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慕容拓,你今天受什麽刺激了?”桑玥實在承受不住了,這樣下去,他的身子該被掏空了。


    慕容拓鼻子哼哼道:“我看你還有力氣去找什麽沐傾城,怎麽沒力氣跟我歡好?”


    這個小氣巴拉的男人!怎麽又扯到沐傾城身上了?桑玥黛眉微蹙,慕容拓不喜,猛烈地加重了身下的動作,桑玥拍了拍他滿是薄汗的肩膀:“談公事而已。”


    慕容拓的神色一肅:“你是不是很喜歡溫柔的男人?”


    “嗯?”桑玥被弄得一頭霧水,他算不上溫柔吧,“你是什麽樣的我都喜歡,你別再折騰了,歇息吧。”


    慕容拓不依:“我要小玥玥!”


    半真半假!桑玥捕捉到了他眸子裏偶爾閃過的不安,心頭一軟,一邊承受著他的**,一邊捧起他的臉,柔聲道:“有沒有孩子我都是你的,永遠是你的,誰也搶不走!聽話,別累著自己,我心疼。”


    奇的是,這句話當真奏效了。


    “沒騙我?”慕容拓停了動作,幽幽地望著她,似在辨別她話裏的真假。


    我到底做了什麽讓你如此不安呢,慕容拓?


    桑玥拉過他的大掌覆上自己的胸膛,讓他感知那蒼勁有力的心跳,無比認真地道:“今生今世,隻愛你一個。”他們都是不善於表達自己感情的人,極少會說甜言蜜語,更遑論這意義非凡的“愛”字,但要是能令他安心,她便是說一百遍也可以。


    慕容拓氤氳著qy水氣和濃濃愛意的眼眸裏突然閃過異常清亮的波光,她如桃花盛開的容顏就在這些許波光裏華美絢爛了。


    他的額頭抵住她的:“桑玥,我真的……很害怕失去你……已經沒了楚嫿,若再沒了你,我會活不下去的……”


    桑玥柔柔輕撫著他挺直的脊背,聲音不大,語氣卻滿含堅定:“傻瓜,你怎麽會失去我呢?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你胡亂擔憂些什麽?”


    慕容拓從她身上下來,側躺,擁她入懷,拉過被子蓋好,喃喃道:“嗯,誰都不能跟我搶,就算……”


    又說了一個字,卻吞下了後麵的字。


    桑玥窩在他懷裏,輕笑:“沐傾城嗎?他哪能跟你比?真的隻有公事,你體諒一下,很快就過去了。”


    月黑風高,停了許多天的大雪再次紛紛揚揚地落下,瓊枝玉樹,嶙峋山石,碧波長河……不過須臾,天地間便一片銀裝素裹。這樣的天色,適合隱蔽行蹤。


    蒼鶴一時大意,被慕容拓重傷,若非他天生體質特殊,那沾染了血衛毒血的暗器真就要了他的命了!可即便如此,毒素還是侵蝕了他的心脈,他需要找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運功療傷。可氣的是,他在城裏的十三處別院,全部被慕容拓的血衛秘密攻占了。不是沒想過去冷家,但眼下的冷家也不完全是二房的天下,冷煜安和冷華都跟桑玥一個鼻子通氣,稍有不慎,他的行蹤就會再次暴露在慕容拓的眼皮子底下。最後,他隻能去最危險亦最安全的地方——朝陽宮。


    朝陽宮的地底,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密室,就算桑玥派禦林軍搜捕也絕不會搜到。


    密室裏幹淨樸素,沒有繁複的雕花家具,隻一床、一桌、兩椅、一櫃和一個書架。蒼鶴盤坐於**,試圖用內力把體內的毒素bi出,奈何這毒太過霸道,他bi了良久也才隻bi出了一半,吐出一口黑血之後,他兩眼一黑,暈倒在了床鋪之上。


    冷芸從華清宮回來之後,就坐在房內一言不發,雖說她剛剛被氣得血氣上湧,的確有立刻廢了樸清然的想法,但一路走來,風雪漫天,那股勾心的寒意漸漸平複了她心底的躁動,她bi自己相信一切都是桑玥的詭計,比如從外殿到內殿,為何暢通無阻?這太不正常了!仿佛有人故意希望她發現雲傲和樸清然的**似火。如此,她更不能上了桑玥的當。隻是,她怎麽也抹不去如膠似漆的那一幕——雲傲說更愛現在的“冷香凝”的旖旎畫麵。


    冷芸沒了位份,畢女官就隻是個普通宮女了。她提了食盒進來,看見主子愁眉緊鎖,心裏一驚,主子任何時候都是一副穩cao勝券的樣子,從不曾為了皇上以外的人蹙過眉,因為他們往往一、兩個回合就一敗塗地了。但最近,主子或許自己都不知道,她時不時就會流露出一點憂色,這說明,她已經被bi到了一定的程度。


    “主子,太女殿下給各宮妃嬪都送了宵夜,您晚膳沒吃多少,用一些吧,奴婢用銀針試過了,也給落兒聞了,沒有異常。”


    自從知曉吃了腐爛的魚肉之後,蒼鶴就送來了一隻乖巧靈敏的小貓兒,但凡食物有丁點兒不新鮮或毒,它都能準確地辨出。


    她和桑玥的關係不知從何時起對調了,以往,她輕鬆布局,桑玥絞盡腦汁揣測她的計劃和心理,現在,所謂的棋盤似乎並非完全由她掌控。桑玥越來越複雜,又越來越簡單,複雜的是她的力量和思想,簡單的是她的言辭和行徑。她毫不避諱地道出即將實施的計劃,可悲的是,她欲信,又不敢信。


    一個頭兩個大,哪裏有心情吃東西?


    她擺了擺手:“給蒼鶴送去吧。”


    “是!”畢如心蓋上食盒,轉身欲往密室走去。


    冷芸的鼻尖一動,道:“有酒?”


    “是一壺桂花釀。”


    “把酒留下。”


    “是!”


    畢如心取出酒瓶放在桌上,自己則提著食盒去往了密室。


    冷芸心情鬱結,腦海裏不斷閃現著雲傲的臉和樸清然的臉,亦或是多年前她自己的臉。


    思念、不甘、嫉妒、懊惱、qy……心有千千結,結結為他繞。


    她拿起酒壺,甚至沒用酒杯,仰頭,就是一大口,火辣辣的香甜,含了一絲桂花蜜,稍了一分癡情苦。被灼得發燙疼痛的,除了喉嚨,還有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她喝得太猛,酒氣瞬間就吞噬了她大半理智。


    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


    她咬咬牙:“雲傲,你好狠心!”


    再仰頭,那泛著銀光的清亮酒水順著她顫抖的唇角緩緩滑落,冰涼而微烈的矛盾觸感,徐徐刺激著她嬌嫩的肌膚,奇怪,她又沒有用眼睛喝酒,怎麽上麵也溢出了那麽多濕濕的東西?


    她抹去不該有的眼淚:“海誓山盟總是賒,你愛的,就是一副完美的軀殼!”


    晃了晃酒壺,最後一滴,穩妥地落進她酒香四溢的芳唇中,她笑得肩膀都在顫抖,這酒似乎太烈了,把她心底的情緒無限放大,那種不甘,像煉獄冥火,燒得她的心“噝噝”作響,隱隱作痛。


    她氣得一把掀翻了桌子,還是覺得不夠,又踉踉蹌蹌地來到梳妝台前,雙臂一揮,拂落了一地珠寶首飾,金輝銀光、珠白玉潤,在燭火的映射下璀璨瀲灩,耀目得幾近諷刺。


    朝陽宮的每一人、每一物、每一花、每一草都是完美的,當一個人隻能通過完美的環境來彌補內心的缺憾時,她其實已經失去自我了。


    珠釵和錦盒砸落地板的聲響似近似遠,冷芸聽得不太真切。


    可她還是難受!


    難受得一塌糊塗!


    她拔掉頭上的發簪,脫了鞋子,對準自己的玉足狠狠地刺了下去,痛!她卻笑了:“你說,再沒誰的足,能踩出更飄渺的舞步……”


    又對著自己的手臂毫不留情地一劃,血光四射,她笑得眼淚直冒:“你說,再沒誰的手,能奏出更悠揚的仙樂……”


    再卷了一縷墨發,忍痛斬落,笑容不複:“你說,再沒誰的青絲,能繞你冰冷帝王心!”


    “假的!都是假的!不喜歡我,當初為什麽又要招惹我?”她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雙足和雙手傷痕累累,血肉模糊,這種痛卻不及心裏的萬分之一!


    她扔掉發簪,抱住自己的頭,企圖摒棄腦海裏越來越濃烈的思念和嫉妒,卻發現,效果適得其反,她的心裏、腦海裏、骨子裏、靈魂深處滿滿的全是他……以及他和樸清然翻雲覆雨的畫麵!


    “雲傲,你更愛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更愛現在的你。”


    “真的……愛現在的我?我說的是現在的我!”


    “嗯,就愛現在的你。”


    “雲傲,你再說一遍。”


    “愛你,愛現在的你,很愛很愛……”


    “啊——”她瘋一般地尖叫,瘋一般地撕扯著華麗的裙衫,絕美的容顏漸漸變得扭曲,甚至猙獰,“雲傲,你是我的毒……你是我冷芸……一輩子的毒!我不好過,也絕不會讓你好過!你愛誰,我便殺誰!你愛盡天下女子!我就浴血一片江山!”


    畢如心在老遠就聽到了冷芸痛徹心扉的哭喊,腳步一虛,差點兒摔下台階,在朝陽宮呆了十多年,她從未見冷芸掉過一滴淚,更別說哭得驚天地泣鬼神了。


    她的心怦怦直跳,提起裙擺,飛一般地跑進冷芸的臥房,她定睛一看,心髒幾乎嚇出了胸腔!


    滿地殘垣,一片狼藉,冷芸已累得躺在了冰冷的地上,雙手和雙腳血流成河,潔白的裙裾被血汙染出了觸目驚心的色彩,畢如心立時魂飛魄散,拔腿就往密室跑去。


    蒼鶴的情形也不好,畢如心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甚至給他潑了冰水,他才悠悠轉醒。


    “國師,主子她……她刺傷了自己……”


    話未說完,蒼鶴一個激靈,忍住不適奔去了冷芸的房間。


    冷芸已醉得不省人事,渾然不察自己把自己折騰成了何種模樣,蒼鶴把她抱到**,準備吩咐畢如心給她擦拭梳洗,她卻是一把拽住了蒼鶴的手,含糊不清道:“別走……”


    畢女官勃然變色!主子的位份再低也是天子妃嬪,她……她拉著蒼國師的手……這……這於理不合啊!


    這是第二次,冷芸把自己放縱成這個樣子,蒼鶴歎了口氣,拿開她的手,扣住她的皓皖,開始為她診脈。


    冷芸腦子裏想的是雲傲,便覺得自己身邊的也是雲傲,她側身,摟住了蒼鶴的腰,滿腹委屈再度湧上心頭,她無聲地抽泣了起來。


    蒼鶴的濃眉一蹙,她怕是喝多了……


    畢如心打了熱水放在一旁,猶豫了片刻,最終識相地退了出去。


    蒼鶴微歎,擰了帕子給她清洗手足的傷口,她下手倒是毫不留情,那一個個血洞,隻差沒貫穿骨骼了。


    “雲傲……”冷芸捉住了蒼鶴的大掌,用力一拉,他倒在了她的身上,他駭然失色,“冷芸,你瘋了!”


    “雲傲……”語畢,藕臂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蒼鶴大驚失色:“冷芸!你放開……你……”


    蒼鶴推開了她好幾次,但她就如那纏人的水草,一次次地**著他、勾引著他。他明白這是烈酒作祟,催動了她內心的痛苦和空虛,他搖搖頭:“我不是雲傲。”


    冷芸已經聽不見任何聲音了,耳朵裏像被堵了好幾層嚴嚴實實的棉花,萬千聲響都跟那水泡爆裂差不多。慕容拓給她喝的是摻了醉生夢死的桂花釀,一瓶足以迷暈一頭牛,她喝了差不多兩杯的分量,難怪醉得一塌糊塗了。慕容拓上次在船上親自試驗了醉生夢死的奇效,絕對是能把人潛藏在靈魂深處的情感和**盡數挖出來,他那回愣是無恥地把招式都用上了,差點兒沒把桑玥折騰得暈過去。冷芸今晚,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冷芸的身子一晃,好容易才坐直了,可還沒開口說話,就一頭栽進了蒼鶴的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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