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向泓的事後,晉王也不怎麽找莊晏敘話,何氏、莊令昭等女眷對於莊晏也不怎麽熱絡,除了每日請安,莊晏幾乎就整日待在慎園裏。


    一陣樹葉晃動,女子歡快的聲音便傳了過來:“喲,大姑娘這是做什麽呢?”


    莊晏方放下手中繡的樣子交給白芨,“原來是管嬤嬤,這幾日也無事,便選了幾個樣子練練手藝。”


    管嬤嬤也不拖泥帶水,兩三句就說明了來意,“姑娘真是個安靜的好性子,老婆子也不多話了,就快入夏了,府上給姑娘們添了新衣裳首飾,王妃見您平日裏不愛出門,就做主替您選了,姑娘先試試合不合身,不合適老婆子再命人改。”


    “趙媽媽客氣了,左右我也不愛穿金戴銀,王妃娘娘選的必是最好的,我看著就好,我這人也懶散,就不試這衣服了,媽媽協助王妃娘娘打理府務繁忙,我就不耽擱媽媽時間了。”


    趙媽媽心下讚歎莊晏是個識趣兒的主,命人把衣服送到屋裏,就順著告辭了。


    莊晏含笑送別趙媽媽後,繼續翻起了繡針。


    白芷撅了嘴,“姑娘都不看看王妃送的什麽東西嗎?”


    莊晏冷了臉,“她這幾日巴不得有人看上我的顏色,好把我打發出去,送來的無非就是些豔俗之物。”


    白芷一聽,慌張道,“那姑娘就更不能如她的意了,誰知道她要弄什麽歪瓜裂棗來汙姑娘的眼。”


    白芨麵上也帶了一絲隱憂,“姑娘到底還是晉王府的女兒,王妃打定了主意要拿捏姑娘的婚事,姑娘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莊晏仍舊不動神色,隻是繼續手裏的活。


    待到夕陽西下,幾株十八學士也已經在屋子的角落裏瑩潤伸展著。


    莊晏伸了伸懶腰,突然開口道,“隻有嫁人,我才能擺脫現在的處境。”無論多麽不甘願,無論是嫁給平庸之人還是紈絝子弟。


    隻要嫁出去了,她就有辦法和離,屆時她就能以晉王女兒的名義光明正大地活在世上!而不是像過去的十多年一樣,躲躲藏藏。


    白芷微微低頭,她何嚐不知道這是解決目前困境的唯一辦法,隻要嫁出去,姑娘必能在婆家找到立足之地,這樣才能像在關中一樣自由自在。


    可是,姑娘這樣的世所罕見的奇女子,哪裏又是尋常男子配得起。


    莊晏看白芷低頭沉思,似是極為惋惜,便笑道,“若真是那等紈絝子弟,大不了做進門喪,想必婆家也不會待見我,王妃也不會再動什麽心思。”


    白芨拍掌大笑,“是是是,正是此理。”一臉要親自下手的躍躍欲試。


    端王府裏,莊景璃輕輕靠在椅背上,神態平和自然。


    對麵坐了一位玄衣男子,相貌冰冷,滿是疏離之意,看著端王默不作聲隻是摩挲著手中青玉,便道,“漕運之事,你到底怎麽想的?”


    端王笑了笑,“品之一向沉得住氣,怎麽這次一改常態,莫非定國公真看上盧濱水道的漕運大權了?”


    玄衣男子正是定國公府世子杜衡,聞言不禁帶了一絲嘲諷,“那點子東西也就陸家這種暴發戶才看在眼裏。”


    端王坐直身子,撐腮看著杜衡,知道他必有下文。


    “高琮一向穩健,這次會站出來實在令我意外,尤其是他提議將漕運除了運糧外,也直接開放給貨行,由貨行出價競標,按出價高低分配漕運船隻比例,而稅收則由戶部直接征管,這樣的主意看似不得罪人,卻是把幾家掌握漕運大權的勳貴得罪了遍。”誰都知道當今聖上好大喜功,連年征戰,國庫空虛,若都照著這個法子,不過幾年國庫必然充盈。但卻一直沒人敢提議改革,便是為了不得罪權貴。


    端王仍隻是笑道,“若是朝中有人能暗中經營漕務,參加競標,也不失為好事一樁。”


    杜衡幾不可察地勾了嘴角,“聖上疑心重,就是魏家也不敢私下這樣斂財。說來,高琮這次可是有向你投誠之意?”


    “我與此人未打過交道。”


    杜衡更加疑惑,“難不成高琮隻是單純想拍皇帝馬屁,才出了這麽一個主意?”


    端王道:“許是吧,品之若是有空,與他做幾個人情也可,高琮此人頗有才幹,十年後,未必不能入閣。”


    杜衡為難道:“可是這位大人一向名聲不怎麽好,聽說家境清貧,是個鐵公雞,連同僚私下聚會也不怎麽去的。”


    當然,否則莊晏怎麽可能趁著高琮家中急用銀錢,又羞於向同僚借錢,才去通寶號舉債時借機交換條件。


    不過在大局未定之前,端王並不打算向杜衡提起莊晏的事情。


    隻是語帶暗示地說:“通寶號的劉域掌櫃是個識趣的,這次就是他獻的計。”


    這就是說通寶號已經搭上了端王,還拿高琮做了投名狀。


    杜衡點點頭,向端王投去讚賞的一眼,哪個皇子能空手套白狼,說白了,奪嫡還是靠人脈和人心;至於得不得聖心這種事,如果朝廷裏的官員都反對,那麽再得聖心的皇子也得不到那個位置;要收攏人心,光靠著什麽品德才幹,有時候還真不如黃白之物來的快,便道:“我省得。對了,西北戰事到底如何?前線已經十日未傳出消息,我府上的人手也探聽不到消息。”


    端王正色道,“我也是剛得到消息,裴則十日前夜襲敵營,但衝破敵軍中軍大營後就無所蹤,聽說是親自領五百精兵往茹茹王帳去了,不過……”端王壓低了聲音,“此刻大軍由魏無衣把手,裴則此次也是冒險了。”


    魏無衣,魏貴妃幼弟。京裏數得著的紈絝,不僅胸無點墨,還整日隻知惹是生非。


    杜衡也歎道:“裴大哥驍勇善戰,此次出征又是為父報仇,想來是留有後手。可若是得勝還朝,聖上免不了要犒賞魏家,倒教他們白得一份軍功。”


    端王道:“雖是如此,但是近幾日不會有捷報,裴家如今也是朝不保夕。”


    說到此事,杜衡輕哼,“他那個繼母還恨不得裴大哥早死,我前幾日還聽母親說靖遠候太夫人趁著裴大哥不在京中,正在給裴大哥相看婚事。”


    “我倒是忘了,算起來靖遠候還和你有親。”


    杜衡的庶兄杜循訂的便是靖遠候府長女裴玉鏡。


    端王知道杜衡不喜庶兄,便也沒繼續說下去。隻是恍然想起了莊晏送來的那封信上,輕描淡寫地提了句八方貨棧近期一直整頓手裏的漕幫。


    待杜衡走後,他就喚出來暗衛:“裴太夫人正在給裴將軍相看婚事,我有個好人選,你想辦法把消息遞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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