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開手中的信箋:雲傲,冷昭已前往南越,不日抵達京城。


    該來的,終究是來了麽?她,已經開始熱血沸騰了!


    出了府衙,在門口和慕容拓不期而遇,之所以支走他,一是怕他見了冷瑤會忍不住做出傻事,二是希望他去夜探靖王府,找找那朵傳說中的紫火蓮。


    裴浩然究竟是如何入獄的,桑玥和慕容錦隻告訴了他官方的說法,楚纖纖亦是,若讓他知曉為了離間慕容耀和裴浩然,她不惜以身涉險,美人計和苦肉計並用,他肯定會暴走的。


    暗夜如墨,涼風似紗。


    慕容拓跳下馬車,從身後拿出一個錦盒,打開,一道紫色華光躍然入眼,赫然是駐顏聖品——紫火蓮。


    桑玥不由地欣喜,卻存了幾分謹慎的心思,對慕容拓道:“讓靈慧在小貓的身上試試,確定無害再給妙芝使用。”


    慕容拓勉力擠出一個微笑:“好。”


    自從靈慧宣告了楚嫿無法治愈的消息後,慕容拓再不複往日的紈絝,臉上笑意全無,即便對著桑玥,也是強顏歡笑。


    桑玥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輕聲道:“這一切,很快就能結束了,相信我。”


    慕容拓攬她入懷,緊緊地抱著,仿佛要將她潛入骨血之中:“我送你回府。”


    二人踏上馬車,慕容錦佇立於朗朗風口,望著漸欲消失的馬車,心裏像堵了塊用醋泡過的石頭,他的傷心不亞於慕容拓,可慕容拓有桑玥陪在身邊,他卻隻能猶自懨懨,舔舐千瘡百孔的心。


    為什麽從小到大,拓兒得到的關愛永遠都比他的多?他不夠好麽?初雪涼亭那一曲,百轉千回,流連於心,一句戲言“我也不知道她是誰,或許,此生亦無法見麵了吧”,換來拓兒信誓旦旦的保證“大哥放心,我一定替你找到她”!


    造化弄人,如若當初他不曾與拓兒秉燭夜談,甚至道出心中遐思,拓兒不會為了幫他尋人而惹上桑玥,終究……是錯過了啊。


    陽春三月,正是花開好時節,暖風和煦,吹散了南越和大周十數年的僵硬關係,迎來大周皇帝的親自造訪。舉國歡慶,百姓稱頌,京城的街道是從未有過的繁華,且看那林林總總的商鋪裏,掌櫃的和小二笑得無比燦爛;再聽那絡繹不絕的車水馬龍,行人和商販們議價得甚為歡快;偶有世家千金購買胭脂水粉,蒙麵嬌羞,嫋嫋娉婷。


    這樣的南越,鼎盛空前。


    古樸沉寂的馬車內,一名藏青色華服男子靜靜注視著外麵的景象,他的長相並不多麽俊美,卻剛毅大氣,極富男子氣概。


    他天庭飽滿,額角光潔,劍眉斜飛入鬢,根根分明,濃睫下的眸子深邃瀲灩,流轉著犀利的波光,大抵脾氣不好,又常捏眉心,所以眉心的顏色較之麵頰它處的略深,一如他的唇色。


    這樣的麵相,霸氣十足,並不怎麽和善。


    在他身旁,是冷家庶次子冷昭。


    冷家在整個大周都是出了名的,不僅僅因為它的權勢地位,更因冷家男子個個貌比潘安、女子全部賽過天仙。冷昭哪怕已年近五旬,那卓越的風姿和俊美的容顏依舊讓不少路人頻頻回眸。


    他放下簾幕,將這種或詫異、或癡狂、或貪婪的眸光隔絕在外。


    馬車遠離了鬧市區後,以飛快的速度趕往西郊的刑場。


    煞氣騰騰的刑場外,圍觀的百姓將其圍得水泄不通,四四方方的高台中央,跪有一道白色身影,他雙手被縛,墨發遮麵,兩眼時而渙散時而犀利地望著台階上優從容的慕容錦。


    此次,由慕容錦親自監斬,隻待午時三刻,扔落令牌,裴浩然就會被押上鍘刀,處以腰斬之刑。


    人,哪有不貪生怕死的?


    裴浩然大喝道:“慕容錦,你和桑玥狼狽為奸,荼毒忠良!誘迫我招供!這不能作數!哈哈!大家都聽清楚了,這個表麵德厚流光的世子,實際上是個無惡不作的奸倭之輩,勾結定國公府的千金,對我施以慘絕人寰的bi供手段!我是屈打成招!我沒有罪!是他們!是他和桑玥,隻手遮天,枉顧法紀,陷害無辜百姓!大家,不要被他的惺惺之態給騙了!”


    人群裏發出了陣陣熱議,大抵是關於慕容錦和桑玥之間到底是何關係,畢竟慕容拓和桑玥的事已鬧得人盡皆知,半路殺出個慕容錦,算是怎麽一回事?


    裴浩然猙獰地笑了……


    “你恨本世子,所以直到死都要汙蔑本世子一把,公道自在人心,孰是孰非,百姓們的心裏跟明鏡似的,豈是你三言兩語便能蠱惑的?”慕容錦雙指夾起令牌,振臂一揮,朗聲道:“行刑!”


    兩名儈子手按住裴浩然,拖到鍘刀台上,裴浩然死命掙紮:“慕容錦!桑玥!你們兩個會有報應的!放開我!你們沒資格處置我!我不是南越人!不用遵守你們南越的律法!你們放開我!”


    慕容錦笑得意味深長:“不是南越人?那就是別國派來的細作,斬立決!”


    慕容錦一聲令下,儈子手握住鍘刀的手柄,刀刃的厲芒和他的暗影瞬間像呲牙咧嘴的鬼魅籠罩了裴浩然,他絕望地瞪大眸子,冷瑤居然沒來救他!他的好姑姑居然沒來救他!


    人群中,桑玥蒙著麵紗,和慕容拓悄然注視著台上的動靜。


    “你才是jian人!懷著別人的jian種,居然還敢罵柔兒!她跟你比起來簡直是天上最純美的雲彩,而你,隻是個一雙玉臂萬人枕的dang婦!你早不是處子之身,而我們大婚才不到八個月,你就到了產期,如今想來,那孩子隻怕也不是我的!”


    “她不是想平安生下孩子嗎?你去,給她開膛破肚,讓她好好感受一下孩子出世的痛與樂!”


    “摔死他!”


    裴浩然,當你聽信桑柔的挑撥對我開膛破肚的時候,可曾想過會有今天?當你摔死我忍受剖腹之痛誕下的孩子的時候,可曾料到我的痛苦比你此刻還多百倍、千倍!


    不夠!這樣子真的不足以泄了我的心頭之恨!


    你怎麽可以隻被腰斬?你應該被萬蛇噬體、被萬箭穿心、被五馬分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銀光馳過,擊碎了鍘刀的刀刃,碎末炸飛,入眼成器,儈子手捂臉痛呼,倒地翻滾。


    桑玥和慕容拓互視一眼,心裏猜了個大概,慕容拓打算出手,桑玥製止了他。


    慕容錦心中一怔,正要下令捉拿刺客,一名穿月牙白錦服的中年男子騰空而起,一躍至裴浩然身側,周身迸發出凜冽的殺氣,將上前的侍衛生生嚇得呆怔了。


    他對慕容錦微微拱手,正色道:“我乃大周使臣冷昭,奉命尋回失散多年的冷家子孫,此人並非你們南越的朝廷重犯,而是我大周子民,我大周欲與南越冰釋多年的緊張關係,端看南越有沒有這個誠意了?”


    語畢,將手裏的通關書扔給了慕容錦。


    好狂妄的口氣!慕容錦反手接住書,波光漣漪的眸子裏冷光一閃而過,餘光注意到了刑場外的一輛褐色白窗馬車,心下了然,不由地感歎雲傲的惑敵手段的確高強,據一路的官員層層上報,大周的禦用車隊還需兩日才能抵達京城,他刻意提前三日行刑,就是為了避免裴浩然虎口脫險。誰料,雲傲和冷昭居然不聲不響地換乘了普通商用馬車,以掩耳不及迅雷之速趕赴刑場,救下了裴浩然。


    眼下,冷昭以兩國關係作為要挾,畢竟說到底,裴浩然不過是刺殺了一國王爺未遂,又不是什麽叛國賊,處置他與否百姓並無太大意見,所以,慕容錦若執意行刑,便成了置江山於水火的罪臣,得不償失。


    思量再三,慕容錦眨了眨眼,看向冷昭時眸光已不再清冷:“原來是冷大人,有失遠迎,官員們通報說貴國使臣還需兩日才能抵達京城,幸而冷大人帶了通關書,否則本世子還以為是什麽居心叵測的賊人冒充冷大人的名諱呢,本世子奉勸冷大人,在他國還是別微服私訪的好。”


    罵他是賊人?冷昭的唇角抽了抽,道:“慕容世子?久仰久仰,聽聞世子降服了北齊,戰功赫赫,實乃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世子深明大義、憂國憂民,一定能讓兩國重修舊好,造福萬千百姓。”


    又給他戴高帽子?繞來繞去不就是要他放了裴浩然嗎?


    就在冷昭和慕容錦虛與委蛇的時候,雲傲淡淡的目光透過簾幕的縫隙,自圍觀的人群中逡巡而過,忽然,一雙似曾相識的眉眼撞入他的視線,他的心砰然一動,掀開簾幕,但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那人就消失不見了。


    怎麽回事?是錯覺?


    裴浩然最終被救走了,並恢複了冷家子孫的身份,更名為冷浩然,他和雲傲、冷昭一起入住皇宮附近招待各國使節的豪華驛館,幾日後,皇宮內設宴招待大周使臣,京城三品以上的官員皆可攜家眷出席。


    夕陽燒紅半邊天,禦花園內,霞光四射,冷瑤身穿朱紅色宮裝,頭戴九尾鳳釵,耳墜明月鐺,臉上描繪了精致的妝容,用以遮掩喪子之痛帶來的頹然。腹部的傷口已經長合,心裏的悲慟和憤慨卻沒減弱半分,反而隨著每每孺心稟報說,楚嫿現今是如何如何受寵,哪怕動彈不得,但已能少量言語,和慕容宸瑞簡直如膠似漆、夜夜承歡,她心裏的妒火就燒得血旺,對裴浩然的恨意就愈加強烈!


    遠遠地,一道高大健碩的身影閑庭信步而來,她斂起波濤洶湧的負麵情緒,揚起一抹恬靜高的笑,還含了三分驚喜:“二哥。”


    冷昭的臉色不太好看,冷瑤給溫女官打了個手勢,溫女官帶著一眾宮女太監退避三舍,冷昭抬起手就是一巴掌扇了過去,疾言厲色道:“你居然叫蒼冥殺了浩然!你膽子不小!”


    冷瑤右頰一痛,嘴角溢出了一滴血絲,她隨手拭去,自嘲地笑了笑:“二哥,十數年不見,這就是你給小妹的見麵禮嗎?”


    冷昭的聲沉得像從遠古洪荒而來:“你明知道浩然是我兒子,還敢對他下毒手,當年要不是我以冷家兵力要挾,慕容宸瑞會扶持你兒子登基?他早自己取而代之了!這些年,浩然明裏暗裏沒少幫著你鞍前馬後,他獲罪入獄,你就卸磨殺驢?”


    這件事,冷瑤並不理虧,好心好意地去牢獄探望他,他非但不領情,反而刺傷她,害她滑胎,任誰都無法保持冷靜?她一改恭順甜美的樣子,恢複了高高在上的太後之威:“二哥,浩然先傷了我,我不過是一句氣話,蒼冥最後沒有動手,不是嗎?”


    “那是因為……”冷昭瞧見冷瑤漸漸冷凝的神色,欲言又止,換了個話題,“那事後呢?你為什麽任由浩然被押上刑場?別告訴我一國太後連阻止一場刑罰都做不到,何況,你那般機智聰穎,當真一點辦法沒有?要不是皇上和我得到消息,說浩然要被提前處決,可能按照原先的進度,我見到的隻會是浩然的兩截身軀了。”


    冷瑤無言以對,辦法不是沒有,隻是她不想救裴浩然而已。她抿唇,眸光攢動,摸了摸紫金護甲,隨手掐了朵牡丹,道:“大哥,浩然的事已經過去了,爭論對錯毫無意義,說到底,我和浩然會鬧成這步田地,所有的誤會全因她而起,她詭計多端、陰險狡詐,不知用了什麽法子令浩然神誌不清,錯把我誤認成敵人,還鼓動浩然對我痛下殺手,這才有了後麵發現的慘劇。這一次,你我二人聯手,一定不能讓她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冷昭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浩然也跟我說起她了,那丫頭當真有點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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