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淳一覺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這一覺睡得很沉,醒過來之後的感覺卻不是那麽舒服。


    頭有點疼,嗓子也有點難受,但是最讓他忍受不了的是恢複清醒之後隨之而來的強烈的饑餓感,沒錯,他感覺很不好,快要餓死了。


    於是他想到了昨晚,那一桌讓人垂涎欲滴的飯菜,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吃到了嗎?並沒有。當時他的選擇是——去洗澡。


    腦補著那些香噴噴的食物,安淳躺不住了,沒有東西吃他快要死了,於是一把掀開被子,一骨碌從床上坐了起來,速度很快,帶起來一陣風,讓他霎時覺得渾身涼颼颼的。


    他打了個哆嗦,把目光收回身上,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一.絲不掛。


    什麽……情況?


    他先是懵了兩秒,然後才回憶起自己去了浴室之後的事情。


    其實也並沒有什麽具體的事情,隻是自己在放鬆身心,外加思考了一下遊戲的事情,大概是過於疲累,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之後的事情就完全不記得了。


    他究竟在浴室裏泡了多久?自己又是怎麽回到臥室的呢?這些他都不清楚,但是事情也並沒有多麽難以解釋,隻要隨便想一下都應該知道,自己能好好地在臥室的床上醒來,在他睡著的那段時間,無論發生了什麽,一定都跟季淩有關。


    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了,安淳實在難以想象,季淩是用什麽表情把自己擦幹身體,弄回床上安置好的?這真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嗎?安淳不確定,但是也找不到其他的解釋,他這麽想著,不禁又打了個哆嗦。


    安淳不打算再繼續想下去了,他飛快地找了套衣服穿好,在自己被饑餓感吞沒之前下了樓。


    季淩似乎不在家,但他這會兒也管不了那麽多了,找到冰箱準備打開看看有沒有吃的,卻發現冰箱門上貼著一張便條。


    安淳開門的手一頓,看清了便條上的內容,又是一愣。


    上麵寫著:冰箱裏留著飯菜,熱了再吃,吃完給我回電話。


    安淳:“……”


    這已經不是覺得受寵若驚的程度了,簡直驚嚇,就好像印象中的日天日地的大魔王突然變成了溫柔體貼的人.妻,季淩最近言行和情緒的極端反複讓安淳有些害怕。


    他這是在關心自己嗎?安淳不相信,潛意識裏也不接受,他隻會覺得,季淩一定是又有什麽陰謀和打算,然而自己卻根本看不透。


    他做了一個深呼吸,定了定神,把冰箱門上便條撕了下來,又揉成一團丟盡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


    *


    冰箱裏確實有用保鮮膜好好保存好的飯菜,種類還不少,看著像是昨天晚上做好了根本就沒動過。安淳隨手拿了兩樣菜,隨便一熱,雖然隔夜,但是飯菜還是很可口,因為饑餓所以他吃飯的速度很快,十幾分鍾就填飽了肚子。


    體力終於有些恢複。安淳收拾好碗筷,倚坐在沙發上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便條雖然被他扔了,但是上麵的內容他還記得,季淩讓他吃完回個電話,但是安淳並不想這麽做。憑什麽他的要求,自己就一定要滿足呢?


    但是如果季淩並沒有這麽要求的話,安淳其實原本是打算跟他通個電話的。畢竟現在已經進入遊戲的第五回合,而且陰差陽錯,他們一個在醫院,一個在看守所,可能也算是由於客觀因素,平安度過了第五回合的前兩天。然而現在他們都回來了,並且這一回合的遊戲時間也已經過半,暗殺者真的能沉得住氣嗎?


    安淳不想冒險,剩餘的時間越短,暗殺者采取行動的可能性就越大,季淩也就越危險。


    最後經過了一番思想鬥爭,安淳還是打算給季淩回個電話,確認一下他現在的情況,但是號碼還沒撥出去,自己的手機卻先響了起來。


    安淳看著來電顯示的名字,不禁瞪了瞪眼睛,竟然是秦北陽。


    秦北陽為什麽會給自己打電話?因為昨天在看守所的事情?話說起來,秦北陽昨天為什麽會出現在看守所呢?還是和季淩一起?一瞬間安淳腦子裏閃過數個念頭,其實關於秦北陽,他有很多疑問,原本是想問清楚的,但是卻因為季淩的行為導致自己把這些疑問暫時拋置在了腦後,而現在秦北陽主動來電,其實對他來說也算是一個解疑的機會。


    安淳想了想,接起了電話,“……秦組長?”


    秦北陽溫潤的聲音立刻從另一頭傳來:“安淳,是我。”


    “啊,你好,秦組長。”安淳連忙問候。


    秦北陽笑道:“昨天你走後,我一直不太放心,所以打電話過來問問,沒打擾到你吧?”


    安淳又連忙說不。


    兩人隨便寒暄了幾句,對於昨天在看守所發生的事情,提起來安淳不免覺得有些尷尬,但是索性秦北陽並沒有往深裏詢問,隻是確認了安淳沒事,便把話題移到了別處。


    安淳再次感受到了秦北陽的體貼,打心裏覺得和他說話十分舒服,於是不知不覺便就著話題把自己那些疑問之處一一提了出來,對方並沒有絲毫隱瞞的意思,統統坦然回答。


    其實也並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地方,秦北陽會和季淩一起去看守所,確實是個巧合。


    當時季淩剛出院,便接到了公司的電話,讓他過去一趟,住院那麽長時間不免積累了些工作,有些是可以找人代做的,但是有些就隻能季淩親自出麵。這次正好是與天兔集團合作的那單廣告案的事情,大客戶大單子,公司也不敢怠慢,人家當時就是指名季淩,後續工作的展開也都不能跨過季淩來進行。


    其實天兔集團那邊並不是很急,但是公司卻怕讓人家等久了,會有得罪,因此才會在季淩一出院就把人叫到公司,為了就是盡快給對方一個交代。


    季淩去了,除了之前的廣告商之外,卻沒看到天兔那邊的人。


    其實準確來說,是秦夢夢沒有來,也許是出國旅行還沒有回來。取而代之,跟在季淩身後走進來一個陌生的男人,穿得很隨意,並不像是來談廣告案的樣子,但是那人卻說,他是代替秦夢夢過來的,正是天兔集團那邊的人。


    這個人正是秦北陽,季淩這才知道,秦夢夢還有個哥哥。


    後來洽談結束之後,秦北陽主動找了季淩攀談,據他所說,他雖然是天兔集團董事長的兒子,但是他卻並不在天兔集團工作,他的誌向在別處,於是獨自出去和朋友創業,搞得是網絡那一塊兒的。這次他會過來,完全是因為被秦夢夢拜托了,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哥哥,都是無法拒絕妹妹的要求的。


    其實不知道為什麽,季淩在麵對秦夢夢的時候,有時候也會生出一種想要寵著她由著她的感覺,並不是因為喜歡她,如果一定要給那種感覺歸位,大概就跟秦北陽的情況類似吧。所以對於秦北陽的說法,季淩笑笑,表示理解。


    之後季淩告辭準備去接安淳,據秦北陽所說,季淩原本是打算請律師一起過去的,通電話的時候他聽到了一些內容,於是主動提出幫忙,因為他和蔣自舟是老同學,而且關係還不算很差。把這個情況一提,季淩隻是頓了兩秒便答應了,幾乎沒有思考。


    “雖然麵上很平靜,但我能感覺出來,他當時有些急。”把事情的經過敘述完之後,秦北陽又補充了一句。


    安淳沉默,下意識想反駁,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秦北陽在電話那頭笑了笑,又道:“你們關係應該很好吧?我看他很在意你的樣子。”


    “……”秦北陽的這番話讓安淳心裏動了動,說不出是什麽感覺,但他終究還是把反駁的話說了出來,“……那都是表麵的樣子。”


    “是嗎?”秦北陽又笑,“我還以為你們是好兄弟,羨慕著呢。”


    安淳:“……”好兄弟?這個詞用在他和季淩身上,簡直無比諷刺。


    安淳並不想將這個話題持續下去,而且之前的疑惑也都得到了解答,於是他和秦北陽道了謝,便想要結束這通電話。


    但是沒想到秦北陽沉默了兩秒,突然話題一轉,說有事情要請他幫個忙。


    事情是關於張言,準確來說是張言的兒子,張希辰。


    事故發生的那天晚上,張言把張希辰送回了家,鎖在了家裏,但是後來她的計劃沒有成功,意外慘死。張希辰一直呆在家裏等自己的媽媽回來,然而等來的確是幾個陌生的便衣警察。


    “那孩子已經在警局呆了三天了,他的親人始終沒有出現,也聯係不到,今天一過,他馬上就會被送去孤兒院了。”秦北陽話裏有些痛惜的意思,“我也是昨天見了蔣自舟聽他說起的,然後跟著去見了那孩子一麵,他看起來十分內向,又剛剛沒了媽媽,不適合被送去那樣的地方。”


    從秦北陽提起張言那一刻起,安淳心情就複雜了起來,又說到張希辰,安淳的心裏就有些難受了。他曾在醫院休息室見過張希辰一麵,那孩子膽小戒備的樣子到現在還很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裏,有時候回想起來他會覺得,這樣一個孩子,似乎和小時候的自己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安淳?”秦北陽的聲音把他偏遠的思緒拉了回來,“你若是不方便也沒關係,我沒有難為你的意思。”


    安淳連忙回道:“不會不會。”


    但也察覺到自己似乎是漏聽了什麽關鍵的話,有些不好意思,又道:“您都幫了我一個大忙,還沒感謝您呢……”


    秦北陽在電話那頭似乎歎了口氣,有些無奈道:“剛剛走神了?”


    安淳:“……不好意思啊秦組長……”


    “你啊。”秦北陽話裏重新帶上了笑意,說道:“那我再說一遍,我要求你幫忙的事情是就是關於張希辰,我想幫這孩子找個領養家庭,倒是有幾個合適的,不過具體還要詳談,辦手續也許一些時間。”


    “哦……”話說到這裏,安淳基本就已經明白了,“您是想讓我幫忙照看他幾天?”


    秦北陽沒有否認,繼續說道:“畢竟他還是個孩子,總不能讓他一直呆在警局沒人照看,我這邊要處理工作和領養手續上的事情,也沒辦法一直帶著他。”


    “我懂。”安淳說道。


    其實他是很想幫這個忙的,雖然張言是暗殺者,但是和這個孩子無關,他隻是個失去媽媽的可憐孩子,也是這個遊戲的受害者,安淳對他有一種特別的憐惜感。


    但是答應的話到了嘴邊,安淳卻沒辦法幹脆地說出口,帶著一個孩子勢必會對他們在遊戲中的形勢造成不利的影響,而且他現在住在季淩家裏,就這麽擅做主張的話,季淩會有什麽反應呢?特別這事兒還是通過秦北陽,想起上次因為自己和秦北陽說了幾句話季淩就有那麽大的反應……安淳覺得自己還是不要作這個死比較好。最起碼,他得提前知會季淩一聲。


    安淳最後想了想,做出了折中的回答:“您能讓我稍微想想嗎?”


    “當然可以。”秦北陽的語氣沒有絲毫的不悅,反而有種微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安淳,你得知道,我不想勉強你。”


    “嗯,我知道了,秦組長。”安淳回道,“那我晚上給您回電話。”


    “等一下。”安淳剛想掛電話,卻被秦北陽叫住,“還有一件事……”


    “啊?”安淳連忙把拿遠的電話又湊近,“您說。”


    秦北陽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輕笑了幾聲,把安淳笑得一頭霧水。


    過了會兒他才說道:“你跟我說話總是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啊。”


    “……呃……”安淳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秦北陽繼續說道:“我現在也不是你的上級,以後別對我用敬稱了,我們能做個朋友嗎?”


    這次安淳真是有了受寵若驚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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