如果你再不現身,另一名歹徒也會喪命於我手,那樣你便徹底沒了英雄救美的機會,所以你忍不住出來了,對不對?”


    裴浩然生平第一次被說得啞口無言,這名少女將他所有的心理猜了個準!


    桑玥將鬢角的秀發攏到耳後,笑得嫣然:“或許我該懷疑裴公子與這兩名歹徒是一夥兒的。”


    他不過是看見定國公府的人出行來了此處,恰好裴家的莊園就在附近,他鬼使神差地跟來了。今夜的偶遇純屬巧合,他怎麽成了陷害她的幫凶?他笑容一收,正色道:“桑小姐對我似乎很有成見。”


    靖王府那件事,她這個受害者都沒忘,裴浩然這個幫凶居然忘了!還恬不知恥地幾次三番出現在她麵前,說她對他有成見?


    前世的債、今世的仇,我對你沒成見才怪?


    桑玥挑眉一笑,亮晶晶的眸子眯成兩道月牙兒:“沒有,我與裴公子萍水相逢,何來成見一說?裴公子多心了。”


    “桑小姐!”


    裴浩然還想說什麽,桑玥已快步離去,甩給他一個冰冷而堅決的背影,令他無法再次啟齒對她挽留。


    究竟是為什麽?她非要拒他於千裏之外?他苦思無果,搖搖頭,轉身往裴家莊園而去,剛走了兩步就在地上發現了一支釵,她的釵居然掉了!


    裴浩然的薄唇勾起優美的弧度……


    當桑玥走回莊子時,隻看到大門緊閉,附近漆黑一片。她明了,自己被鎖在外麵了!


    試想,她一個閨閣小姐,一整晚上不回院子,就算沒被那兩個地痞流氓怎麽樣,名節也毀於一旦了。正因為事關名節,她還不能放聲大叫,將所有人都驚擾過來。畢竟她孤身一人,荷塘裏又躺了一具屍體,指不定她就要被送去見官了。


    唯今之計,她隻有……


    翻牆!


    明月當空,樹影斑駁,桑玥巡視了一圈後最終找到一處比較有利的地形。牆外是一顆參天大樹,她目測樹幹和圍牆的距離,隻要爬到樹上,應該有機會進入莊子。


    因練習騎射的緣故,她的臂力和腿勁都相當不錯,不過須臾間,她便爬上了一根樹幹,但樹幹離牆還有些距離,她夠不著。她咬咬牙、橫下心,縱身一躍,跳入了牆內。


    “噝——”她倒吸一口涼氣,居然崴到腳了。


    顧不得那麽多,她拖著一瘸一拐的步伐回到了院子。


    蓮珠和丁香在屋子裏踱來踱去,二小姐出去都一個時辰了,怎麽還不回來?兩人正打算出去尋找,桑玥就進來了。


    “小姐!”蓮珠長籲一口氣,拍著胸脯道,“急死奴婢了,下次你出去帶上奴婢吧!”


    丁香是幾個丫鬟中最細心的,她一看就瞧出了桑玥的腳有些不正常,忙扶著她在一旁的圈椅中坐好:“小姐,讓奴婢看看你的腳吧!”


    桑玥搖搖頭,道:“我沒事,對了,我出去的這會兒有沒有什麽人來過?”


    丁香稟報道:“秦媽媽來過,送了一籃子草莓,說是暖房裏養出來的。還有三小姐來過一趟,奴婢說您已經歇下,她便回去了。”


    “就這些?”桑柔沒有後招了?


    丁香點點頭,又道:“就這些了,下人們送被褥子過來,是蓮珠在院子裏接下的,並未讓她們進屋。”


    此時,蓮珠倒了杯溫水遞過來,桑玥茗了一口,難道是她多心了?


    “嗷嗷——”


    “什麽聲音?”桑玥警惕地問。


    丁香抱歉地看了蓮珠一眼,被二小姐發現了,她也不好為蓮珠遮掩。


    蓮珠撓撓頭,尷尬地從耳房裏將小藏獒抱了出來,爾後一五一十地將路上的事交代了一遍,又道:“小姐,你看它多可愛啊,我們就養著吧。不是說狗鼻子靈嗎?興許以後還能派上用場。”


    桑玥心下了然,這藏獒定是有人故意借蓮珠的手送到她身邊的。隻怕現在丟出去,明天它又會“巧遇”蓮珠,既然如此,她且先收下。“它的牙十分鋒利,你們得小心,別被它咬了。”


    蓮珠欣喜若狂,但隨即想到了什麽,為難道:“可是小姐,奴婢給它喂米粥,它不吃,餓了一天了都。”


    桑玥放下茶杯,微微一笑:“它就算是餓死也不會吃米粥的,你去問莊子裏的管事要些牛ru或者羊ru來。”


    梳洗過後,已臨近子時。月亮依舊高掛夜空,但時不時飄過一片烏雲,夜變得色忽明忽暗,令人捉摸不透。


    桑玥蓋著新褥子,隻覺得這褥子太厚太重,壓得她有些難受,於是幹脆掀了,可丁香每隔半個時辰起來一次,又重新給她蓋好。


    夜半時分,小藏獒忽然爬上了桑玥的床,“嗷嗷”叫了起來。


    桑玥慢慢睜眼,掀開濃密而卷翹的睫毛,眸子裏似氤氳了一層水霧,沙啞著聲音道:“小東西,你怎麽了?”


    小藏獒“嗷嗷”叫個不停,竟是將丁香也驚了過來,她見桑玥已經坐起身,幹脆點了燭火。


    “二小姐,它大概是餓了,奴婢抱它去喝牛ru。”


    丁香說著就要去抱小藏獒,小藏獒卻一口咬住桑玥的被子,怎麽也不鬆開。蓮珠用手去扯,費了老大的勁兒仍撼不動它,它真的是隻幼崽?


    “二小姐,這……”


    桑玥定了定神,看看小藏獒,又看看四周,耳邊是遠近不一的昆蟲鳴啼,鼻尖是清新濕潤的泥土芬芳。她的眸子陡然一亮,毅然將被褥扔在了地上。小藏獒因死咬著被角,一同被摔了下去。


    它打了個滾,繼續撕咬,而且越叫越厲害。


    桑玥神色肅然,吩咐道:“丁香,把所有的燭火點亮!”


    丁香將房裏的八盞燭台都點亮後,桑玥凝眸而視,卻見被褥的表麵開始出現一道又一道小小的波紋,就像有什麽東西在裏麵遊走。


    丁香嚇得花容失色,趕緊從櫃子上拿了雞毛撣子,對著被褥就是一頓猛敲。


    但雞毛撣子過於纖細,她又並非招招命中。這一打,效果甚微,反而令被褥子的動靜越發大了。被小藏獒咬住的地方慕然破了個口子,一條烏黑油亮的蜈蚣爬了出來,緊接著,兩條,三條……


    單單蜈蚣還不是最可怕的,後麵竟然爬出了好幾隻毒蠍子!


    桑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沉著、冷靜,但並不代表她就不害怕。


    桑柔今晚可謂是給她設了三個陷阱,先是打算用地痞流氓毀她清白,再緊閉大門讓她有家歸不得。即便前麵兩個陷阱她都避過了,這最後一個她也在劫難逃!


    桑柔定是先讓人迷暈了毒蠍子和蜈蚣,然後塞進被褥的棉花內,等蜈蚣和毒蠍子蘇醒時,她早就陷入了沉睡,怎麽被咬死的都不知道。今夜,還真多虧了這隻小藏獒。


    眼看一隻蠍子的尾巴就要蜇到小藏獒,桑玥一把將它擰了起來:“丁香,用火!”


    丁香會意,顧不得去擦臉頰上簌簌滑落的汗珠,從應急櫃裏取出火把點上,然後開始不停地焚燒蠍子和蜈蚣,但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大,燒死一個又來一個,她氣喘籲籲道:“二小姐,這裏危險,您先出去吧!”


    桑玥搖頭,從櫃子裏取了火把點上,同丁香一起焚燒。


    就在此時,異變突生!地上的毒蠍子和蜈蚣就像著了魔似的,一個接一個地爆體而亡!幾個呼吸間,地上便“橫屍遍野”,腥氣bi人。


    “二小姐!有鬼!”丁香嚇得握住桑玥的胳膊。


    桑玥四周環視一圈,凝神靜聽,卻又並未發現異常。她對丁香道:“沒事的,你別害怕,如果有人想害我們隻管袖手旁觀就好,可能它們也是中了某種毒才會這樣吧。我去隔壁房間歇息,你把這裏收拾幹淨。”


    桑玥頓了頓,眸中冷冽如霜:“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


    桑柔已不是從前的桑柔了,從今晚環環相扣的計策就可以看出,桑柔已經逐步變得強大。那麽,她也不能再用尋常手段了!


    桑玥躺在**,將小藏獒抱入懷中,一整晚的折騰,她已經身心疲憊,沒多久便進入了夢鄉。


    月光獨好,夜風微涼,窗外偶有幾聲鳥叫蟬鳴,卻漸漸淹沒在了淅淅瀝瀝的春雨中。


    一道健碩的身影躍窗而入,他撣了撣身上的雨水,躡手躡腳地來到桑玥的床前。


    她睡覺的樣子很可愛,側身而臥,底下那半邊白皙嫩滑的俏臉被擠成一個小粉團,仿佛吹彈可破。她的粉唇輕輕嘟起,似兩片嫣紅的桃花瓣,煞是迷人。


    她翻了個身,踢掉被子。


    他忍俊不禁地咧開唇角,好難得看到她如此嬌憨可愛的一麵。


    當目光觸及那隻在她枕邊酣眠的小藏獒時,他的眸子裏迅速竄起一層火苗,擰起它扔到了屏風外的軟榻上。


    “送你來,不是讓你占她便宜的!”


    小藏獒弱弱地哼了一聲,繼續酣眠。


    他拉過被子為她蓋上,卻在不經意間瞥見她腫脹的腳踝。


    受傷了?


    他濃眉微蹙,沉思片刻,探出手點了她的睡穴。


    他在床邊坐好,手抬起又落下,再抬起再落下……如此反複,直至春雨驟停,天邊泛起一小抹魚肚白,他才最終下定決心:一手握住她的玉足,一手帶動內力為她舒筋活血。


    這一晚,桑玥好夢好天亮。


    翌日,天空放晴,經曆了一場春雨後,泥土芬芳越發濃鬱了。


    桑玥穿上一件白色束腰羅裙,寬袖和裙擺上開滿朵朵紅梅,仿佛寒梅點枝映瑞雪,舉手投足間,隱隱可聞馥香清韻。她走了幾步,有些驚訝,臨睡前右腳明明腫得跟個包子似的,今早就奇跡般地好了!金瘡藥的效果這麽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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