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熟悉的桀驁的聲音自門外響起,下一瞬,慕容拓已邁步跨入廳內。


    他雙手負於身後,對座上之人行了一禮:“兒臣參見父王、母妃。”爾後,不等慕容宸瑞和楚嫿做出反應,直接一腳踢上了瑞蘭的肩膀,“不知死活的東西!滾回去告訴你家主子,她膽敢汙蔑桑玥半句,我讓她下去給她的孩子陪葬!一個側妃還給我翻上天了?滾!”


    瑞蘭戰戰兢兢,不敢有所動作,她不信攝政王會放任慕容拓胡來。


    誰料,慕容拓眸光一凜,直接一掌將她轟了出去!


    慕容宸瑞的臉色有些微青,鷹目中的暗光徐徐流轉,形成兩個巨大的漩渦,仿佛一瞬間就能將人的神識給吸進去!


    隻看了一眼,桑玥就止不住地膽戰心驚,慕容宸瑞怒了!


    慕容拓毫無畏懼地對上慕容宸瑞暗湧浮動的眸,二人就那麽僵持著,誰也不讓誰,氣氛詭異到了極點,眾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耳旁呼呼劃過的不是風聲,而是虛無縹緲的兵器碰撞聲,明明靜對無言,眾人卻覺得他們已過了上百招,仿佛怕劍氣灼傷了自己,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微微後靠,試圖遠離戰火。


    最後,慕容宸瑞在慕容拓的強勢堅持下妥協了,去往了齊側妃的望風閣。臨行前,他以晦暗難辨的眸光打量了桑玥許久許久,最後,快速自兩個兒子身上掃過,甩袖離開。


    龍和軒。


    慕容拓、慕容錦和桑玥靜坐房內,仔細分析著王府的局麵。


    慕容錦拿出一張畫像,平鋪到桌上,看了眼慕容拓,對著桑玥麵色微凜道:“你猜得沒錯,容青瑤與香凝皇後的相似之處並非巧合,這是一年前,容付丙從外聘回的女先生,一直教導容青瑤的琴棋書畫和禮儀典範,容青瑤的言行舉止自她來了之後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容青瑤一嫁入王府,她就突然銷聲匿跡了,這幅畫像是陶夫人親手畫的,她說,隻要能查出害死她女兒的凶手,她做什麽都願意。”


    慕容錦在講這番話時,桑玥一直注意著慕容拓的神色,這無疑是告訴慕容拓,他父王心儀的女子是冷香凝。可慕容拓並未露出半分驚愕或者憤怒,自始至終平淡冷靜。


    桑玥垂眸,也對,慕容拓心細如塵,隻怕見到容青瑤的第一眼就瞧出了端倪,大概是怕她會難堪,所以從未表露出任何的負麵情緒,但他心裏,不可能會好受。


    思及此處,桑玥在桌子下握住了慕容拓略有些冰涼的手,慕容拓微愣,唇瓣一勾,反握住桑玥的,拇指撓著她的掌心,桑玥最是怕癢,這一撓,幾乎讓她在凳子上晃了一圈。


    慕容錦咳嗽了兩聲,桑玥欲要抽回手,慕容拓不幹,抓得緊緊的,正色道:“查出這名女先生的身份了?”


    慕容錦搖頭:“她的身份是偽造的,戶部並未記檔,因為她躲在威武侯府,所以根本沒人上門去查她,她現在用的姓名叫雲娘。”


    桑玥冷冷一笑:“不用查了,除了冷瑤,還能有誰找得出對香凝皇後如此了解的人?”這樣的人,在冷家隨手一抓就是大把。冷瑤為了控製慕容宸瑞,真是煞費苦心,由此可見,容玲的死,就是容付丙搗的鬼了。容付丙讓瑞珠毒死容玲後,最初定然是打算嫁禍給楚嫿的,可能那晚容付丙發現要置楚嫿於死地有些困難,於是臨時改變策略,讓瑞珠在緊急關頭嫁禍給年側妃,以年側妃那膽小甚微的xing子,不正好差點流產了麽?


    目的,當然就是為了給容青瑤掃平府裏的一個障礙。


    隻是,楚嫿並未獲罪,年側妃也沒能滑胎,於是容青瑤一直懷恨在心,表麵上主動巴結楚嫿,和所有人處理好關係,讓大家放鬆警惕,認為她隻是個一無所知、單純柔弱的女子,她,不,應該說幕後主使冷瑤,講究的是一擊即中,容青瑤今天這一跤不就摔得很漂亮嗎?差點就摔斷了慕容拓和慕容宸瑞的父子關係!


    慕容錦仰頭微歎:“為了嫁禍給你和我母妃,她不惜犧牲腹中的孩子,我當真佩服她了。”一個女人心狠手辣到殺死親兒的地步,真不敢想象若放任她為禍攝政王府,將會掀起怎樣的血雨腥風?


    “隻能說冷瑤的手段太高明,bi得容青瑤不得不這麽做,當然,亦或是容青瑤自始至終就沒愛過你父王,壓根兒就不想生下你父王的孩子。”


    桑玥這話猶如一柄出了鞘的冷劍,所過之處血刃發膚,叫人感覺冰涼而銳痛的同時,又不得不信服。


    她頓了頓,繼續道:“冷瑤明知道即便容青瑤親口指正我也未必有用,她還是實施了這個計劃,目的就是離間你們父子三人的關係,以及同我的關係。她汲汲營營那麽多年,終於開始撒網捕魚了。”


    慕容錦若有所思地凝眸:“今天這事擺明是在爭對你,看來太後知道定國公府已經和攝政王府踏上同一艘船了。”


    這是慕容錦的看法,桑玥和慕容拓互視一眼,從對方的眸光裏看到了另一種答案:冷瑤知曉了她的真實身份,正在想盡一切辦法除掉她!知道慕容耀會跟冷瑤狼狽為奸,卻沒想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慕容拓對她的喜愛已經有些人神共憤了,現在,再加上慕容錦,隻怕她會成為慕容宸瑞眼中的紅顏禍水,接下來,慕容宸瑞究竟會如何抉擇,還真不好說。冷瑤能成功離間冷香凝和雲傲,手段又豈會不高明?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將攝政王府瓦解成一盤散沙。


    慕容拓的手掌漸漸回暖,捏了捏她的,示意她寬心。


    桑玥莞爾一笑,纖指微張,與他十指相扣。


    可桑玥總覺得,事情到這裏並未結束,突然,她憶起了容玲之死的前因後果,眸光變得深遠,唇角忍不住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攝政王府的幺蛾子果然是一個接一個!


    沉默了半響後,慕容錦目光深遠道:“我會將此事稟報父王,希望他不要再執迷不悟,中了太後和容青瑤的奸計。”語畢,起身,看向桑玥,目光柔和了幾分,“回府嗎?我送你。”


    慕容拓臉色一沉,這是公然挑釁他的所有權?他一把將桑玥抱入懷中,揚眉笑道:“桑玥去哪兒,我自會送她,大哥趕緊去向父王稟報正事吧。”


    慕容錦溫潤的笑僵硬了一瞬,但也就那麽一瞬,過後,他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高貴優的世子。他將畫像收好,笑容暖如春陽:“好,隻是別太晚。”


    桑玥嫣然地笑了,像一朵怒放的夏荷,燦爛明媚:“多謝世子關心。”


    瞧著二人“眉目傳情”,慕容拓氣得像生吞了一百隻螞蟻,五髒六腑痛癢交加,慕容錦一走,他再也忍不住滿腔醋意,盡數發泄在了唇舌之間……


    他不是傻子,慕容錦對桑玥曖昧不明的態度,他怎麽會瞧不出?偏桑玥又不像拒絕慕容耀那般遠遠地疏離慕容錦,這讓他心裏十分難受。


    “唔……”桑玥秀眉微蹙,慕容拓發什麽神經?這是在用咬的嗎?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開。


    他果然放開了,可不到一個眨眼的功夫,溫軟的唇瓣就沿著她的尖尖的下顎、修長的雪頸、美麗的鎖骨……一路煽風點火。不得不說,慕容拓簡直太有天賦了,但凡她偶不經意流露的一點點異樣都逃不過他的法眼,如今,他對她的身子越發熟悉,這讓她有些心猿意馬。


    “啊——”胸前一涼,她忍不住低呼出了聲,他解了她的扣子!


    “慕——容——拓!”捧著他的腦袋,慍怒地望進他更加憤怒的眼眸,“你魔怔了不成?吃什麽飛醋?”


    “我就是魔怔了!看你還敢對著別的男人笑!”氣呼呼地說完,慕容拓抱著桑玥跨坐在自己的腿上,摟著她盈盈一握的纖腰,拉開中衣的絲帶……


    衣衫半解的她,肌膚略顯芙蓉色,像是透明薄紗蓋了一地的晚霞,**得他快要瘋了!


    桑玥知道今兒這火點大發了,趕緊推開他,將衣衫拉回削弱的肩膀,他卻比她更快,將頭埋入了她的秀麗山河中,鼻尖和唇瓣抵著她,二人同時像觸電一般僵住了……


    “慕容拓,你個混蛋!你放……唔——”話音未落,她急忙用手捂住唇,將那聲自靈魂深處迸發而出的低吟吞入腹中,他……他竟然……


    慕容拓隻用唇瓣輕輕吻了吻,便惹來桑玥如此大的反應,他的眸子裏閃過一絲促狹,調皮地伸出舌尖,溫柔地掃過。


    這一下,別說是桑玥,就連他都崩潰了!


    桑玥隻覺得一陣酥麻到極致的感覺傳送到身體的每個角落,她條件反射地想要逃離,剛打了個晃兒,便感覺胸前一熱,一股濃鬱的腥鹹鑽入輕巧的鼻尖。


    她低頭,噗!笑出了聲。


    活該!


    “你還笑?”**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一股濃濃的難為情,慕容拓窘得滿麵通紅,側過身子,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桑玥下地,一邊整理衣衫,一邊掏出帕子擦了擦他不停噴薄的鼻血,存了一分逗弄他的心思,道:“當初不知是誰說我這副身板兒,他真的沒有絲毫興趣?嗯,我算是見識到了。”


    慕容拓循聲側目,偷瞄了一眼,這不看還好,一看,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又流了出來,真是……太丟臉了!


    “少主!”子歸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桑玥的手一緊,戳到了慕容拓的鼻尖,他不悅地蹙眉,桑玥失笑,勉力靜氣道:“何事?”


    “恬郡主到普陀寺去了,靈慧飛鴿傳書,讓我將這個消息告訴少主。”


    桑玥疑惑地吸了口氣,恬郡主每年隻在早春時節看望冷香凝一回,十四年來,莫不都是如此,今兒是怎麽回事?心裏湧起濃濃的不安,係好最後一顆扣子,麵色已然凝重:“隻怕……我們的計劃要提前了。”


    慕容拓握住她的手,鼻子裏依然流著血,唇角的笑卻令人心安:“你放心,我都準備好了,出發吧。”


    晴朗的大半個月的天空忽然飄起了紛紛揚揚的飛雪,那雪花較之以往的更為厚重,落下的速度也更加迅速,出門的時候,才剛剛飛雪,抵達普陀寺山腳的竹林時,地上的積雪已足夠沒過腳踝。


    慕容拓抱著桑玥,施展輕功潛入竹林,在他們身後,跟著三名黑衣暗衛。


    進入地道,走了大約一刻鍾,才到達冷香凝的居所,慕容拓凝神聚氣,確定房內除了冷香凝和思焉,並無第三人,才推開地道的門,從耳房走出。


    冷香凝穿著一件白色圓領短襖,袖口和卷邊兒處用金線繡了黃燦燦的雛菊,短襖下是一條素色百褶裙,優地順著繡凳垂順而下,像一團寧靜美好的祥雲,烘托著她無與倫比的姿容,直叫人眼前一亮,疑似踏入了九霄仙宮,畢竟,她真的太美了。


    靜坐時,她優勝過水蓮;微笑時,她高貴勝過牡丹;嗔怒時,她嫵媚勝過薔薇;落淚時,她璀璨勝過最迷人的水晶。


    色衰愛弛,唯韻恒之,她的韻,又豈是世間的凡夫俗子所能描繪得出?哪怕王母揮金手,亦臨摹不出她韻的萬分之一。


    這樣的女人,注定為天下女子所妒,被天下男兒所愛,她的一生,哪怕心如蛇蠍,也必定坎坷!


    “娘。”桑玥輕輕喚了聲。


    冷香凝正在做著繡活兒,一聽到夢寐以求的聲音,眉頭遽然一舒,激動得紮到了手指,含淚笑道:“玥兒,你來了。”如今,她總算是接受了桑玥的名諱,正如桑玥也承認了她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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