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


    薑昶宅,後院,書房。


    橘黃燭火下,薑昶伏於幾案上奮筆疾書,不一會,就寫了大片蠅頭小字,一書生模樣的青年半闔著眸子靜立一旁。


    這時,方古陰沉的語氣在他腦海中響起:“你在幹什麽?”


    “如你所見,薑家就算被滅滿門,我也絕不讓你們好過!你以為我兩年前真信了你們的托辭?你們未免太小看我了!你們在穩住我,我又何嚐不是在穩住你們?”


    薑昶筆下不停,嘴裏冷笑道,旋即眸子裏露出一抹悲色:


    “朝廷五次遣官員接任,我何嚐不知道朝廷要對薑家動手?可真讓朝廷的人坐穩了郡守,就失了名義,失了根本,那就是任他們搜羅、捏造罪證,薑家也就任人宰割了!


    我又何嚐不知,抵抗朝廷是死路一條,可我沒辦法啊!都是你們逼我的啊!我哪裏是什麽第一期主角,我這分明就是棄子啊!棄子啊!


    我這八個月以來,讓我的子女以各種名義外出,可紛紛以各種理由被送了回來,我就知道,這棲霞郡就是個困局、死局,既然如此,我何不妨將你們拉出來,說不定還能留下個血脈。


    我知道,你們可以奪取身體,但奪取的,不過一些賤民罷了,他可是赤色本命氣。”


    薑昶說完了,也寫完了,他立刻將信封塞入竹筒內,鄭重其事的交給那青年,然後膝蓋一軟,跪在地上,朝著那青年哀求道:“賢婿,薑家就拜托你了,我死不足惜,可萬萬要為薑家留下一條血脈啊!”


    這時,他腦海中的方古悠悠地說道:“我很好奇,你難道一點都不奇怪,你的賢婿為什麽看著你自言自語,卻一點疑惑都沒有,甚至……燒了那封信呢?”


    薑昶跪在地上,麵色悚然而僵硬,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一股子涼氣從骨子裏泌出,片刻時間,身子如墜冰窟,沒有絲毫的問題,心跳聲仿佛也減緩許多。


    他呆呆地看著他“賢婿”的腳上名貴的青雲履;


    看著裝著信的竹筒被打開後丟在地上,接觸了地麵發出清脆的響聲,彈了起來,又落下,這才滾落至一旁;


    看著名貴的紙張化作黑灰,裹著一縷青煙落在地上,摔了個粉身碎骨,散了一地,他看著那黑灰,好似看到了自己。


    他緩緩抬起頭,看到那青年正恬靜的衝著他微笑,一開口,便說:“開不開心?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啊?嶽父大人!”


    方古一聽,臉色一黑,開口跪啊這是。


    而薑昶一聽,喉嚨頓時一陣血腥味,險些一口老血吐出來,他倒在地上,心中悲涼,麵色含怒道:“父親騙我!兄長騙我!你也騙我,所有人都在騙我!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我命由我不由天?公平競爭?都是謊言!都是謊言!都是謊言!


    我後悔啊!我當初應該認命的,我應該認命的,我認了命,我就不會有今天了!父親啊!薑氏列祖列宗啊!我無顏見你們啊!我愧對你們!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啊!”


    薑昶嚎啕大哭,聞著落淚,見著傷心。


    “薑昶,狩鼎一年,薑家趁著棲霞郡被清洗大肆圈地,我勸過你不要超過萬畝的吧?結果呢?你沒聽,薑家一家獨大。你以為朝廷為什麽派人來棲霞郡,不去其他地方?


    狩鼎四年,青州蝗災,我讓你在棲霞郡各縣華胥廟前施粥,你沒聽,說是若施粥了,那些賤民隻會好逸惡勞,但實際上呢,多少人家,淪為你薑氏的佃戶和奴隸?


    到狩鼎九年期間,我勸了多少次,讓薑家收斂些,拿出部分田地來安置黃河洪水爆發後出現的流民,你卻派人驅趕,說影響治安。


    還有很多,試問,皇帝不針對你薑家,他針對誰?


    有時候,我真的不明白你們這些豪族,一口一個賤民,一口一個家族,滿腦子都是剝削百姓為自己為家族謀利,然後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說你禮讚華胥上帝,但自從你當上郡丞,就從未去過華胥廟,今天太忙,明天太忙,你兒子要去華胥廟,你把他打了個半死,說是不想讓他衝撞了華胥上帝。


    知道為什麽狩鼎九年之後,我就從來沒有說過你什麽嗎?因為已經晚了。”


    “是啊,我當初將他打了個半死,就是不想讓他和我一樣,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目光下,後來我發現了苗頭,知道不妙了,我反而希望他和我一樣了……”


    房間內陷入寂靜,再也無言。


    …


    而棲霞縣內,那五千兵馬入了城,化作十幾股前往不同的方向,而棲霞縣外的其餘11個縣城也各有兵馬入境。


    一個個民居門戶被踹開,士卒湧入,見人就抓,稍有不從和抵抗的立刻亂刀砍死,將所有人押至縣衙前,不消片刻,縣衙前便跪了黑壓壓的一片,足有千餘人。


    四周很快架起了火盆,將這片天地照的通亮。


    棲霞縣所有官員被召來了,俱是惶恐不安的看著縣衙台階上的兩個人,一人他們認得,乃郡尉張賁,另一個則是一名眼角有刀疤,顯得不怒自威的中年將領,身著黑色鎧甲,按劍而立,好似隨時都會拔劍砍殺。


    此刻張賁正向那中年將領稟報。


    “嗯,很好,陛下沒有錯信你,好啊!好,好好幹,我看好你。”那中年將領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般笑著。


    張賁卻是微微一怔,心中好似十萬頭羊駝飛奔而過,若不是網絡中不存在這個中年將領,他差點就以為眼前這個人和他一樣呢,他覺得這裏肯定有貓膩,將此事發到內部網絡上。


    最終有一個叫郭嘉的人說道:“這是我的鍋,他眼角是有個刀疤吧?當時六王之亂,我有一次喝醉酒對他說的,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他居然用在你身上。


    現在,他應該有五十出頭了吧?我還記得他第一次跟著我去齊王營地夜襲歸來後一臉迷糊的模樣,可惜了,終究逃不過人生匆匆百年啊!”


    “原來是郭嘉大神啊!我還是第一次進來,你和他之間有沒有什麽暗語啊,讓我裝個逼唄?”


    “人是會變得,現在琅琊閣是個禁忌,裝逼有風險,別壞了大事。”郭嘉拒絕了,這麽多年過去,裝逼隻會壞事,拿來當幌子的琅琊山早就被翻了個底朝天,屍體都挖出來了。


    張賁有些失望,不過想想也對,十幾年過去,誰知道多放變成什麽樣子了,也就放棄了裝逼的打算,隨口又問了句:“大神,那你現在在幹啥啊?”


    “別提了,在西伯利亞這,最近胡人這邊有異動,家宰讓我過來一趟,隨機近百次才成為一個部落酋長的兒子。”


    “噢噢,那大神你忙。”


    張賁收回思緒,恰好薑家親屬家眷盡數被押來,個別腦殘的還在叫囂著自己的身份,總有些人被以往的榮華迷住眼睛,無法及時看清時勢。


    而緊跟著這些親屬家眷,薑昶以及一名青年被士卒押來。


    “薑昶,你可知罪?”那中年將領喝問。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薑昶麵無表情道。


    中年將領冷笑一聲:“就知道你會否認,你瞧瞧這些人,可曾眼熟?”


    薑昶看了,臉色大變,麵色血紅激動道:“這怎麽可能?你們怎麽都在這?不!我不認識他們!”


    “……”中年將領剛剛溢出的一抹笑意,在薑昶浮誇的表演中斂去,心裏不知為何,總感覺這副場景有些似曾相識,他拂須暗道:“這味道怎麽不太對啊?”


    張賁低著頭,不忍直視。


    薑昶似乎也意識到了,咳嗽兩聲,似乎在緩解剛才廢力憋氣的後遺症,接著冷笑道:“嗬嗬,一群賤民而已,將軍是希望我做出剛才的那番舉動吧?那可能會讓將軍您失望了,我乃棲霞郡丞,他們沒資格認識我。”


    中年將領徐徐點了點頭,心中暗道:“這才對。隻是,為什麽始終感覺差了那麽一點。”表麵上則冷笑道:“本將早就料到你不會束手就擒。”


    他轉身對著那些官員說道:“薑氏一族,意圖謀反,屢次以卑劣手段驅逐朝廷接任官員,罪無可恕,你們還不速速曆數薑氏罪狀,以功抵過,否則斧鉞加身,勿謂言之不預也!”


    他在說出這些話時,腦海裏有那麽一個念頭,不知當時郭先生任命時,有沒有想到他們今日,說著傷感起來,雖然隻跟著郭先生短短幾年,但郭先生給他留下了太多的震撼。


    勿謂言之不預也,就是告訴這些官吏,讓他們老實交待,別等斧鉞加身的時候,怪他沒有提醒,不給他們機會。


    而那些官吏麵麵相覷,就在這時,薑昶身側那名青年忽然說道:“將軍,我有他耳目名單,以及他逼走那幾位朝廷接任郡守的罪證,還有他已經讓他的子嗣走密道逃往揚州了。實際上,在下早就對其所為深惡痛絕。”


    中年將領有些意外,緊跟著很是賞識道:“不錯!是我大乾的忠臣,就由你來擔任郡丞之位吧!好好幹,本將看好你。那你們呢?想清楚沒有?”最後一句,自然是對那些官吏說的。


    這時,這些官吏哪裏還不清楚,連忙表忠心,痛陳薑氏諸多大罪,哪怕沒有,也捏造出罪證來,最後,居然還出現了薑氏發徭役以建酒池肉l林的罪狀,令人大開眼界。


    翌日,薑家家產全部抄沒,所有族人被殺戮一空,唯獨薑昶幼子不在密道之中,也不在棲霞郡,仿佛忽然之間消失了,而後,那中年將領,以包庇罪名義,將棲霞郡所有兩千畝地以上的豪族清理了一遍,再以低價和賒欠的方式將田畝讓給佃戶。


    而棲霞郡郡守則是之前被驅逐的那位。


    最終,第一期主角,僅堅持了26年,但這26年帶來的收益很明顯,整個棲霞郡都在掌握之中,哪怕來了新的郡守也沒用,已經根深蒂固,從各縣列曹、主簿、縣令,再到郡丞、郡尉等一百五十二位官吏,全部都是姬希的人。


    總計三百人監管各方各麵,雖說死了許多人,但隻是皮毛罷了,皇帝也僅僅是削弱豪強,不敢真的將整個棲霞縣上下清洗個遍,那樣就引起其他豪強的敏感神經了。


    而其他州,看似很厲害,但沒有足夠的庇佑,賺不到什麽錢還好,隻要應付地痞流氓以及時不時冒出來的山賊即可。可若達到茶、紙、酒、鹽、糖、紙的地步,那是上天入地也就隻有個交出秘方,獻上家財的份,除非有夠硬的後台。


    尤其是荊南,一旦被發現,那就是功虧一簣,不像棲霞郡哪怕再過個幾百年,照樣牢牢捏在手裏。有些可惜的是,原本是有希望更近一步入了州裏的,哪怕不能為官,也紮下了根。


    “可惜了。”姬希麵無表情的說道:“豪強的劣根性啊!計劃趕不上變化,選第二期主角吧,目前從開朝到現在,不過56年,距離亂世還早呢,目前政治還算清明,以文治為主吧。


    最好選擇家道中落,年齡在12歲左右,吃過苦頭的。”


    “是。”


    “對了,胡人那邊什麽情況?”姬希疑惑道。


    “兩年前出現了不少梵僧和道士,情報不足,無法推論,已派遣永生者前去查探。此外,呆灣方麵,已經完成了北部一統,不過交接方麵出現問題,那人的兒子此刻叛亂了,不同意將勢力交給其他人。”


    “……”姬希也有些無語,估計這一次打完了,領土就算不縮水,也元氣大傷。


    “經過挑選,第二期主角適格者名單如下。”


    …


    求小魚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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