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笙冷冷一哼:“南宮大人,現在不是我要如何,是你們南宮家要如何?妾室比公主早生,說是寵妾滅妻也不為過,你們就等著我父皇的怒火吧!”


    南宮城完全啞口無言了,這種局勢已經超過了他的想象,瑜安公主是有孕嫁入南宮家的,要是在這種情況下還讓別的女人懷了孩子,絕對是藐視皇室的罪名,即便不被抄家滅族,也是要降級或者罷官的。可瞧南宮寧的神色,那女人肚子裏懷的的確是他的種,應當怎麽辦?


    南宮寧沒南宮城想的那麽多,同樣是孩子,自然公主肚子裏的更矜貴了,沒必要為了一對平民母子開罪皇室,於是幾乎是雲笙的話音剛落,他就一把拽住了花雨的頭發,開始往外拖:“就你這副德行也想嫁入南宮家?也不知是誰的孩子,就跑上門來鬧!存心破壞我和公主的喜宴,這種人,活該被亂棍打死!”


    花雨被拽,腿一軟,就摔在了地上,南宮寧仍不罷休,扯住她的頭發要將她擰起來,瑜安公主被南宮寧的暴力行徑嚇出了一身汗,聽說他脾氣不好,他自己也承認了,說容易衝動,但絕對不舍得對她發火。是啊,他一直精心討好著她,但為何,看到他如此視人命為草芥,她竟是有種兔死狗烹的感覺?花雨肚子裏懷的……是他的孩子吧?他對自己的親骨肉尚且如此,日後對她呢?


    花雨拚盡全力,掙紮了南宮寧的束縛,爬到瑜安公主的腳邊,不複之前的囂張,哭訴道:“公主!花雨知錯了!花雨再也不敢對公主大不敬了!公主收留花雨吧!公主救救花雨!”


    南宮寧氣得要死,拔了劍就朝花雨衝過來,南宮城大驚失色,當著公主的麵也敢拔劍,這是找死嗎?


    雲笙也駭然失色,趕緊起身攔住了南宮寧:“刀劍無眼,莫要傷到了我妹妹!”


    “啊——”的一聲慘叫,眾人循聲側目,隻見瑜安公主已倒在了**,她的腹部cha著花雨手中的簪子。


    這件事……鬧大了……


    大廳內,一名侍女給南宮氏小聲稟報了幾句,南宮氏目瞪口呆,趕緊找到桑玥,把喜房的事稟報了一遍。


    “南宮家主怎麽說?”桑玥蹙眉問道。


    南宮氏歎了口氣:“大周律法不得傷害孕婦,我大哥又顧及花雨腹中的孫兒,求三皇子和瑜安公主開恩,莫要將此事伸張。”


    “雲笙和瑜安同意了?”南宮府不是那麽好進的,沒有人給花雨開後門,她能如入無人之境?還換上了侍女的服飾闖進喜房?或許又是一場陰謀。


    “好像是的,三皇子勸解了瑜安公主良久,南宮寧又跪在瑜安公主麵前磕頭認錯,並保證從此不再流連花場,一心一意地待她,如有違背,天打雷劈,瑜安公主嫁都嫁了,總不能和離之後再度回宮,這樣,就淪為天下的笑柄了。”


    南宮氏分析的句句在理,桑玥在腦海裏把事情過了一遍,南宮寧之所以會追求瑜安公主,怕是雲笙許了他什麽好處,雲笙的目的很簡單,那就是把南宮家拉入他的陣營。但南宮家素來不參與朝堂之爭,即便瑜安嫁進來,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從前的戚**是瑤兮的駙馬時,戚家也從不表態支持瑤兮。雲笙正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給南宮家刻意製造了一個天大的把柄,什麽花雨,什麽刺殺,根本都是雲笙的陰謀!往小了說,是南宮寧的情人傷了願;往大了說,就是南宮家蓄意指使孕婦謀殺皇室公主!後一種情況絕對是要被滅九族的,南宮家擔不起這個罪名,那麽唯有被雲笙要挾了。


    桑玥疑惑的是,雲笙怎麽能夠把個中的厲害關係分析得如此透徹?出手如此狠辣?若說他的背後沒有軍師,桑玥是不信的。


    冷芸,自己的兒子不行了,就打算扶持雲笙嗎?


    華陽夫人的死,必定是冷芸唆使郭氏和雲笙共謀的了。一念至此,她的情緒就再也難以平複了。


    此時,姚馨予雙目微紅地回到了席位,似乎受了什麽委屈,桑玥走過去,關切地問道:“馨予,你怎麽了?”


    姚馨予在大庭廣眾之下不敢表現得過於悲慟,她極力隱忍住淚意,道:“沒什麽。”


    她說沒什麽,但委屈得隻差當場大哭了。


    “是不是冷芷若又欺負你了?”


    本是試探一問,誰料姚馨予身子一僵,眼淚就流了下來。


    桑玥拿出帕子給她擦了淚,道:“馨予,有什麽事你就說出來,這樣我才能想辦法替你解決,不然,你一個人在這兒哭哭啼啼,根本於事無補。”


    姚馨予吸了吸鼻子:“郭氏bi我交出郭玉衡賣掉冷芷若的契約,要是我不交……她……她就把我的兜衣和褻褲拿到外麵去……”她就是想著和冷煜安的事,想得心情鬱悶,雲笙又有意無意地透露要娶她的念頭,心裏就更是不爽了。一口氣喝了好幾杯,頭腦昏昏沉沉,便到廂房歇息,誰料郭氏隨後就帶丫鬟衝了進來,二話不說堵了她的嘴,開始脫她的衣服……


    郭氏的膽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在南宮府脫了姚馨予的衣服,還拿了最貼身的!冷芷若早已名聲敗壞,即便用同樣的方法也不能將她如何。姚馨予不同,要是她的貼身衣物流落在外,日後怕是抬不起頭做人了。


    桑玥深吸一口氣,在心裏做了番計量,唇角浮現了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契約在我那裏,你告訴郭氏,宴會散去後,在菱湖十裏涼亭交換。”


    姚馨予眼底光彩重聚,點了點頭。


    桑玥望向廳外波雲詭異的夜色,總覺得今晚處處都透著陰謀的味道,不過又有什麽關係呢?她就是在陰謀裏長大的,還懼了那些魑魅魍魎不成?


    桑玥給子歸吩咐了幾句,子歸會意,悄然退出了大廳。


    夜深,寒風呼嘯,無月無星的夜顯得格外蕭瑟和寂寥。菱湖風光好,兩岸柳依依。盡管寒冬臘月,湖麵上依然有不少人sao客乘坐畫舫秉燭夜談,附風弄。那燦明的燈籠倒影水中央,亮煞了暗沉的天色,湖邊的風景倒也不完全隱沒得不可看清了。


    郭氏果然依言在菱湖十裏的涼亭恭候姚馨予,姚馨予上前幾步,把手裏裝著契約的錦盒遞給她,同時伸手:“我的衣服呢?”


    郭氏從丫鬟手裏拿過一個包袱,遞給姚馨予,爾後從姚馨予的手裏接過錦盒,打開一看,確認是正確的契約,才恣意地笑了笑:“姚小姐,以後可別再亂喝酒了,醉人多誤事啊。”果然啊,對付這些人都得來硬的。對華陽夫人是,對姚家也是。


    姚馨予真想一巴掌怕死她!但她不能這麽做,自從華陽夫人死後,冷家人出行都至少帶上八名梟衛,就算她有三個哥哥等候在馬車裏,也不敢說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郭氏。當然,她本xing也沒那麽邪惡。


    郭氏轉身上了馬車,外麵太冷,一進入溫暖的車廂她就打了個哆嗦,趕緊吩咐下人:“想凍死我嗎?多添兩盆炭火!”


    “是!”


    丫鬟添了炭火之後,冷芷若笑逐顏開地問向郭氏:“祖母,真的要回來了?”


    郭氏打開那個異常精美的錦盒,取出契約,一把火燒掉,傲慢地道:“我出馬還能失手?華陽夫人都敗在我手裏了,區區一紙契約算什麽?你大姑姑和二姑姑沒轍,不代表我不行。”


    冷芷若趁機拍了個馬匹:“那是!祖母最厲害了!”


    郭氏打了個嗬欠,抱著那個越開越愛不釋手的錦盒躺在了榻上:“我睡會兒,到了叫我。”


    冷芷若喜著呢,當然郭氏怎麽說,她怎麽應了。


    人上了年紀就是怕冷,冷芷若都熱死了,渾身冒汗,脫了短襖仍覺得不夠涼爽,郭氏卻裹緊了被子,臉上半滴汗都沒有,麵色也不怎麽紅潤,慘白白的。


    慘白白的?


    這個念頭一劃過腦海,冷芷若就打了個寒顫。她探出素白纖手,推了郭氏一把:“祖母,祖母,祖母!”


    沒有反應!


    冷芷若咽下口水,耳朵裏隱約能聽到特別奇怪的異響,但馬蹄聲厚重,是以並不怎麽真切。她放大了音量:“祖母!到家了!我們要下車了!”


    還是沒反應!


    冷芷若的頭皮一陣發麻,顫顫巍巍地摸了摸郭氏蒼白的臉,卻觸電般地抽回了手。


    太……太冰冷了!


    胸口開始劇烈地起伏,她鼓足勇氣,伸長了蔥白纖指,去探郭氏的鼻息。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那種怪異的聲音似乎越來越真切,明明就是不足兩尺的距離,她卻仿佛花了半刻鍾才終於將手指放到了郭氏的鼻下。


    “啊——”一條白色的長蟲從郭氏的鼻孔裏爬出,長大了嘴,露出極小卻極鋒利的閃動著銀色光輝的牙齒,朝著她的手指咬去,她眼疾手快趕緊抬高臂膀,避過了一擊。


    緊接著,兩條、三條、四條……


    越來越多的白色長蟲自郭氏的鼻孔裏依舊耳朵裏爬出,冷芷若嚇得魂飛魄散!情急之下,就要拉過被子捂住郭氏。


    用力過猛的緣故,被子整個兒滑落,露出了驚悚萬分的一幕!


    郭氏捧著錦盒的雙手已隻剩森森白骨,腹部破了個大窟窿,裏麵有幾十條白色長蟲,正在不停地蠕動、啃咬,它們的身體以看得見的速度慢慢膨脹,似乎吃多少就長多少……


    太可怕了!


    “救命啊!救命啊!救命啊……”


    冷芷若恐懼的尖叫劃破了靜謐的夜空,在美麗的菱湖邊徐徐飄蕩,不絕於耳。


    桑玥在馬車裏喝了一口茶,那是冷芸送給她的錦盒,她感念冷芸的恩德,便順手送給郭氏,試問天底下,哪裏還有她這麽溫柔善良的人?讓她想想,冷芸又會怎麽反過來“感激”她?


    她挑開一側的簾幕,望向微波粼粼的湖麵,心裏暗歎:也不知道慕容拓那邊有消息了沒?


    一整晚,桑玥並沒有讓沐傾城做什麽,這令沐傾城十分疑惑,難道桑玥真的隻想秀秀美男?通過和桑玥的兩次接觸,他斷定桑玥絕對是個不做無謂之事的人,那麽桑玥帶他出席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桑玥依例去華清宮給雲傲和冷香凝請安,爾後再準備回東宮歇息。


    華清宮內,美人如玉,坐在雲傲的腿上,圈著他的脖子甜美地笑著:“雲傲,你對我真好。”


    雲傲深邃幽暗的眸子裏流轉起無與倫比的華光:“香凝總算是接納我了麽?”


    冷香凝嬌柔地靠在他的懷中,含了一分惋惜道:“你不殺人,我就不怕你,就喜歡你了。”


    雲傲輕撫著她白皙的臉頰,激動得合不攏嘴:“好好好,香凝不讓我殺人,我就不殺。”


    她突然怔住,咬了咬粉唇,似有難言之隱。


    雲傲捕捉到了她眸子裏的哀涼,遂出聲詢問:“香凝,你有什麽話就直說,不要對我隱瞞。”


    “我……我……”還是難以啟齒。


    雲傲撫憑她高高蹙起的柳眉:“你怎麽了?你不要皺眉,皺得我心疼。”


    “我很為難。”


    “誰為難你了?”


    冷香凝低頭,聲音也低低的:“上回我去冷家,我父親說……說你要殺冷煜澤,是嗎?冷煜澤是我的侄子,你為什麽要殺他?”


    雲傲的第一反應是,冷秋葵借機求了冷香凝,以冷香凝善良的心xing,別說有血親關係的侄子,就連一個陌生人她也舍不得殺。在她眼裏,大抵不知道壞人到底該受到什麽懲罰?可是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冷煜澤挑起了兩國戰亂,冷煜澤已被關入刑部大牢,隻待擇日處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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