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兒!”桑楚沐一手cao起茶杯就朝桑柔的腳邊砸了過去,雙目如炬道:“再敢胡言亂語我就將你送入佛堂!”


    所有人都被桑楚沐雷霆般的怒火嚇了一跳,但桑玥並不為桑楚沐的威嚴所懾,她淺笑著看向駱慶:“回答我的問題,你對五姨娘是真心的?”


    “當然!不然我怎麽會三十歲了還不曾娶妻納妾?”


    混亂中,桑玥的腦海裏飄過一個思緒,她急忙抓住,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冷哼道:“不娶妻不納妾不能代表你的真心,恰恰說明你極有可能是個不負責任的人,玩弄了女人之後棄之如敝履,所以至今孑然一身。”


    “才不是!我在外麵從沒碰過任何女人!”說這話時,他瞟了一眼六姨娘。


    六姨娘垂眸不語,仿佛她什麽也沒聽見。


    桑玥頓時明白大夫人口中駱慶的家人是誰了,原來是個癡情種啊!為了六姨娘守身如玉那麽多年,當真是……難為他了。


    “你可敢對天發誓?”


    駱慶抬眸毫無畏懼地對上桑玥審視的眸光,坦然道:“我發誓我在外麵從沒碰過任何女人!”


    如果說方才她隻是疑惑,現在她可以完全確定了。桑玥舒心一笑,麵向紅玉,雲淡風輕道:“駱慶方才和五姨娘在屋子裏呆了多久?你照實說。”


    紅玉小心翼翼道:“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對於一男一女而言,換幾個姿勢都夠了。


    桑玥問向五姨娘:“姨娘,駱慶到底有沒有侵犯你?”


    五姨娘堅定地搖頭,他雖然扒了自己的上衣,也扯亂了她的外袍,但並未真的對她怎樣。


    今天一切的一切可謂設計得天衣無縫。桑玥就說大夫人怎麽那麽好心會舍得讓姨娘們去花園見世麵。先是韓玲萱射傷桑秋,再讓她帶桑秋去擦藥,然後桑柔拖住九姨娘,最後碧瑤將五姨娘騙去小雨軒,待駱慶將門反鎖後,碧瑤又迅速前往長樂軒通報。至於那件從五姨娘房裏搜出來的衣服,不出所料的話,定是趁著五姨娘去逛花園的這段時間偷偷放進去的。


    不過……大夫人千算萬算,卻算漏了駱慶本人!


    桑玥嗬嗬笑出了聲。


    桑楚沐目光凜凜地看著桑玥,她清麗的眉宇間似有高貴的華光流轉,麵對鐵證如山的事實,她竟有推翻她的自信。


    桑玥一步一步走向駱慶,藍色裙擺像一片蔚藍的海,駱慶隻覺得這片海忽然就壓在了他的身上,沉得他快要呼不過氣來。


    “你之所以不碰女人,是因為……你根本不是個真正的男人!”


    此話一出,全程震驚!


    大夫人看著六姨娘,六姨娘搖頭表示她不知情。大夫人的心稍稍寬了些,和顏悅色道:“玥兒,你的心情我理解,這件事不論結果如何都不會牽扯到你的,放心吧。”開玩笑,就連她都不信駱慶沒對五姨娘做什麽!


    駱慶暴跳如雷,騰的一下直起身,怒意盎然道:“我不是男人,難道還是女人?”他將自己前胸的衣襟完全拉開,“你看清楚了!我是男人!”


    桑柔“啊——”地一聲趕緊捂住臉,桑楚沐憤怒地打出一掌,勁風拍上駱慶的肩,將他掀飛撞在了左側的牆壁上,又重重跌落在地,噴出一口鮮血。


    桑玥冷笑一聲:“扒了上衣有什麽用,”她莞爾地笑看著桑柔,“驗身可都是要脫褲子的!”


    桑柔再次被戳中痛處,又羞又惱,一張臉漲得通紅,卻又不敢吱聲。


    “父親,方才駱慶進來時,麵色潮紅,呼吸紊亂,眼神有些遊離,此乃沾染了cui情藥所致。正常男人在那種情況下絕不可能保持理智,但駱慶並未侵犯五姨娘,所以隻有一種解釋,他……不是男人!”


    桑柔剜了一眼桑玥:“五姨娘說沒有就沒有嗎?”


    桑玥猛然側目,犀利如刀的眼神刺入桑柔華光盎然的眸子,“驗過駱慶的身就知道他到底行不行了!”


    桑楚沐的眼底劃過一絲愕然,他急忙叫來陳侍衛:“帶他下去驗身!看他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駱慶抵死不從:“你們不能隨意汙蔑我!士可殺不可辱,你們定國公府就是這麽踐踏平民百姓的嗎?”


    “駱慶,不驗身的話可就是默認了私通的罪名,要被五馬分屍的,”桑玥笑得春風和煦,清冷的眸光卻似尖刀狠狠地插進了駱慶的心房,痛得他打了個冷顫。他將求救的眼光投向大夫人,大夫人卻裝作不察,端起一杯茶放至唇邊。


    陳侍衛不再給他叫囂的機會,將他雙手扣於身後,塞了塊布條到他嘴裏,將他帶了下去。


    驗身的結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陳侍衛進來的時候臉色十分難看,捂著胸口,顯然方才吐了一番。他據實相告:“啟稟老爺,他……的確不能算個男人。”


    六姨娘的身子陡然一晃,險些歪在地上。她一直以為表哥是放不下當年那段情,所以過了而立之年仍未婚娶,沒想到,他是因為身子殘疾才會那樣!


    既然他不是個真正的男人,那麽他與五姨娘有染一說就純屬子虛烏有了。


    桑玥眉梢輕挑,笑容淺淺:“母親,我可記得您信誓旦旦地說駱慶與五姨娘有染,五姨娘肚子裏懷的不是父親的孩子。還有大姐,你說我是野種來著。”


    大夫人麵色一僵,啞口無言。


    桑楚沐這會子也將事情的始末猜了個**分,“韓珍!沒想到你的心腸這麽歹毒!竟然汙蔑五姨娘和玥兒,說玥兒不是我的孩子!”


    大夫人急忙為自己辯駁:“老爺,是……是……老爺,不是我!我與駱慶不熟,駱慶是六姨娘的表哥,一定是六姨娘串通了駱慶來害玥兒,我不過是聽信了她的讒言,駱慶的話是六姨娘教的!”


    桑柔添了把柴火:“就是!六姨娘當初就是被二妹和五姨娘bi瘋的!許多下人都看見了,她瘋之前去過五姨娘的院子!”


    畫心也道:“是的了,六姨娘回來沒多久,二小姐與三小姐的關係就僵了,那天晚上三小姐哭著從棠梨院跑出去,好多下人都看到了。”


    六姨娘被說得六神無主,喃喃道:“不是的!婢子沒有,婢子沒有!是大夫人她……”


    “六姨娘,你現在又要反過來嫁禍給我嗎?我承認今天這事我也有錯,我錯在疏忽了門房的把守,竟然讓駱慶隨賓客們混了進來!我錯在沒能第一時間識破你的詭計,讓五姨娘平白受了一頓侮辱!”說到這裏,大夫人對著桑楚沐行了一禮,虔誠道:“老爺!請您責罰我吧!”


    與虎謀皮,這就是下場!桑玥不欲為六姨娘求情,這種人留在桑秋的身邊隻會害了桑秋!不用說桑玥也知道大夫人定是利用駱慶與六姨娘年輕時的陳豆子爛芝麻的事兒來要挾她,她蠢得竟然信了,怪得了誰?更氣人的是,她為了保全自己連親生女兒都舍得利用,她就不怕韓玲萱那一箭會射穿桑秋的眼?


    氣氛一度詭異到了極點,眾人覺得自己像是隔了好幾層棉布在呼吸,漸漸有些頭重腳輕了。


    誰也不知道桑楚沐到底會相信誰的話!


    這時,王媽媽來了,她仿佛並不清楚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邊走邊笑嗬嗬地說:“大夫人今兒奇了,裴公子帶了個金發碧眼的朋友過來,奴婢活了大半輩子,還從未見過那樣子的人呢!”


    當她跨進正廳的門檻看清裏麵的一眾人等時,急忙跪在了地上,惶惶道:“奴婢見過老爺!瞧奴婢這張嘴,衝撞了!”


    桑玥注意到了六姨娘在聽見“金發碧眼”四個字的時候,眸子裏閃過一絲極強的慌亂。她結合前世的記憶,心裏豁然開朗。大夫人能坐穩主母的位置這麽多年,的確有些手段!


    她倒要看六姨娘會不會背這個黑鍋,如果背了,證明六姨娘的良心還未完全泯滅。


    半響後,六姨娘咬咬牙,跪了下去:“老爺,是……是婢子串通了駱慶!”


    桑楚沐狐疑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實難相信此事與她無關。但好在玥兒和五姨娘都沒事,等晚宴過後,再慢慢找韓珍算賬!


    “你要好好地反省自己!平時你是怎麽教導柔兒的,她居然講出那樣不合禮數的話!太令我失望了!就罰她抄一千遍《女戒》、《女訓》,每日跪在佛堂思過一個時辰!至於六姨娘和駱慶,關在暴室,等明日再細細審問。”


    “父親!”桑柔急得一顆玲瓏心盡碎,想要反駁,卻被大夫人抓住了手腕。大夫人死死地捏住她,幾乎將她捏碎了一般,笑道:“還不快應下!”


    桑柔回過頭憤怒地望進大夫人的眼,每次倒黴的都是她!


    桑楚沐親自將五姨娘送回了院子,他的心裏很是愧疚。他的腦海中不停回想著桑玥在門口對他說的話:“雖說天下無不是之父母,但上次父親為了救九姨娘放棄了我娘一回,今天,聽信他人讒言誤會她,這是第二回,父親,我不希望再有第三回了。”


    桑楚沐走後,留下一眾人等麵麵相覷。大夫人像被抽空了靈魂似的,兩眼暗淡無光,她冷冷地看著六姨娘被粗使婆子拖走,心裏將她罵了千百遍:真是個笨蛋!她與駱慶從小青梅竹馬居然沒能看出駱慶是個廢物,而桑玥隻言片語就套出了其中的玄機。


    桑玥緩步走到大夫人身後,輕聲喚道:“母親。”


    大夫人回頭,像見了鬼似的接連後退好幾步,上次被紮一事給她留下了很強的陰影。現在隻要桑玥一靠近她,她就手臂發麻。


    “母親,我們快去用膳吧,用完膳後,還要陪祖母看戲呢。”


    大夫人淡淡地掃了桑玥一眼,忽然笑了起來:“桑玥,你不要得意地太早!這件事的確是我大意了,但你不會一直好運的!”


    桑玥恭順一笑:“母親教訓的是,我記住了。現在我要去找九姨娘了,告辭。”


    有那麽一瞬間,大夫人幾乎以為桑玥發現了什麽,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但轉念一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五姨娘的身上,連子歸也留在了長樂軒,桑玥不可能會察覺到她的動作。


    一見她這副表情,桑玥就知道自己猜對了。果然,大夫人對九姨娘也做了手腳!不過,大夫人以為就她能留著王媽媽當後招,別人都沒轍了?她也不問問蓮珠到底去了哪裏!


    “母親,”桑玥笑得春風和煦,亮晶晶的眸子眯成兩道月牙兒,“這次的戲班子是祖母親自挑選的,在京城享有盛名,去年有個唱《貴妃醉酒》的台柱忽然消失了,不過最近好像又回來了。你知道那個戲班子的名字嗎?”


    一聽《貴妃醉酒》,大夫人的心就顫了幾下。


    桑玥笑得狡黠,一字一頓道:“芳、年、華!”


    大夫人兩腿一軟,栽了下去……


    “母親,你聽到芳年華貌似很激動啊,也對,從前您最是喜歡去芳年華聽戲,那裏的台柱又對二哥有救命之恩,難怪您難掩激動之情了。啊,我想起來了,那個台柱叫宸楓,去年在定國公府住著住著突然不辭而別,私底下我還以為他出了什麽意外呢。”


    大夫人有些脫力地靠在白蘭的身上,頭痛像潮汐般一波一波地拍打著她孱弱的身軀,胸口似壓了一塊巨石,她快要呼不過氣來:“香瓶呢?”


    白蘭自腰間解下錦囊,倒出小青花瓷瓶,拔開瓶塞在大夫人鼻尖晃了晃,大夫人這才順過了氣。


    桑玥對她的病態無動於衷,露出一副無比憧憬的表情,雙手合十,指尖抵住下巴:“嗯,我從沒見過宸楓唱戲,待會兒我一定要坐在最前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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