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宸瑞去往了花廳,眾人齊齊給他行了一禮,他淡淡應了聲,在主位上坐好。盡管極力遮掩,但他那蒼白的麵色仍是看得眾人心裏一陣發緊。


    習武之人對他的症狀態再**不過了,這分明是內傷。


    金燦燦的晨曦照在這張侵染了四十餘年風霜卻依然俊美的容顏上,薄薄的,落一層唯美的色澤,但那份蒼白卻破封而出,越發突兀得令人無法忽視了。


    慕容拓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掠過一絲愕然,昨晚沒有聽見任何打鬥的聲響,父皇怎麽受了內傷?但他縱然千般疑惑,慕容宸瑞不說,他便也不好過問。


    慕容宸瑞嚴肅的眸光掃視了一番,最後定格在慕容拓的臉上:“出了什麽事?”


    慕容拓從容道:“太子府的袁側妃昨兒夜裏受了重傷,經過太醫診治暫時無法蘇醒,她的手裏握著一片金玉的衣角。”


    這事本該早些稟報,但怕驚擾了慕容宸瑞的睡眠,於是壓了一整晚。


    金玉是冷芷珺的貼身丫鬟,矛頭似乎一下子就對準了冷芷珺,畢竟昨晚是她下令命金玉送“醉”得不省人事的袁媛回房的。


    冷芷珺的眉宇間染了一絲凝重,她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她是受害者,但轉眼便成了眾人眼中的施害者。


    慕容錦握住她冰冷的小手,示意她安心。掌心的溫暖蔓延,緩緩流入心底,她微微一笑,淡了不安之色。


    金玉跪在花廳中央,辯駁道:“昨晚,袁側妃喝醉酒,誤入了太子妃的房間,奴婢送她回去,下台階時袁側妃腳底打滑,用力一抓,這才扯爛了奴婢的衣衫,但當時袁側妃沒有真地摔下地,奴婢一直送袁側妃回了房她都還好好的。至於袁側妃為何變成這樣,奴婢也不清楚。”


    慕容宸瑞又看向袁媛的貼身丫鬟琉璃,“你呢?一整晚都在做什麽?”


    琉璃跪在地上,哽咽道:“袁側妃晚膳過後,回房喝多了兩杯,於是吩咐奴婢去小廚房給她熬醒酒湯,等奴婢熬好了湯藥往房裏走時,就看見袁側妃躺在後院的假山旁,頭破血流,其它的,奴婢也不知道了。”


    此時,袁媛的家人已經聞訊而來,大哥袁昌年方二十,生得眉清目秀、俊逸灑脫,但此刻他的臉上沒有屬於商人的和氣之色,灰蒙蒙地像籠了一層霧靄,陰沉得嚇人。


    他給慕容宸瑞行了一禮,爾後麵向冷芷珺,開門見山地質問道:“太子妃,難不成因為我妹妹誤闖了你的房間,睡了你的床,你便誤以為她趁機勾引太子,是以懷恨在心要除掉她嗎?”


    冷芷珺倒吸一口涼氣,什麽叫誤以為?本來就是如此!但大家多偏袒弱者,袁媛若毫發無損,她尚能以居心叵測之罪問責她,但袁媛一下子不省人事了,偏她嫌疑最大,她若再把袁媛昨晚對嚴素雪的所作所為搬到台麵兒上,隻會越發坐實她對袁媛的怒火。這一口啞巴虧吃下去,她忽而有種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無力之感,她定了定神,正色道:“袁公子,你不要含血噴人,我沒有對袁側妃痛下毒手。”


    袁昌似是不信,咄咄bi人道:“你敢說,袁側妃誤入你的房間,你一點兒都不氣憤?一點兒都不懷疑她在蓄意勾引太子?”


    冷芷珺不語,怎麽不氣憤?怎麽不懷疑?昨兒的種種事跡表明了一切皆是袁媛爭寵的伎倆,她的確打算回了太子府好好地懲罰袁媛一番,但誰料,袁媛竟自己出了意外。


    冷芷珺的沉默落在眾人的眼裏可就不妙了,袁昌氣昏了頭,怒不可遏道:“我袁家男丁興旺,女子卻甚為稀少,嫡係一脈僅我妹妹一女,是,我們是身份不足的商人,但我們也是南越子民,太子妃草菅人命,這項罪名,恕袁某無法原諒!袁某哪怕血濺當場也要給妹妹討回一個公道!”


    慕容錦眼底溫潤不複,聲沉如鐵道:“袁昌,注意你自己的言辭!事情的對錯自有我父皇定奪,你沒資格對太子妃大呼小叫!更沒資格把髒水往太子妃的身上潑!”


    “潑髒水?”袁昌先是一怔,爾後痛心疾首道:“太子殿下,我妹妹縱然不得你心,但也是皇上禦賜給你的側妃,你怎麽能如此枉顧她的xing命?你可以疼惜太子妃,但不能包庇凶手!”


    “袁昌!”慕容錦怒了,這些人一個兩個為什麽總是揪著冷芷珺不放?府裏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全天下都以為是冷芷珺做的手腳。


    桑玥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餘光自眾人的臉上逡巡而過,兩個丫鬟,金玉和琉璃雖都驚慌但眼神並無躲閃,可見二人講的都是真話。也就是說,袁媛應該是在金玉離開之後才遇害的,而唯一有機會目睹真相的證人卻在熬醒酒湯。是巧合,還是凶手算準了這個時辰?


    一個大膽的猜測:袁媛聰明反被聰明誤,她在算計別人,別人卻利用了她的一場算計。如果是這樣,那人必是對她的計謀了如指掌,亦或是……為她出謀劃策了。


    會是誰?


    乍一看,袁媛遇害,冷芷珺的嫌疑最大,畢竟袁媛衝撞她在先,她有充分的理由對袁媛動手。但她絕不信冷芷珺是個沒有分寸的人,即便冷芷珺動手,也一定會等到回太子府。不是冷芷珺,那麽會是誰呢?


    嚴素雪嗎?


    但自從冷芷珺撞破了嚴素雪的秘密之後,便叫了兩個曦王府的丫鬟守住門口,嚴素雪和白羽一步都沒離開過房間,動手的人也不可能是她。


    按常理來判斷,凶手似乎不會武功,不然的話,一擊足以令袁媛致命,沒必要留個隨時可能清醒的隱患來揭發事情的真相了。


    不管凶手是誰,表麵上看,幕後黑手是在爭對冷芷珺,實際上卻是在離間太子府和袁家的關係。不,或許,這也隻是第二個層麵的目的,事情再往下發展,又會有新的結論。


    譬如,在慕容錦的眼裏,誰最希望分裂太子府和袁家的聯盟呢?


    慕容拓!


    短短一個晝夜,先是遇刺,慕容天疑上了慕容拓,再是袁家發生血案,慕容錦興許也會疑上慕容拓。對方的劍,千穿萬繞,原來是打算直戳慕容拓的胸膛!


    為什麽?


    慕容宸瑞冷冽的眸光淡漠地掃過盛怒之下幾欲暴走的袁昌,帶著一股泰山壓頂的威懾,立即將袁昌的怒火拍散得渣都不剩,袁昌的腿一軟,喉頭一堵,半個字也說不出了。


    “拓兒,給你三日時間徹查此事,若是查不出真凶,便交由大理寺審理。”


    交由大理寺審理,嫌疑最大的冷芷珺就不得不入獄了。


    慕容宸瑞又道:“這三日,所有人包括袁昌在內都不得擅自離開曦王府。”


    所有人不得擅自離開的意思是……他也留下?不早朝了?


    這一下子,別說慕容錦,連慕容拓這種玩xing比天大的人都不禁挑了挑眉,他怎麽有種錯覺,父皇似乎故意要呆在曦王府似的?


    究竟是什麽值得他罷朝三日?


    他可不會認為一個皇商之女的安危能重要到令父皇枉顧朝綱的地步。


    還有那莫名其妙的內傷……


    蹊蹺!


    慕容宸瑞有傷在身,胸腔內隱隱作痛,他不做逗留,簡單吩咐了一些注意事項,便走出了花廳,慕容拓隨即跟上,滿眼關切,肚子裏卻全是八卦小九九:“父皇,你好像受傷了,昨晚有刺客來過嗎?”


    慕容宸瑞“唔”了一聲,雙手負於身後,仰頭望天,似歎息,又似遮掩:“沒,練功有些走火入魔,幸而及時打住,無礙,這幾日沒大事的話就別煩朕了。”


    語畢,頭也不回,闊步離去。


    走火入魔?怎麽可能?慕容宸瑞不是個急功近利的xing子,再者,都一把年紀了,又做了皇帝,他練個什麽功?看來,他不打算讓旁人去追查。


    慕容拓帶著疑惑凝眸一掃,火眼金睛,一下子逮住了慕容宸瑞後腦勺旁的兩盞“桃燈”,他揉了揉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頓時如遭天打雷劈,頭頂黑煙直冒。


    父皇的耳根子……紅了!


    閱女無數的發sao男人……居然也會害羞?


    誰羞了他?


    恰好此時,花廳附近,清掃落葉的丫鬟們正在竊竊私語。


    “聽說了沒?昨兒夜裏,一個叫‘楚美美’的丫鬟在萬歲爺的房裏侍寢了。”


    “楚美美是誰呀?我沒見過這號人物。”


    “這你就不懂了,咱們曦王殿下用來孝敬萬歲爺的美人胚子,能隨隨便便被別人給看了去?況且這事兒也不能聲張,兒子給老子送女人,說出去,不覺著有點兒怪麽?”


    躺著也能中槍!


    慕容拓的俊臉一沉,他什麽時候給他老子送女人了?他怎麽不知道府裏有個楚美美?大爺的!哪個狐狸精在瞞天過海,勾引他老子?!


    袁昌行至桑玥身旁,規矩地行了一禮,盡管氣憤慕容錦和冷芷珺,但也沒把氣撒在不相幹的人身上,他語氣和緩道:“王妃,請允許我和妹妹同宿一個院子,這樣也好方便我照顧妹妹。”


    桑玥淡淡地道:“袁公子是怕有人趁機殺了袁側妃滅口嗎?”


    袁昌拱了拱手:“實不相瞞,我真有這個擔憂,盡管大夫說了我妹妹蘇醒的可能xing很小,但也不排除奇跡發生,萬一那歹人做賊心虛,我妹妹便危險了。”


    一個商人不拐彎抹角,如此直率,倒是令桑玥稍稍側目了,她唇角微勾,語氣和善:“袁公子,本宮雖是王府主母,但袁側妃隸屬太子府,這件事你當過問太子妃才是。再者,從此刻起,曦王和本宮會派暗衛密切關注袁側妃的安全,你且放心。”


    袁昌冷冷一哼:“出了這樣的事,恕我難以相信太子妃!”


    冷芷珺的臉色一變,欲開口反駁,桑玥拍了拍她的手,瞳仁徐徐攢動,璀璨得叫人無法直視,她對著冷芷珺點了點頭,冷芷珺會意,語氣如常道:“既然袁公子執意要親自照料袁側妃,本宮也不好勉強,隻是本宮醜話說在前頭,萬一袁側妃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可別賴在曦王府和太子府的頭上!”


    袁昌鄭重其事道:“由我照顧妹妹,若出了事,當然是我的責任。”


    桑玥對蓮珠小聲地吩咐了幾句,蓮珠退了出去,桑玥笑了笑:“袁側妃受了傷,待會兒我會向父皇請旨,請他從宮裏調一名醫女過去照看。”


    袁昌一口應下,神色很是坦蕩:“多謝曦王妃!”


    袁昌走後,冷芷珺勾了勾桑玥的手指,麵露憂色道:“陛下,袁昌要照顧袁媛,便讓他照顧好了,你何苦淌這灘渾水?我瞧袁媛那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兒,熬不熬得過三天得兩說,萬一屆時袁昌反咬一口,說你派去的人有問題,曦王府會受到牽連的。”


    桑玥報以一個令人安心的笑,語氣舒柔,卻無意中透著一股子上位者的自信:“是父皇派去的,若他敢反咬,咬的便是父皇,這案子立馬不用審了,質疑天子死罪一樁。”


    “父皇……會答應麽?”冷芷珺輕聲相問,但見桑玥笑得意味深長,她一驚,似有頓悟,桑玥的膽子也太大了。


    桑玥小聲道出了心底的疑惑:“如果昨晚慕容錦沒有去書房,而是一直跟你在一起,那麽當白羽告訴你們說嚴素雪生病時,慕容錦應該會和你一道探望嚴素雪,再一道回房,對不對?”


    冷芷珺並不否認:“沒錯,盡管殿下不恩寵她們,但麵子上的功夫總是要做足的,再者,他總不放心我單獨和側妃們相處,連側妃們每日的請安他都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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