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郵城是漕運重鎮,人煙頗密,市麵上各處的物品皆是有的,胭脂巷、估衣巷、米市都是一沿街的同樣賣買,極是繁華。齊粟娘要為四方鄉鄰準備年禮,一路采賣過去,除了幾籠活物,齊強扛了三條麻袋,仍未完事。


    他雖不覺得沉重,但亦是無手再拿,齊粟娘買了四張江寧桃花塢的年畫後,便在車局子裏雇了輛騾車將物品俱都裝上。


    齊粟娘坐在車廂邊,看著天色將晚,正要給趕車的齊強指點路徑,尋個路邊飯館用些飯食再回,齊強卻一聲吆喝,將騾車停了下來,正停在高郵城最熱鬧最出名的酒樓五味樓前。


    齊粟娘以往入城,皆是和宋氏在路邊飯館裏用些家常小菜,從未去過高郵城最有名的五味樓,隻見得門前空地上停滿馬匹、馬車,進出的皆是衣著光鮮的官宦富室。她還在疑惑猶豫,齊強早撩衣下車,齊粟娘隻得跟上。


    齊強熟門熟路走了進去。五味樓的夥計急忙上前接著,齊三爺長齊三爺短的陪著笑臉,大掌櫃親自上前來賠不是,隻說今日有京城來的貴客包了一整層的雅間,還請齊三爺海涵。


    齊強笑著點了點頭,領著齊粟娘在大堂中坐下。齊粟娘心中訝異,卻也未多話,看著齊強隨意點了五味樓裏的招牌菜。


    飯菜不一會兒便送了上來,齊粟娘抬手去筷筒裏取筷子,恰好看到四五個人從樓梯走下。齊粟娘隨意掃過當頭的兩個人,頓時一呆,竟是四阿哥與貼身太監秦全兒。


    秦全兒眼尖,一眼也看到齊粟娘,向四阿哥低聲說了一句。四阿哥轉過頭來,看了看齊粟娘與齊強,微擺手阻了齊粟娘站起行禮,便轉身去了。


    齊粟娘輕籲了一口氣,轉頭看到齊強正凝視四阿哥的背影,忙道:“哥哥,趁熱吃。”


    兩人吃到一半,齊強卻忽地道:“妹子,我一時有事,你且等我半會。”說罷,也不待齊粟娘答應,便閃身出了館子。


    齊粟娘苦笑不已,隻得要了一壺茶在館子裏等著,直等到日頭偏西,還未見人影,卻聽得高郵城裏一陣驚天鑼響,震人心神,滿城頓時亂了起來,樓上的人叫道:“打起來了,常州幫和高郵幫打起來了!”


    齊粟娘聽得高郵幫三字,大大一呆,知曉是漕幫各地水手的械鬥。館子裏一時間熱鬧萬分,人人都在議論。齊粟娘早從王大鞭哪裏聽說過,以繁華碼頭為據點,漕河沿岸共有一百二十八幫,俱是各地漕運水手結成的幫派。


    漕運水手皆是無業青壯,平日裏好勇鬥狠,尋財奪食,各霸一方。到得如今,沿河九省漕幫有漕船九千九百九十九隻半,各地漕幫亦開始慢慢合並,分了直隸、安徽、河南、山東、江蘇、浙江、鬆江、常州、兩湖九幫,時時為利益在漕河上爭鬥。今日不知是為何事,隔鄰的常州幫竟是欺到江蘇幫高郵城裏來了。


    齊粟娘聽了這一出,想著四阿哥的意外出現,齊強的獨自離去,心中正有些不安,卻又聽得一陣喧嘩,比開先更是混亂。她站起看去,竟是高郵知州衙門兵丁在驅趕拿人。官府出手,看熱鬧的平頭百姓俱都一哄而散,多是藏回了家中,便是五味樓也一時而空。


    齊素娘心中突突直跳,起身將載滿物什的騾車趕到五味樓後門巷子口,摸了摸籠在袖中的銅簪,重又入樓,換到一處陰暗角落重新坐下。她不過想著,若齊強與此事無關,自會回來尋她,若是齊強與此事有涉,她更是不能獨自離開,他是齊氏父母的獨子,齊家的獨根,她必要等著他回來,看著他平安無事才行。


    五味樓中的掌櫃,夥計,看了看齊粟娘,俱不動聲色,也無人上前去趕她。空蕩蕩的大堂隻聽得到掌櫃劈劈啪啪的撥算盤聲。


    不知過了多久,城裏漸漸安靜起來,直至寂靜無事,齊粟娘卻是心中一緊驀然見得樓外火光乍起,兩列兵丁持刀仗火急急而入,領頭的佐領大喝一聲:“擒住他們!”兵丁紛紛向掌櫃夥計撲去。


    齊粟娘早有準備,還未待人進門,便從椅上滑下,滾到桌下陰暗處,低低伏著,紋絲不動。堂中一陣打鬥,那些夥計死的死,傷的傷,竟是一個未能逃出,俱被押在一邊。齊粟娘越發不敢動,聽得領兵的佐領審問掌櫃,方知官兵仍是認定此處為高郵幫的據點之一,特來查封,並抓拿首領。


    那掌櫃自是堅不吐實,正拷打間,突聽得一陣步履聲,又有一行人走了進來。還未入門,一人乍然飛撲而至,,轟然一聲將齊粟娘頭上桌子抓爛,五指如勾向齊粟娘抓去。


    “住手,達圖。”齊粟娘驚魂稍定,聽得這聲,卻又暗抽了口冷氣,抬頭一看,四阿哥冷冷地看著她。他擺了擺手,那侍衛達圖便將齊粟娘推到四阿哥麵前,退了開去。


    此時那領兵的佐領已是滿臉惶恐,伏地請罪,齊粟娘吞了口口水,行禮道:“民女給四爺請安。”


    四阿哥打量了齊粟娘半晌,似笑非笑道:“你膽子果然不小,若不是暢春園裏那一出,大夥兒俱是走了眼了。”


    齊粟娘心裏抖了抖,陪笑道:“回四爺的話,民女隻是因為腿腳慢,一時閃避不及,方才……”心裏卻知難瞞得過這位平日精細幹練的辦事阿哥,她隻怨自個兒在鄉下自由自在過快活了,竟是少了當初在宮裏的警覺,明知皇阿哥在城裏也忘了掩飾,好在來的是向來持重嚴謹,從未搭理過她的四阿哥,若是十四阿哥,怕是早就一腳踹過來了。


    四阿哥不再理她,轉過去詢問佐領疑犯口供之事,聽得未曾得到消息,頓時皺了眉頭,秦全兒立時領人上前,親自將夥計一一押問。饒是齊粟娘見多了生死,看見這秦全兒的手段也不禁驚懼,全沒料到秦順兒那般可心的人,竟有這樣一位兄長。


    秦全兒果真厲害,不過一柱香的功夫,夥計裏便有人招了些出來,隻說是漕河九大幫中有人提議共立一幫,選出幫主,齊奉號令,掌控漕運上下水運,中間便有各幫拚鬥,爭搶幫主之位,方才有今日的爭鬥。


    齊粟娘暗暗驚罕各地幫派勢大,竟敢如此明目張膽,看來便如前世的黑社會一般,官府自是忌憚。見得四阿哥滿臉陰鬱之色,便知道他斷是不想這漕河大幫能如提議般而成,


    秦全兒加力拷問江蘇幫高郵壇主下落,那夥計雖是鬼哭狼嚎仍是隻說不知,到得最後,隻剩了半口氣,哭求道:“官爺,小人確是不知壇主的下落,但小人卻知一人身份不在壇主之下。”


    四阿哥聽了這話,微微點了點頭,秦全兒鬆了鬆手裏的刑具,那夥計急喘了幾口氣,用微弱的聲音繼續說道:“就是方才和這位姑娘坐在一起的齊三爺,我見過壇主在私窠子裏與他喝花酒。”


    齊粟娘隻覺得腦中嗡地一響,卟嗵一聲跪倒在地,看著冷冷盯視於她的四阿哥顫聲道:“四爺……”心中急轉,到底是咬死不認,還是替哥哥喊冤。


    她見得四阿哥目光愈寒,知曉拖延不得,一咬牙正欲開口,樓內火把竟是同時而滅,眾人頓時驚呼出聲。


    齊粟娘於危險中的反應是一等一的,她原就跪著,立時重重伏倒,緊貼在地。隻聽得半空中一片弓矢破空之聲,火把全滅之際,她錯眼見得四阿哥被達圖和秦全兒同時撲倒在她身前不遠之處,似是中了一箭。


    齊粟娘暗暗叫苦,方才四阿哥未被襲,還能與他說一會理,如今竟有人膽大包天襲殺皇子,還裏還有餘地留給她說理?不說齊強,怕是陳演都要被連累丟命。


    她想到此處,豎起耳朵聽著動靜,唯怕聽到四阿命慘叫之聲。過得半晌,諸聲俱停,一片寂靜,齊粟娘知曉事還未完,卻不敢不冒險,一點點向著四阿哥倒地所在摸索而去。


    不多會,果然叫她摸到了一隻雖有些繭子,卻保養得宜的大手,她摸索了會手上的玉板指,便知質地極佳,不止百金,心中越發認定。


    因著手還是暖的,人卻半天沒有動靜,齊粟娘慢慢爬得半起,將人拖了出來,黑暗中見得那一箭似是中在大腿上,便折斷箭杆,半拖半抱將他拖向五味樓的後門。


    齊粟娘借著月光,識出果然是四阿哥,鬆了口氣,方用力將他背起,便聽得五味樓前門,又是一陣打鬥之聲。


    齊粟娘顧不得看是何人在鬥,趁著後門還未來人,急急將四阿哥背到後門巷口的騾車上,將裝滿貨物的麻袋壓在他身上,雞鴨籠擋在車廂口,複又尋了個僻靜巷子停好,自個兒縮在騾車下靜待天亮。


    在寒風中熬到天亮,城門已開,卻是一團亂著,齊粟娘看得分明,幾個漕運水手模樣的人當街換上了門卒號衣,站在城門口。她心中大驚,騰地想起了“造反”兩個字,卻立時否定,齊強便是進私窠子,喝花酒,亂耍錢,勾搭漕幫,必也不至如此。


    但此時她卻不敢依原來的打算將四阿哥帶回官府,看著門卒如往日般,對來往車馬不作刻意檢查,便壯著膽子趕著騾車出了城門,快馬加鞭向陳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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