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從沒想過會讓你感激我。我勸你,僅僅是覺得你作為一個閨閣女子,閑來無事做做女紅,參加參加宴會比較好,有些人有些事你無法左右就算了,別跟著摻和。”這樣,或許到時,還能救她一命。


    桑玥明白他是好言相勸,隻是她始終無法相信慕容錦回京隻是單純地要勸她遠離朝堂之爭,大概,她就是這麽一個多疑的人吧。所以,他們也無法做朋友。


    她素手輕抬,企圖拔下頭上的發簪還給他,卻用力過猛,扯落了發帶,頓時滿頭青絲像柔軟的綢緞一般垂順而下,落在了慕容錦因阻止她而探出的手臂上,微涼細滑的觸感順著他的手腕和指尖直達心底,引動一陣詭異的顫栗。


    那張美麗的容顏半掩於青絲下,竟是那般勾人心魄!


    手臂微微顫抖,倏然,慕容錦轉過身背對著桑玥:“把頭發梳起來。”


    桑玥忙繞著青絲,簡單地束於腦後:“在我舉報世子擅離軍營之時,世子還是趕緊返回洛邑吧。”


    “你不會。”


    桑玥秀眉輕挑:“是嗎?等著瞧吧,或許明天整個京城都流傳著有人見過慕容世子的言論了。我可不會放過這麽一個打擊攝政王府機會,提前告訴你,是希望你能有所應對,權當報答你這次的襄助之恩。至於事後你們攝政王府要如何瞞天過海、堵住群臣的嘴巴,我可不關心。”


    慕容錦再次轉身,一瞬不瞬地盯著桑玥清秀中透著嫵媚的眉眼,突然得出一個結論:她是認真的!不過,這又有什麽關係呢?他也不是隨便什麽人就能找得到的。


    “快一年了,你還是隻小刺蝟。”慕容錦微微笑著,忍不住抬手要去摸她的頭,但那瑩潤的肌膚,曼妙的身姿,充滿**的紅唇,無一不在提示在他,她不再是個孩子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後,慢慢落下,沉重地吐出一句:“記住,我還欠你一個要求。”轉身沒入夜色,背影有些寂寥,不知下次見麵,又是何時?


    這次日食的事件並未善了,百姓參拜石碑和在皇宮門口聚眾示威時,不可避免地與禦林軍發生了衝突。不管過程如何,結果是禦林軍拔劍斬殺了數十名手無寸鐵的百姓,這些百姓中有男子,有婦孺,甚至,還有尚未及笄和及冠的孩子。桑玥早料到慕容歆和慕容耀會借機大做章,卻不曾想為了激起民憤,他們連孩子也敢送去犧牲。


    慕容宸瑞已然下令不得傷害百姓,禦林軍拔劍或許真的隻是被迫。那些死在劍下的人全部都是碧洛的信徒,他們以為聖主犧牲為榮,堅信隻要得聖令批準後犧牲的人便能從此脫離苦海,進入一個無病無災的世界裏得享永生,並且會與死去的親人團聚。


    有了這種執念,信徒們簡直是排隊送死。


    雖然信徒的思想很愚昧,但不得不說,慕容耀的確想了個控製民心的好法子。


    那些誤傷百姓的禦林軍被押入天牢,擇日處斬。但這並不足以平息民憤,大家對攝政王和太後的暴政怨聲載道,叫罵連連。當然,桑玥並沒有真的將慕容錦出現在京城的消息泄露出去。慕容宸瑞依舊認為慕容錦在洛邑的某個險阻之地,下令全力搜索,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在慕容錦失蹤的這段時間,曹季恒暫代大將軍之職,指揮洛邑的軍隊與北齊抗戰,接連打了好幾場勝仗,一時間,威望陡增。而曹季恒在洋洋自得的情況下,乘勝追擊,大破北齊敵軍,一舉攻入北齊的境內,搶占了三座城池。


    這一豐功偉績傳回京城時,興起了軒然大波,大抵都是對曹季恒的歌頌和讚揚,有官員趁機請求為曹季恒封官加爵,誰料,聖旨尚未送出京城,噩耗傳來:曹季恒在軍中大肆慶功,飲酒作樂,敵軍趁夜偷襲,不僅奪回了三座城池,而且攻入南越境內,燒殺搶掠,無所不用其極,並將曹季恒的頭顱懸在了南越邊關縣城甕城的城門口。


    如此,一子錯,滿盤皆落索,曹季恒縱然曾揚名立威,建功無數,終究抵不過臨死前丟了城池的屈辱。


    馬革裹屍,葬於沙場,一代梟雄,從此英魂永駐。


    慕容錦最終“負傷”回了軍營,未等“傷勢”痊愈便奮起作戰,身先士卒,衝鋒陷陣,南越將士士氣大增,個個奮勇殺敵,短短兩日便奪回甕城,將北齊軍士迅速趕出了南越,慕容錦再次站到了威望的頂端!


    桑玥歎了口氣,果然如她所料,曹季恒被慕容錦玩得渣都不剩下!像曹季恒這種莽夫,隻需有人在他身邊吹吹耳旁風,就會得意忘形,慕容錦是不在軍營了,可那煽風點火的大把。大肆慶祝,飲酒作樂,曹季恒活該被人斬首!


    好在丁山已升了小隊長,即便曹季恒死了,他依舊能呆在軍營,希望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吧。


    隨著曹季恒之死而引發的另外一個問題是:督軍沒了,朝廷唯有再派一人,桑玥怎麽也沒想到,這回,竟然是桑楚沐!


    難怪慕容錦會說洛邑烽火燒臨淄,臨淄代表的是父親,這一步棋,從慕容錦北上之前就布好了。表麵上看攝政王提出讓慕容耀陣營的人選送督軍是為了令兩派勢力分庭抗禮,實際上卻是借著這個機會一個一個殲滅為慕容耀衷心赴死的良將!而那晚,慕容錦又說有些人有些事她左右不了,別跟著摻和,大抵指的就是父親北上。曹季恒的下場,是個警告!父親隻身前往洛邑,真不敢想象,將會有多凶險?


    父親一旦北上,慕容耀勢必會命他殺掉慕容錦,而慕容錦受攝政王的囑托,也會伺機消滅父親!


    為什麽會這樣?事情為什麽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真的……避無可避了嗎?


    當桑楚沐奉旨北上的消息塵埃落定時,又是一年金秋時節。桑玄羲因大夫人和桑柔去世一事,從江南全速返回,然他所見到的不過是一捧黃土,兩個石碑,從此,天上人間,再不相間。他和桑玄夜都成功地通過了秋試,除他們二人之外,韓天宇和裴浩然也獲得了明年春試的資格。


    桑玄羲先是失去哥哥,再是失去母親和妹妹,本就善良脆弱的他,經受不住打擊,一病不起,就連去秋試還是讓人背進去的,一出考場便暈倒了。好在桑楚青對桑玄羲格外照顧,直接將他接到自己的院子住著,在他和韓玉的悉心照料下,桑玄羲的病情漸漸好轉。


    這段時間,桑楚青有意去許姨娘的院子多多走動,奈何桑飛燕住在那兒,他如今是見著桑飛燕就來火,索xing,夜夜宿在自己的院子,每晚叫上韓玉一起,陪桑玄羲讀書、談話。


    棠梨院中,桑玥正在看書,自她生辰之後,慕容拓就把小慕兒接走了,原本熱熱鬧鬧的院子一下子冷清了許多,倒叫人怪不自在。而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慕容拓還真沒再來找她。她淡然一笑,可見不管什麽人許下的諾言都不能隨便輕信,一輩子纏著她?才不到一年便失了新鮮勁兒,或許老死不相往來了吧。


    她將書合上,攏在雙掌之間:“蓮珠,端一碗冰鎮酸梅湯過來。”


    蓮珠正打著絡子的手就是一抖,疑惑道:“冰鎮酸梅湯?”她將頭探到窗子外瞅了瞅,“不熱啊,小姐,當心著涼。”


    桑玥起身行至繡架旁,撩起遮掩的布幕,緩緩撫摸著上麵的一片片祥雲:“去吧,我想喝。”


    小姐隻要有心事,就摸著那幅繡品發呆,這個月也不知道發了多少次了。該不會是……蓮珠眼珠子動了動,欲言又止,將疑惑吞咽下腹:“奴婢去弄。”


    桑玥拂去一片祥雲上的一小粒微不可察的灰塵,道:“順便給大哥也送一份過去,他也喜歡喝。”


    蓮珠臉一紅,眼眸裏閃過一絲羞澀:“是。”


    蓮珠剛走了幾步,桑玥狀似無意地問道:“蓮珠快滿十六了吧,我可是給你存了不少嫁妝,你若有心儀的男子盡管告訴我,我替你做主。”


    蓮珠的心如同被澆了盆冷水,冰涼的同時泛起濃濃的失落,她回過身子,福了福,道:“小姐,奴婢這輩子真的不嫁人,就守著小姐。”


    “一輩子,為什麽你們都喜歡說一輩子?一輩子長著呢,誰能預見將來的事?”蓮珠不明所以,桑玥將布幕蓋上,低低地笑了:“難不成你想隨我嫁人做通房?”


    “不是的!”蓮珠撲通跪在了地上,麵色惶恐,語氣誠然,“奴婢雖是個下人,但也曉得貴妻jian妾的道理,莫說奴婢不願意嫁人,就算要嫁,奴婢寧為糟糠妻,不為做高門妾!”


    桑玥微歎,似一滴露珠跌入平靜的湖麵,蕩起層層漣漪:“因為母親去世,所有子女都必須守孝三年,幸虧妙芝願意等大哥,你下去吧。”


    “是。”蓮珠的聲音有些哽咽,她明白,有些人不是她能肖想的。


    蓮珠走後,鍾媽媽打了簾子進來,在她身後,跟著兩名樣貌清秀的丫鬟。她們給桑玥行了一禮:“奴婢冬茹、春玲見過二小姐。”


    鍾媽媽道:“冬茹和春玲是老夫人送來伺候二小姐的,說丁香去了莊子裏伺候五姨娘,怕二小姐身邊缺人,至於她們的等級,由二小姐定。”


    桑玥心裏冷笑,大概是有人在祖母麵前嚼了舌根子,說她過著多麽多麽奢華的生活,好東西源源不斷,甚至連祖母那兒都不曾見過,與茉莉稟報的大相徑庭,令祖母起了疑心。棠梨院的人自然沒天大的膽子往外傳,那麽,隻剩五姨娘那兒了。韓玉前兩個月隔三岔五去探望五姨娘,定發現了不少連她都沒見過的好東西。這會子,終於沉不住氣,要開始對她發難了?


    此時蓮珠端了冰鎮酸梅湯過來,桑玥捧著喝了一口,冰得她渾身一冷,然,她的臉上始終掛著淡定從容的神色:“你們在祖母院子裏是幾等丫鬟?”


    冬茹恭敬地答道:“回二小姐的話,奴婢和春玲是二等丫鬟,平日裏負責給老夫人打掃房屋、喂養魚兒。”


    桑玥一邊喝著酸梅湯,一邊將目光落在冬茹和春玲的雙手上,春玲手上的肌膚較臉上的黑些,紋路也粗糙,入秋幹燥的緣故,拇指側麵還裂了幾道細口子。冬茹的手盡管也粗糙,卻無傷痕,還泛著淡淡的光澤。桑玥微微一笑:“祖母的白玉鳳凰大了不少吧?”


    冬茹繼續答道:“是,原先羅夫人送來時才巴掌大小,現在都像兩條黃瓜那麽長了。”


    桑玥的眸光又落在相對沉默的春玲臉上,思付片刻,嘴角微揚:“從今兒起你們就是棠梨院的一等丫鬟,負責灑掃外屋和養花。”


    “多謝二小姐。”冬茹和春玲告退後,去往了鍾媽媽安排的臥房。


    確定人已走遠,鍾媽媽才從桑玥手裏搶過瓷碗,卻發現桑玥已經喝得幹幹淨淨,不由地皺眉:“二小姐,已經立秋了,可不能再喝冰的,當心傷了身子,將來不好生養。”


    “嗯,嘴饞沒忍住,”桑玥淡淡一笑,“你覺得她們如何?”


    鍾媽媽回頭看了眼依舊有些擺動的錦花珠簾,道:“奴婢覺得冬茹心直口快,說話不盡中聽,好好的白玉鳳凰到她嘴裏竟成了黃瓜,奴婢聽了就想笑。春玲xing子內斂,城府或許深些。”


    “可你沒發現冬茹比春玲受寵嗎?”鍾媽媽被問得一愣,桑玥又吩咐道,“給春玲送一盒潤手香膏,這兩日先別讓她們做事。院子裏該是什麽樣就是什麽樣,一切如常。”現在院子裏的好東西大多來自慕容耀和貴叔的鋪子,她根本不怕被滕氏知道。不知想到了什麽,她又補了句,“隻是斷然不能讓她們靠近內屋,多排白天的班,晚上還是由蓮珠和茉莉當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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