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瑤的耐心被消磨得所剩無幾,笑意涼薄如冰霧:“除了搜查,你還有什麽方法證明裏麵沒有刺客?”


    慕容拓吹了聲口哨,立時有十名黑衣人從天而降,慕容拓指向他們,正色道:“我在棠梨院附近安排了十名頂級暗衛,如果真有刺客,他們不會沒有察覺,況且我聽聞,刺客的武功不怎麽好,有機會刺殺手無縛雞之力的太後,卻隻傷了太後的手臂,這種三腳貓的功夫,怎麽可能闖破十名暗衛的**進入棠梨院?”


    這話,隻差說冷瑤是賊喊捉賊了。


    冷瑤明白再糾纏下去,慕容拓隻會將簍子越捅越大,一個為了陷害碧洛而不惜自毀名節的人還有什麽話說不出口?


    她給京兆尹使了個眼色,京兆尹帶著所有侍衛離開,去搜定國公府的東麵,而她自己則下地,囑咐抬轎子的人退避三舍。


    皓月當空,繁星璀璨,深冬的夜,極冷。


    偌大的場地隻剩下雙方的心腹,冷瑤的手搭在秦公公的手臂上,紫金護甲在月光的照射下瀲灩生輝,她笑了笑:“隻是例行公事,我們各退一步,由鄭女官進去搜,對桑小姐的名節無損。”


    桑玥自慕容拓的身後走出,眸子裏漾起似嘲似譏的波光:“太後究竟是在搜刺客,還是在搜香凝皇後?刺客,沒有,香凝皇後,已過世。”


    冷瑤微眯的眼突然睜大了一分,既然已無外人,她索xing打開天窗所亮話:“桑玥,別以為放把火燒了冷香凝的居所,又隨隨便便找來兩具屍體便能蒙蔽哀家的法眼,你那些雕蟲小技在哀家看來根本什麽都不是。今晚,你的院子,哀家是搜定了,京兆府的侍衛搜不動,哀家就調來禦林軍,禦林軍闖不進,哀家就隻要請來攝政王殿下親自管教他兒子了。隻是你或許比哀家更清楚,攝政王如果知曉了冷香凝的存在,你和慕容拓就真的完了。”


    語畢,對穹蕭打了個手勢:“調禦林軍過來。”


    “老妖婆,你敢?你敢告訴我父王,我就一把火燒了你的太和宮!”慕容拓氣得跳腳,眉宇擰成一團,恨不得將眼前之人大卸八塊!


    “嗬嗬……終究還是怕你父王的麽?”銀鈴般的聲音在暗夜裏悠悠飄蕩,你們兩個,心虛了吧!


    以慕容宸瑞對冷香凝的癡迷,難保不將冷香凝據為己有,那麽,她和慕容拓從倫理上來說還真的很難在一起。桑玥如冷月般漾著清輝的眸子微眯了一下,眼看慕容拓就要發火,桑玥拉住他的手臂,示意他別衝動,爾後看向冷瑤,語氣寒涼似水:“你到底是怕攝政王殿下反對我和慕容拓來往,還是怕殿下拆穿你偽善的麵貌?”


    冷瑤淡淡一笑,桑玥眉梢微挑:“而失寵。”


    冷瑤的笑容倏然一僵,桑玥知曉她和慕容宸瑞的關係?那麽,慕容拓也知道了,難怪慕容拓要那般爭對她。不過,她可不怕桑玥和慕容拓將此事四處宣揚,同歸於盡的做法不是太蠢了點嗎?


    桑玥向前一步,與冷瑤近在咫尺,從容不迫道:“機會難得,娘娘既然來了,我們就把話說明白,冷香凝究竟怎麽得罪你了?你要囚禁她那麽多年?她是你的親姐姐,從小對你疼愛有加,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你的心,是什麽做的?”說著,怕語氣不夠,補了一句,“別告訴我你從一個冷家庶女爬上了太後的位置,連承認過往的勇氣都沒有!”


    冷瑤扶了扶發髻上的珠花,有些吝嗇笑容似的,唇角隻勾了勾,道:“哀家倒是沒料到你這麽直接,敢跟哀家發火,你這膽子,可一點都不像她的。”


    桑玥似笑非笑:“比起姨母,我可是差遠了。”


    冷瑤悠然地抬眸,眸子輕眨:“哀家沒覺得你差,你對付嫡母、嫡姐的手段,倒頗有我冷家千金的風範,反倒是冷香凝,善良得有些蠢了,我冷家百年從未出過她那樣的傻子。乖乖地把人交出來,看在攝政王的份兒上,哀家不會為難你,也不會為難攝政王府。”


    “你個老妖婆,攝政王府輪得到你來為難?”慕容拓不屑地嗤了一句。


    冷瑤並不氣惱,狀似關切地道:“拓兒,私自窩藏大周皇後是個什麽罪名,你應該清楚,別摻和進來連累了攝政王府,多不劃算。”


    “我們才窩藏一兩日,哪像你囚禁了十四年?”桑玥恨得咬牙切齒,幽冷如千年冰泊的眸一瞬不瞬地鎖定冷瑤的眉眼,饒是沉著如冷瑤,也被看得有些頭皮發麻,她錯開視線,摸了摸紫金護甲,道:“哀家好吃好喝地供著,哪裏算囚禁?是她自己潛心修佛,要避開世俗,哀家不過是派了幾個人好生保護,如果哀家要對她欲行不軌,何必等到現在?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白白浪費了哀家的一番美意。”


    “嗬!美意?”桑玥仰頭一笑,清秀的臉上寫滿嘲諷,“騙她服下失魂草、搶了她的孩子、讓恬郡主喂她吃下有毒的糕點,你的美意實在叫人不敢恭維,更無福消受!要不是靈慧機警,將我和恬郡主掉包,如今認賊作母的人,就是我了!”


    冷瑤的呼吸不再平穩,心跳略有些紊亂,神色卻一如既往地優淡漠,仿佛戴了張完美的麵具,所有表情都無懈可擊:“哀家不願跟你廢話,快點把冷香凝交出來,否則……”


    “否則的話,怎麽樣?”


    一道深沉如鐵的聲音在暗夜裏驟然炸響,冷瑤渾身一顫,循聲側目,待看清來人後,整個兒呆怔了!


    慕容宸瑞和慕容錦自旁側的拐角處走出,慕容宸瑞的臉暗沉如墨,眸子裏暗湧浮動,似有無數的漩渦,看得人頭暈目眩,至少,冷瑤便是如此。


    她臉上那張高淡漠的麵具終於崩裂了,惶恐取而代之,琥珀色的瞳仁一縮,張著唇,卻是半句也說不出了。


    桑玥心裏冷笑,那麽多年,冷瑤就是依靠著和冷香凝的幾分相似才博得了慕容宸瑞的垂憐,慕容宸瑞有多愛冷香凝,沒有人比冷瑤更清楚,眼下,慕容宸瑞知曉冷瑤囚禁了冷香凝,還對冷香凝做了那麽多惡事,冷瑤不會猜不到慕容宸瑞有多窩火吧?說到底,冷瑤是替身,冷香凝是本體,不論這個替身多麽受寵,一旦替身傷到了本體時,好日子也該結束了。慕容宸瑞曾經有多寵她,今後就有多恨她!


    冷瑤看向桑玥,一雙美眸跳躍著極怒的火苗,著了桑玥的道!她居然著了桑玥的道!桑玥究竟從什麽時候開始算計她的?


    桑玥卸下偽裝已久的擔憂和憤色,嘴角高高揚起,笑得絢爛如花,她知道韓玉騙不過冷瑤,之所以那麽做無非是要加重冷瑤的懷疑,迷惑冷瑤的視線,冷瑤行事謹慎,她不會放過馬車,也不會放棄搜查定國公府。至於,思焉和穹蕭的偶然相撞,其實並非巧合,根本是她刻意為之,穹蕭見到了思焉,自然認定冷香凝就在裏麵,再加上慕容拓不計後果地橫加阻攔,若說冷香凝不在棠梨院,冷瑤是不會信的。


    而冷瑤明白,她若不出麵,很難有人奈何得了慕容拓,這一趟,她不得不跑。


    從桑玥讓韓玉撒謊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部署,一旦發現冷瑤往定國公府的方向而來,就傳消息給慕容錦,讓他想辦法說服慕容宸瑞來看一出好戲。


    她的身世遲早要公布於眾,尤其是對慕容拓的家人,她不可能瞞上一輩子,與其將來被某些人拿來大做章,倒不如在合適的時機攤牌,今晚,便是最合適的時機!


    她相信,慕容宸瑞盡管愛冷香凝成癡,卻也不是個毫無理智的人,起碼他娶了最合適的妻子、找了最強大的靠山,還生下了兩個最優異的兒子,這樣一個人,因愛生夢,在不影響大局的情況下,桑玥不想破壞他構建的夢幻,幾個替身而已,不足為奇,隻是冷瑤儼然威脅到了太多人的xing命:楚嫿的、冷香凝的,還有她的。那麽,她便要親自將現實之劍戳入慕容宸瑞的胸膛,痛也好,恨也罷,慕容宸瑞必須清醒!攝政王府需要他,南越需要他,若她猜得沒錯,冷瑤現在是打算離間慕容宸瑞同許多人的關係,不久的將來,冷瑤怕是要挑起雲傲和慕容宸瑞之間的爭端了。


    冷瑤對慕容宸瑞未必無情,隻是冷瑤的心裏更愛權勢。她和慕容宸瑞一樣,不會殺了對方,隻會將對方變成自己的私有物品,**地擁有對方一輩子!


    慕容宸瑞的眉毛根根豎起,怒不可遏,寵愛了那麽年的女人,居然是傷害香凝的元凶!他可以忍受冷瑤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心機,不管是殺死容玲送容青瑤入府,還是讓容青瑤離間他們父子三人的關係,他都睜隻眼閉隻眼,但他萬萬不能忍受的是冷瑤對香凝的傷害,十四年!被囚禁了整整十四年!那是一種怎樣的痛苦?


    “滾!給本王滾回你的太和宮!從即日起,太後病重,需呆在太和宮靜養,不許任何人探望!包括皇上!”


    慕容宸瑞從來沒有這般怒過,額角青筋暴起,臉上像蒙了一層變幻莫測的黑雲,黑雲翻滾,慢慢地被眼眸裏的漩渦吞噬,這模樣,猶如一尊蟄伏萬年忽而蘇醒的魔神,淩厲而霸氣,每一次的凝眸,都帶了毀天滅地的張狂。


    這樣子的慕容宸瑞,令在場之人無不感到驚詫,即便慕容錦對桑玥的身世再震驚,也不若此刻看到幾乎暴走的父王而心生的滔天愕然,這根本不是一個人,是一頭猛獸!是嗜血的妖魔!那種洶湧澎湃的殺氣彌漫了整個暗夜的天地,寒風凜冽,似尖刀刮著每個人的臉,但大家渾然不覺。


    慕容拓撇過臉,一顆心像被丟在了針板上,密密麻麻全是痛楚。他的父王,二十多年來,愛的竟然是另一個女人,他的母妃算什麽?


    慕容拓擁有高貴的出身,幸福美滿的家庭,母妃疼著,父王護著,大哥寵著,大抵楚嫿和慕容宸瑞對慕容錦過於嚴苛,把原本應該屬於慕容錦的溫情轉到了慕容拓的身上,雙倍豪寵下的慕容拓漸漸變得乖張暴力、紈絝不羈,但又誰明白,他其實隻是渴望一句對等的責罰?他的骨子裏流淌著不遜於任何人的驕傲,不願被偏袒,不願做一朵溫室的花束,他寧願和慕容錦一樣每日都有做不完的功課、練不完的劍、稍微行事踏錯就受到嚴厲的苛責。但不論他犯多少渾,得到的除了諒解還是諒解。


    在他看來,慕容錦是攝政王府的希望,不能有絲毫瑕疵,他卻似乎隻是個不中用的扶不起的阿鬥,這種差別待遇,令他覺得自己是個用來滿足父母天倫之樂的瓷娃娃。直到碰見敢吼他、敢威脅他、敢跟他作對的桑玥時,他才找到了一種真實的存在感。


    和桑玥相處的一年光陰,經曆了無數磨難,幾次死裏逃生,他一步一步走向強大,陰謀詭計、爾虞我詐,這些都不曾動搖靈魂深處最執著的一抹純白,父母情深、兄弟義重是他視為珍寶的財富,可事到如今,他才發現一切都是那麽的諷刺!他的父王,為了一個別國的皇後癡迷成xing,不惜染指兄嫂!


    不愛楚嫿,為何又娶了楚嫿?


    當別人都被慕容宸瑞的氣勢所奪時,桑玥敏銳地注意到了慕容拓拚命壓抑的戾氣,任誰看到親生父親為了一個不相幹的女人成癡成魔,都會難以釋懷吧,更何況,慕容拓還是個至情至xing之人。


    她深吸一口氣,垂下寬袖,握住了慕容拓的手。


    手心有柔嫩冰涼的觸感傳來,慕容拓微微一愣,側目,剛好對上桑玥含了一分擔憂的眼神,心頭一熱,情緒開始一點一點地平複。


    “慕容宸瑞!”冷瑤慌了,他想幹什麽?“你打算軟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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