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想了想,“雖然魏家有世子撐著,但可惜魏家子弟多得是不學無術,並不是家族昌盛的長久之道。”


    莊晏不無嘲諷地道:“魏家本來就是賣油郎小商戶起家,否則也不會把女兒賣身為奴,魏貴妃也不會因此得了在太子府專寵的機緣。”


    所以一切都是命吧!她的父親為了得到齊國公的支持而迎娶母親,可偏偏他不喜歡身為世家千金的母親的溫柔大方,偏偏看上了瑟縮在灶台上的魏雪蘭。


    說他無情,他利用外公的一路力保登上了王位就對齊國公府的門生故舊鳥盡弓藏;但他卻也是個有情的,為了給魏雪蘭更穩固的靠山,自導自演了一出戲,不顧朝野上下的反對,把文不成武不就的魏誌遠提拔成了安陸候,還大肆封賞魏家子弟。


    現在又為了魏雪蘭生的那個“長子”,大肆作踐端王。


    真是諷刺!


    難道他都忘了太子哥哥才是長子嗎?


    莊晏抬頭看向西北方向,那裏高高屹立著一座城池,正是她七歲以前生長的地方,而如今,她的仇敵還泰然住在裏麵。


    煙雲籠罩,恢弘霸氣,似乎一切都未改變。


    總有一天會結束的!


    莊晏暗暗在心底下定了決心。


    白芷見莊晏默默無語地望著外邊出神,知道她心裏有事,就站在一旁候著,不料半柱香時間過去了,莊晏依舊無所覺,白芷擔心她被心魔所困,就出言打破了一室的沉寂:“姑娘,既然裴姑娘的事情已了,是不是該給端王爺送個信?”


    莊晏回過神來,勉強地笑了笑:“端王出力不少,若不是他及時把事情通傳給我們,我們也不可能那麽及時地派出人手去綁人。”


    白芷見莊晏終於恢複正常,忙道:“端王爺在京裏經營這麽多年果然不是假的,連魏超那麽齷齪的主意都打聽到了,要不是王爺,恐怕裴大姑娘早就成了魏超的侍妾!”


    “他確實不容易,魏起把魏家把持地嚴嚴實實,能得知這麽隱秘的消息,必定是埋了不少暗樁。”莊晏這才浮現幾分真心的笑容,往事已不可追,眼下弟弟就算有長信宮和榮王派的掣肘,仍然在朝中勢如中天,可見心計不淺。她們姐弟早非當日被人隨意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弱者,假以時日,假以時日,絕不會讓長信宮好過!


    但莊晏不知道的是,端王能提前得知魏家的算計,還真不是因為在魏家的暗樁!他雖然在安陸侯府裏埋下不少眼線,但如今還不是奪嫡的最後關頭,沒必要為了一個區區裴毓鍾就暴露一個好不容易安插進去的人。


    這一切當然是得益於端王起死回生的一場奇遇。


    本來前世端王對裴家一些細枝末節並不十分關心,隻是今生格局有變,莊晏早早地與裴則訂了親,不管裴則心裏怎麽想,在端王看來,他們就是一條線上的螞蚱了,自然也開始關注著裴家的動態。


    前兩日魏家人頻繁出入裴家就激起了他的警覺,他仔細回想著前世這時日裏裴家的往事,這才想起裴則曾因為魏家趁著他們靖遠侯府落難,強納了他的嫡親妹妹為妾一事,和魏起大打出手,後來在朝堂上更是勢不兩立!可以說,魏家的倒台是他有意為之的結果,但也和裴則的推波助瀾脫不了關係。


    可是今生不同了,莊晏既然要嫁入裴家,自然要給裴家人留下個好印象,也要讓裴則在日後知道事實後能對莊晏感激涕零。既有救命之恩,又有大破西涼的戰場助力,甚至還救親妹於危難之中,這樣的恩情,他就是要裴則記一輩子!


    這樣大的恩情,就算是要他用一輩子來報答,也是值得的。


    因而一向不多事的端王才會一麵派人去提醒莊晏,一麵在事發後去陳閣老府上做順水人情。


    不出他所料,以莊晏對裴則的記掛程度,果然出手換下了裴毓鍾。


    端王對自己這一番一石二鳥之計十分滿意,隻是莊晏對裴則的上心程度有點太過了……


    端王對此很不滿意。


    自然,端王這一番活動,莊晏是半點也不知道的,她一向信賴弟弟,雖然手握著四海八方和通寶號這樣便利的消息來源,但很少打探端王的私事,她知道他有他的底線,也明白雖然眼下兩人生死扶持,但若端王真的登頂,親兄弟都要明算賬,她目前所做的一切都可能成為君主懷疑的理由,因而莊晏就幹脆放手不管了。


    莊晏現在憂心的反而是王妃的態度。


    先前靖遠侯府搖搖欲墜時,王妃就在夫人間放了話,說王府大姑娘已經許了裴則,一女不事二夫,就算是裴則戰死沙場,莊晏也會為他守製,而裴太夫人也毫不推辭地認了這一說法,引得京中一眾夫人競相為莊晏可惜。


    後來靖遠侯府被奪爵抄家的消息和裴則立下不世奇功的消息在同一日先後傳來,王妃對這樁婚事更是勢在必得了,不僅每日把莊晏拎去請安,還開了箱籠仔細挑選陪嫁,似乎真打算為她風光大嫁一樣。


    可是莊晏自己心裏清楚,這樁婚事首先在裴則那裏就過不去,她需要做的就是如何把因退婚而帶來的損失降到最低。


    至於王妃,莊晏自嘲地笑了笑,沒了裴則還有別人,她總能找出一份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好事。


    涼州


    裴則對這一番故地重遊頗有感觸,尤其是在大破西涼的最後一戰中,他使用四年前那位神秘公子送來的火銃以極快的速度幾乎將西涼王族屠戮殆盡。


    兩次……裴則在心中默默算計著。


    他的侍從苼瑟在營帳外報告一聲,裴則沉聲道:“進。”


    苼瑟就手捧著信走了進來,道:“侯爺,這是鹿鳴從京裏寄來的。”


    不用想也知道,聖上這次必定是拿捏裴家了,隻是不知道具體情形,裴則就接了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眉頭越發得緊蹙。


    苼瑟和鹿鳴都是從小隨裴則一起長大,不過他主要服侍裴則筆墨,鹿鳴則常服侍裴則弓馬。


    苼瑟見裴則麵色驚疑,不由得出聲問道:“府裏發生了何事?”


    裴則也不瞞他:“聖上果然拿了家裏的爵位,魏家想趁亂作妖……”裴則不知如何表述,別人惦記設計自己的妹妹,畢竟於閨譽有損,不是什麽好事,就略過不提,隻道:“還好有人救了,隻是裴製卻因此事吃了點苦頭,在大獄裏待了幾日才出來。”


    能把二公子送進大獄,府裏必然是出了大事!苼瑟有心問問細節:“不知是給二公子安了什麽罪名?”


    裴則涼涼道:“毆打朝廷命官,哼,魏起也是豁得出去!”把親爹當做刀刃來用,倒也舍得!裴製雖不是行伍出身,但是功夫卻不弱,那種盛怒下,安陸候就是被打死也是可能的。


    苼瑟不解,還想再問,畢竟二公子平日裏雖然魯莽輕浮了些,但是大是大非還是分得清,卻冷不防聽到裴則說:“還有一事,太夫人與我定下了門親事,我要備些禮物。”


    壓根不提二妹裴玉鏡做了安陸候小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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