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額上布滿細密的薄汗,逐漸匯聚成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幾乎要落進草叢,桑玥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拭去,生怕衣衫滑動會發出異響。草叢下方是一塊光滑的頑石,若汗珠滴落,極易引起那群人的警覺。


    終於,南麵出現了“缺口”,慕容拓催動內力,施展忍術,帶著桑玥沒入了後院。


    “誰?”丫鬟思焉正在後院曬衣服,聽到異響,出於直覺,她單手摸出腰間的軟劍,轉身麵向慕容拓和桑玥時已亮好一記殺招。


    打起來,慕容拓自是不會吃虧,可驚擾附近的其他人可就不妙了。桑玥迅速從脖子上解下玉佩:“等等!你認不認得這個?”


    思焉定睛一看,駭然失色,一雙腿不受控製地軟了幾分,似要跪在地上,“你……你……它怎麽在你的手上?你是誰?”


    桑玥凝思片刻,據實相告:“我是姚鳳蘭的女兒,桑玥。”


    突然,一個謫仙美人自房內竄出,一把抱住桑玥,泫然欲泣:“恬兒!”


    恬兒?桑玥和慕容拓互視一眼,恬郡主?


    慕容拓不由地多看了那名白衣女子一眼,雖然暗中盯梢她已久,但如此仔細端詳她的麵容尚屬首次。她未梳發髻,任由三千青絲似水,柔順地披帛在肩上、背上,不得不說,見慣了自己娘親的花容月貌,再見這名女子,依舊有種十分驚豔的感覺。


    可是,她為什麽抱著桑玥叫“恬兒”?


    桑玥被這突如其來的親密弄得有些愣神,即便五姨娘也甚少這般抱她。桑玥本能地想推開冷香凝,但一念及她是五姨娘的好姐妹,抬起欲推的手變成了輕輕的安撫,那聲,竟也染了幾分溫柔:“皇後娘娘,我不是恬郡主,我是桑玥,姚鳳蘭和桑楚沐的女兒,桑玥。”


    香凝皇後?慕容拓驚詫地看著她們兩個,大周的香凝皇後?


    桑玥給了慕容拓一個“你猜對了”的眼神:“恬郡主是香凝皇後的女兒,也是冷瑤的外甥女。我和恬郡主隨身攜帶的玉佩一模一樣,大概她是將我當成恬郡主了。”


    原來大周皇後不僅沒死,還被關在南越的普陀寺!冷瑤到底唱的哪一出?慕容拓的眸子裏寫滿了狐疑。他原先還在納悶呢,冷瑤費盡心思將一個瘋子囚禁於此,究竟意欲所何?現在知道這個人就是大周皇後,他好像明白了一點冷瑤的意圖。至於桑玥為何會有一塊同恬郡主的一模一樣的玉佩,他曾經疑惑過,但桑玥不說,他便也不問。


    冷香凝絲毫不理會桑玥的話,她自桑玥手裏拿過玉佩,牽著她的手依舊不肯鬆開,秀美絕倫的臉上露出欣慰無比的笑:“恬兒,來,我給你做了新衣衫。”


    冷香凝像捧著一件世間的珍寶,欣喜的同時竟然有些局促不安,生怕一不小心這珍寶就突然消失了似的,這讓桑玥有些無所適從。


    即將跨過門檻時,冷香凝突然回頭指著慕容拓,警惕地蹙眉:“恬兒,他是誰?”


    桑玥怔了怔,道:“他是……我的一個朋友。”


    慕容拓不悅地兩眼望天,朋友?一個朋友?哼!


    誰料,冷香凝伸手就是一巴掌拍上了慕容拓的腦門,低聲喝道:“追求我的女兒還敢這麽傲慢!”


    慕容拓眸光一暗,桑玥對他搖搖頭,她神誌不清,你也神誌不清?


    “我警告你,對我女兒要捧著、供著、護著、疼著,你敢讓她受丁點兒委屈,我叫雲傲那個混蛋滅了你的九族!”


    雲傲,不就是大周皇帝的名諱?桑玥幽靜深邃的眸子微眯了一下,香凝皇後貌似記得他?


    慕容拓嘴角抽了抽,這個女人怎麽跟桑玥剛開始一樣討厭?


    冷香凝拉著桑玥進屋,這是一個古樸典的房間,左側是放著大理石的木桌,木桌上有個可供觀賞的硯屏,畫著幾朵淡的白蓮;右側是雕蘭花紅木梳妝台,鑲金卷邊銅鏡巧妙地嵌入其間,銅鏡下的錦繡妝盒一字排開,纖塵不染。正對麵是一張鋪著淺綠色褥子的床,吊著挑銀絲紗帳,用鳳尾金鉤掛於兩側,緊挨著床尾的是一個一人高的衣櫃。


    思焉自衣櫃中取出兩套裙衫,一套是紅色束腰羅裙,一套是湖藍色水紋曳地群,遞到桑玥的麵前,小聲道:“這是娘娘親手縫製的,你收下吧,就當……哄娘娘開心了。”


    “喜歡嗎?”冷香凝笑著問向桑玥,美眸中滿含期許,生怕桑玥會拒絕似的。


    還真把她當恬郡主了!桑玥淡淡一笑:“喜歡。對了,皇後娘娘,你能告訴我這塊玉佩的來曆嗎?”她指了指冷香凝手中握著的玉佩,“它不是姚家祖傳的玉佩吧?”


    冷香凝根本不理會桑玥的問題,隻癡癡地看著她,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恬兒,你竟然叫我皇後娘娘?我是你娘,你叫娘……要叫娘……”


    桑玥不禁有些尷尬,叫小姨或許她能叫出口,叫“娘”……有些難以啟齒了。


    思焉一邊拍著冷香凝的肩膀,一邊給她擦去眼淚:“娘娘,你認錯人了,她不是公主殿下,是姚小姐的女兒,桑玥。”


    冷香凝吸了吸鼻子,看著桑玥,那眼神,竟然比小貓的還無辜三分:“我不管,你叫我一聲‘娘’。”


    “這……”桑玥叫不出口。


    冷香凝忽然一改哭泣的神色,唇角慢慢揚起,笑得如花般燦爛,四下看了看,仿佛確定周圍沒有隱患,才湊近桑玥悄聲道:“我們做筆交易,你叫我一聲‘娘’,我告訴你這塊玉佩的來曆。”


    慕容拓和桑玥麵麵相覷,慕容拓濃眉輕挑:看吧,找個瘋子答疑解惑,不是自討苦吃?她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還認得你的玉佩?


    桑玥默默地踩了慕容拓一腳,笑了笑,道:“你先告訴我。”


    “告訴了就叫?”冷香凝瞪大明若流波的眸。


    桑玥垂眸掩住一閃而過的狡黠,點點頭:“嗯。”


    “你會不會耍賴?”


    “你要是覺得一聲不夠,我可以叫你兩聲,但前提是你得告訴我這塊玉佩的來曆。”


    冷香凝用手指一比,紅唇嘟起:“兩聲哦!”


    “嗯,兩聲。”桑玥笑得花枝亂顫。


    慕容拓扭過頭偷笑,桑玥真是會糊弄人,兩聲“娘”不就是“娘娘”?


    冷香凝雀躍地擊掌,將玉佩重新掛回桑玥的脖子上,無限愛憐地摸著她鬢角垂下的幾縷秀發:“這塊玉佩是……”


    “娘娘!院子裏遭了賊,屬下進來查探。”前院驟然響起男子低沉的稟報聲。


    冷香凝身子一晃,花容失色:“恬兒……”


    思焉壓低音量:“這位公子趕緊帶著桑小姐離開吧。”


    “恬兒……”冷香凝依依不舍地拽住桑玥的衣袖,那模樣,像個孩子在求父母別拋棄她。


    思焉自門縫裏瞥見那群人正匆匆趕來,扭過頭:“娘娘,讓桑小姐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


    果然拖不了太長時間!慕容拓拉過桑玥的手:“我改天再帶你過來。”


    也不知是不是慕容拓的最後一句話點燃了冷香凝的希冀,她將衣服塞進慕容拓的手裏,無比鄭重道:“臭小子,好好照顧我的恬兒!”


    慕容拓點點頭,一手拿著衣衫,一手抱住桑玥,施展輕功,在思焉的掩護下,從後門躍出。


    上了馬車後,慕容拓和桑玥同時籲了口氣。


    “都準備好了嗎?”桑玥自蓮珠手裏接過茶,又遞到慕容拓的手中。


    慕容拓一飲而盡,挑眉一笑:“我什麽時候讓你失望過?”


    卻說桑柔自普陀寺領了個開過光的辟邪香囊,又抽中了一根上上簽,這心裏是喜不自勝。馬車上,一刻不停地端詳著黃色的鑲有佛紋的香囊,這香囊的氣味異常芬芳,剛好能遮蓋她身上尚未除盡的腐臭。


    綠蕪一邊打著扇,一邊奉承道:“小姐今年的運勢一定很旺。”


    “那是!”桑柔將香囊放在鼻尖聞了聞,恣意道,“我求了支姻緣上上簽,看吧,即便沒有母親的周旋,我一樣會嫁得好。”


    綠蕪微笑著附和:“小姐與恬郡主齊名,並稱南越第一美人,這天底下的男人莫不都是對小姐翹首以盼,小姐隻管慢慢挑就是。”


    桑柔丟了顆荔枝在綠蕪的身上,意態閑閑道:“你這妮子嘴甜了一回。”


    綠蕪按耐住心底的不悅,拿起荔枝,恭敬地笑道:“多謝小姐的賞。”


    “哐啷”一聲,車子一偏,桑柔撲在了綠蕪的身上。她嚇了一跳,隨即怒火橫生,挑開一冊的簾幕,問向隨行的侍衛:“怎麽回事?”


    “回大小姐的話,右邊的輪子陷入土坑裏了。”


    “車夫是怎麽趕車的?這麽寬的路竟然陷進坑裏了?沒長眼睛嗎?”


    車夫悻悻地答道:“奴才眼拙,沒瞧清草堆下有一個坑兒。”


    因車廂嚴重傾斜的緣故,桑柔很難坐穩,無奈之下,她隻得在綠蕪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烈日當頭,酷暑難耐,等待眾人抬車的過程顯得無比漫長。而說來也怪,那坑裏仿佛帶著吸力般,八名侍衛怎麽推也推不動。


    桑柔熱得快要中暑,不是剛剛抽了個上上簽嗎?怎麽運氣還這麽差?


    就在她越來越掩飾不住心底的火氣之際,一輛白色的刻有旭日東升圖騰的馬車迎麵駛來。


    “桑小姐。”


    她抬眸,一抹白色身影映入眼簾,竟像是冰雪般,透著一股罕見的涼意,一直清爽到她的內心深處。


    “裴公子。”


    裴浩然看了看馬車,心下了然,微笑道:“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決的事,桑小姐若是不嫌棄,我送你回府吧。”


    他原本聽說桑玥要來普陀寺上香,於是跟了過來,誰料在寺裏撲了個空,無功而返之際,竟讓他遇到了桑柔。


    桑柔抬手睥睨了一眼高空的驕陽,美眸被刺目的陽光戳得微痛,憑心而論,她當然不想繼續在烈日下暴曬,但……與裴浩然同乘一輛馬車,被他人知曉,對名節有損。


    上,還是不上?她思慮了片刻,終究還是吃不得苦頭,隨裴浩然上了馬車。


    裴家的馬車與定國公府的馬車有所不同,風格有些異域,簡塌上鋪著一層光滑的叫不出名字的軟墊,厚厚的,一坐就凹了進去,柔軟舒適。桑柔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麽墊子?我孤陋寡聞,從未見過。”


    裴浩然親自倒了杯果茶,自密封好的盒子裏取了冰塊放入其中,遞到桑柔的麵前,語氣和善道:“這是皮墊,外麵采用兩層牛皮所製,內塞數層壓製的海綿,透氣xing不太良好,用在馬車上卻令人的舟車勞頓顯得舒適許多。”


    “海綿又是什麽?”桑柔不禁來了興趣,接過茶杯,喝了一口,頓時暑氣銳減,渾身舒暢。


    “海綿是一種西洋人用的類似於棉花的東西。”裴浩然的臉上掛著從容淡定的笑,幽暗深邃的眸極具吸力,令桑柔有些錯不開視線。風兒卷起一片簾角,陽光就那麽透射了進來,照在他濃眉下的一雙翦瞳中,居然滋生了一種奪目勾心的色彩。


    “桑小姐。”裴浩然從桑柔的眼神裏讀出了異樣,“桑小姐,你怎麽了?”


    桑柔不說話,打翻了茶杯也渾然不覺。她綻放了一抹絕世笑靨,像一株曼珠沙華,絢麗而妖嬈,嫵媚而清新。她的雙頰泛著桃花瓣般的粉紅,柔嫩得幾乎可以掐出水來。她的眼眸如盛滿了醇香的蜜酒,那絲絲目光,甜得令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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