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姨娘苦歎一聲,道:“表哥不想聽,那我就不說了。”她四下看了看,確定無人,小聲道,“我總覺得大夫人沒安什麽好心,王府有大堆的侍衛,她卻非要托鏢,路上你可得謹慎點,別出差錯兒。”


    駱慶麵露喜色,表妹終究還是關心他的。他拍著胸脯保證道:“表妹,你就放一百二個心,就是為了你,我也會順利跑完這趟鏢的。”


    駱慶的保證在六姨娘看來毫無意義,她指了指門外的兩名青衣男子,道:“我怕大夫人會從中作梗,昨夜特意向老爺求了兩名暗衛,他們武功極高,會在暗處保護你。”


    駱慶忍住要將六姨娘抱入懷裏的衝動,咬咬牙,轉身離開了定國公府。


    六姨娘搖搖頭,她能做的隻有這些,年輕時的事對她而言早是一堆浮華,她幫他隻是不希望他失敗後成為大夫人要挾她的一顆棋子。


    在梅園門口,六姨娘意外地碰到了桑玥。


    桑玥穿著淡綠色羅裙,身量纖纖,氣質優。陽光下,她的臉白得近乎透明,雙頰染了一層恰如其分的緋色,一雙幽靜深邃的眸,美得像兩粒黑水晶點綴在天山瑞雪中。


    這樣的女子,恬靜舒柔、淡似蓮,絕非尋常姿色可比。


    六姨娘暗自驚豔了一把,但當桑玥清冷的眼神掃向她時,曾經被bi供的一幕像一道雷電在她腦海中轟然炸響,她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這才想起二小姐是個多麽恐怖的人。她硬著頭皮過去行了個禮,顫聲道:“婢子見過二小姐。”


    桑玥的唇角勾起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六姨娘好像很怕我。”


    “婢子沒有。婢子在佛堂養病的這段時間,多虧二小姐的照拂,三小姐才過上好日子。”後麵的是實話,她原以為桑秋會過得無比淒慘,誰料她錦衣玉食,下人勤懇辦事,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桑玥捕捉到了六姨娘眼角一閃而過的慌亂,淡淡勸誡道:“六姨娘原先是怎麽過日子的,以後就怎麽過日子,這府裏的天陰晴不定,打雷刮風還是下雨你無法預料,所以明哲保身的法子就是守住自己的那一方天地,什麽也別摻和。”


    六姨娘壓低頭,到:“婢子……從前安分守己,以後也會安分守己。”


    桑玥意味深長地笑道:“但願過段時間,你依舊這麽想。”


    桑玥走後,六姨娘隻覺得渾身一輕,像卸下了千斤重擔。她長籲一口氣,有機會從那個暗無天日的佛堂出來,她又怎願意再被送進去?府裏的鬥爭與她無關,她隻要守著三小姐,看她嫁戶好人家就行了。


    可天不遂人願,桑玥之所以會警告六姨娘是有原因的。大夫人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對人好,她給你多少,就一定會讓你雙倍吐出!


    十日後,追隨駱慶而去的兩名暗衛回來了,還帶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駱慶監守自盜、逃了!


    那暗衛是桑楚沐派的,定然不會撒謊。六姨娘氣得頭暈目眩,她怕大夫人動手腳,使勁渾身解數才向老爺求來兩個暗衛,表哥倒好,別人沒偷,他自己手癢了!


    大夫人將六姨娘叫去了長樂軒。


    六姨娘戰戰兢兢地立在大廳中央,雖然此事與她沒多大關係,但她還是怕大夫人會遷怒於她。


    大夫人端坐於主位上,雙指捏著一顆ru白色的東珠,淡淡道:“一顆東珠價值紋銀白兩,駱慶一共盜走了五十顆東珠。”


    六姨娘臉唰的一下慘白,五十顆東珠,五千兩銀子!


    大夫人瞧見六姨娘那副鄉巴佬的樣子就心生鄙夷,她悠悠地說道:“東珠不過是九牛一毛,黃金、紫金、赤金、蜀錦、絲綢……隨便一樣都價值不菲,你們這回,膽子也太大了。枉我一番苦心這麽信任你們,瞧瞧你們又是怎麽回報我的?”


    大夫人一口一個“你們”,講得六姨娘驚惶不已。她低聲道:“大夫人,婢子是定國公府的人,此事乃駱慶一人所為,與婢子無關。”


    大夫人撫上發髻上的彩鳳步搖,半闔著眸子,道:“無關?我怎麽聽說了這樣一個故事呢!一個鏢師為謀錢財,不惜將青梅竹馬的相好送給達官貴人為妾,後來鏢師與那妾室珠胎暗結,令她誕下一個女兒。再後來,鏢師騙了貴人家裏的一筆橫財,打算與那名妾室私奔。”


    六姨娘噗通跪在了地上,懇求道:“大夫人,婢子和駱慶是清白的!”


    大夫人從寬袖裏掏出一個荷包扔到她麵前:“那這是什麽?”


    六姨娘定睛一看,傻眼了,那是她進入定國公府前繡給駱慶的荷包,上麵有她和駱慶的名字,這荷包怎麽到了大夫人的手上?


    軒窗大開,午後的春陽像一床金色的棉被蓋在六姨娘的身上,隻是,她不僅絲毫感覺不到溫暖,反而如同置身冰窖,從頭到腳,連頭發絲都寒涼不已。


    大夫人對六姨娘這種驚弓之鳥的反應很滿意,她冷笑道:“想要與你私奔,這話可是駱慶親口承認的,你說老爺他會不會信呢?”


    六姨娘忽然有了一種十分大膽的猜測:“駱慶……駱慶在你的手上?”


    這種事,哪怕是子虛烏有,桑楚沐聽了也會勃然大怒。何況駱慶還親口承認?與人私通是大罪,輕者亂棍打死,重者浸入豬籠。她死了,三小姐要怎麽辦?六姨娘隻覺得自己剛出佛堂就掉進了一個巨大的陷阱,不,或者,出佛堂本身就是陷阱的第一步!


    大夫人如此大費周章,絕不是想要她的命。那麽,大夫人究竟想做什麽?


    六姨娘用餘光偷偷地打量起大夫人,隻見她目視遠方,眸子裏跳動著興奮的幽芒,仿佛看到了一個垂涎已久的獵物……


    天空碧藍,稍了一抹淡淡的緋色,又是一日好春光即將流逝在時間的長河裏。


    七彩鳥已經飛了回來,桑玥拿出鳥籠裏附帶的鳥食細細喂著它,腦海裏忽然閃過一個奇怪的想法:她的棠梨院貌似要變成一個寵物園了!她啞然笑笑,將七彩鳥放入籠中,又去淨了手,才捧著賬本核對了起來。


    她給鍾媽媽放了一天假回去探望丈夫和女兒,並給了她一筆銀子,讓她丈夫在城內租個鋪子做點小生意。自從鍾媽媽做了她的奶娘,與家人聚少離多,就生了一個女兒。偏她丈夫又是個心xing高的,寧願自己編些竹籃、竹筐拿到集市上賣,也不肯入府為奴。桑玥盡量多給鍾媽媽假期,奈何鍾媽媽自己不肯,每月就回去兩日。


    丁香打了簾子進來,稟報道:“二小姐,三小姐來了。”


    桑玥放下賬本,從書桌後走出:“讓她進來吧。”又看了眼天色,吩咐道:“你去叫小廚房做一盤紅燒排骨、一份醬香酥鴨。”


    丁香微微愣了楞,爾後了然,道:“是,奴婢先去膳房領食材,然後吩咐小廚房快些做。”


    桑秋是哭著進來的,她麵色蒼白,淚如雨下,一見到桑玥就撲進了她的懷裏:“二姐……二姐你救救六姨娘吧……”


    “六姨娘?”桑玥拉過她在椅子上坐好,倒了杯茶給她,關切道:“六姨娘怎麽了?”


    桑秋嗚嗚咽咽道:“我表舅偷了母親托運的東西,聽說價值連城,現在母親將責任推到了六姨娘的身上,說是她與表舅串通一氣,來謀得那筆橫財,母親bi著六姨娘交出所有的貨物,可……可這件事與六姨娘無關啊……”


    恰好此時蓮珠端了果品過來,桑玥給她使了個眼色,她笑了笑:“奴婢去給您準備晚上的換洗衣裳。”爾後,走進了內屋。


    桑玥濃密而卷翹的睫毛輕顫了一下,目光牢牢地鎖定桑秋溢滿淚水的眸子,道:“你是怎麽知道的?六姨娘對你說的?”


    桑秋搖搖頭,吸了吸鼻子:“不是,我下午去看六姨娘,正好聽見她同藍兒在說話,藍兒勸她去求父親,可她不敢,我就想著來求你了。之前的事是我不對,二姐你別生我的氣,求你幫幫六姨娘好不好?”


    桑玥神色一鬆,拿了片果幹咬了一口,靠在椅背上,淡道:“三妹倒是說說,我如何幫你?”


    桑秋睜大淚汪汪的眼,側身看向桑玥,哀求道:“父親最疼的人就是二姐,隻要二姐向父親求情,求父親不要遷怒於六姨娘就好。”


    讓她幫六姨娘求情?桑玥眨了眨珠簾眼瞼,淡道:“三妹你太天真了,父親疼我,並不代表著我就有權力cha手府裏的事情,這次給陳家的厚禮的確是太過貴重,父親和母親究竟是報官還是自行處置,我們做小輩都隻能看著。六姨娘清者自清,你就別瞎摻和了。”


    桑秋滿心憧憬地跑來求救,得到的卻是桑玥如此直白的拒絕,她不免有些失望,語氣低沉得令人心酸:“二姐,你真的不願意幫我?”


    桑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三妹,六姨娘是六姨娘,你是你,你一個孩子就不要cao那麽多心!而且我明白地告訴你,你就算去求祖母也一樣沒用。”


    桑秋噌地直起身,失望透頂地看著桑玥:“我明白了,打攪二姐了。”語畢,她哭哭啼啼地掀了簾子出去,與端著托盤的丁香撞了個滿懷,好在丁香機敏,將托盤往旁邊一挪,勉強算是穩住了。


    丁香剛想道歉,桑秋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棠梨院。


    “二小姐。”丁香望了望桑秋的背影,看著桑玥,擔憂道:“二小姐,快到晚膳時辰了,各個院子的下人都在趕往膳房領飯菜,三小姐從咱們院子哭著出去這般模樣,隻怕明天就傳遍整個定國公府了。”她看了看托盤,心裏感慨,二小姐特地吩咐人做了三小姐最愛吃的菜,三小姐卻跑了!


    桑玥冷冷一笑:“是啊,哪怕一個下人看到,隻要他在膳房一說,這消息立即就會像墨汁掉入水裏,層層蕩漾開來。”


    蓮珠從內屋出來,蹙眉道:“三小姐故意讓人知道你與她不合?可是她今天說的話到底是六姨娘教的,還是她自己想的?”


    “桑秋就是個藏不住心事的xing格,至於那些話,應該是她從六姨娘那兒聽來的。”如果硬說有問題,那麽問題也該是出在六姨娘那兒。也許,六姨娘是故意讓桑秋聽見那些話的,以桑秋對她的依賴,一定會跑來棠梨院求情。


    隻不過,六姨娘的求救是發自內心還是個陷阱,桑玥還不能妄下定論。她蹙了蹙眉,對丁香道:“這些菜你們端下去吃吧,還有,盯緊六姨娘的院子,有任何異常及時告訴我。”


    “是!”蓮珠應了聲,又問,“小姐,三小姐會不會因為就恨上你了?”


    桑玥端起茶茗了一口:“你說呢?”


    半個月的時間如白駒過隙,大夫人將駱慶的事報了官,鏢局為了撇清責任,第一時間將駱慶除了名,並將他列入追殺的名單之上。


    本以為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誰料,十數天過去了,仍舊沒人尋到駱慶的下落。


    桑秋自那日之後,再沒來過棠梨院,即便在福壽院和長樂軒晨昏定省見到了桑玥,也隻簡單打個招呼。


    六姨娘終日惴惴不安,桑楚沐去她院子的次數少了,她便開始疑心自己是因為駱慶的事遭受了牽連。


    隨著五姨娘孕齡漸長,桑楚沐三不五時地去探望一番,但晚上大多宿在九姨娘的院子。一時間,有關九姨娘的流言飛速在定國公府傳得沸沸揚揚。


    “聽說了沒?老爺在外麵為九姨娘單獨置了個別院,說如果在府裏住得不開心,搬出去也行。”


    “我看老爺是怕九姨娘遭了大夫人的毒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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