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卿曾一度將天魔和鬼魂搞混。


    兩者確實有不少相似之處,比如都是靈體,都善用陰法。


    但實際上不同之處更多。


    首先就是根腳出處不同。


    鬼魂源自生命靈魂,天魔卻是天生的靈體。


    以徐長卿後來的認知角度分析,天魔就是廢棄信息中誕生的意識結合體。


    這廢棄信息跟仙道息息相關。


    簡白的說,修行者的念頭,或者說思維能量,能級高,不會輕易消散轉化。


    包括施法時發出的念頭,這些能量最終的歸處,稱之為歸墟。


    明李東陽有詩:歸墟下有通靈地,廣利中含濟物功。


    相傳諸天萬界之河,河水最終都會匯聚於歸墟,其深無底,永難填滿。


    這河,自然不是普通的河流,而是靈魂之河。


    仙道人士指出,三界五行,自有定數,生命終結後,靈魂消散於天地,納入循環,這是最基本的天地法則,這靈魂之河怎麽來的?


    答:此河為不入天地法則的異種能量匯聚。


    修行者可借天地之力,本身往往是超脫於天地法則之外的,不是有那麽句話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真正可以做到的確實不多。


    但在施法時,借助仙道術法模型,其念頭確實是淩駕於天地法則之上的,否則也就不會稱之為超自然了。


    這種不被天地法則正常轉化的能量,流入歸墟,構成了天魔誕生的環境。


    生於紛雜汙穢之地,以普世的善惡標準,天生為惡。


    無心為惡,雖惡不懲。


    徐長卿對佛門的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他很想見識下佛門大德之士,跟天魔們談人生理想,論情感道德,嚐試感化,嚐試掰直它們三觀的場麵,他覺得那會極有喜感。


    按照相關記載描述,天魔性情乖戾,狡詐多變,它們會突然發作,將目標當場吞噬。而在這之前十分配合營造的融洽、甚至溫馨氣氛,對它們而言假如不是在體驗新奇,那麽就是在演戲,就像人類捕獵時裝無害一般。


    這種玩意,就算成為邪惡不是它們的錯,徐長卿也不會體諒它們的無辜。


    對天魔的固有成見讓徐長卿根本沒有其他心思,沒有妥協的可能,也沒有交流的必要,就是戰。


    當天空泛起血色紅光,他這邊就已經再次布陣起壇。


    這次聲勢初始就浩大,五行旗飛離之後,掀起五色罡嵐,將天地都渲染成了五色。


    法壇也不再是上次那樣的陰陽雲壇,而是白心黑麵,有五色符紋遊走的陰陽五行法壇。


    這已是最高級別的自然法壇,再高就隻能上專項法器了。


    這次有天道支持,並且周天星辰金玉柱也算是厘定一域的大型法器,對他調集這一地域的天地之力有大幫助。


    正是因為這樣,法陣不但威能強勁,響應速度也特別快。


    這可是覆蓋整個魔土的法陣,哪怕徐長卿與核心法器之間聯係緊密,半徑近百公裏的覆蓋麵積,仍舊讓操控十分吃力,因此,上次施法時間並不長,消耗卻巨大。


    這次就要好上很多,法陣更強大了,表相反而不顯,沒有上回五色光柱衝天的景象,便是五色罡嵐的渲染,都在迅速消散。


    可在徐長卿的角度,感受到的則是大地脈絡的建立和通常。


    濁力正以極快的速度被管控化,不僅有廣度,還有深度。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大地更深處熔岩的活躍,這是濁力進一步形成穩定輸送的征兆。


    但即便是這樣,他還是喚了小蟲,做後備戰力。


    這樣的戰爭必然是全力以赴,需要的時候,不但煉屍要上,小蟲也可以將平時收集儲備的濁力傳遞給他,供他使用。


    而且小蟲也是他的退路,萬一事不可為,該撤也得撤。


    修行者視天魔為宿敵,見之必戰,天魔視修行者為大補,一旦發現同樣是誓要追殺到死的。


    當陰陽五行法陣完成構建的時候,天上的天魔紅路也已顯現了雛形。


    這種來自歸墟的力量,受到世界法則之力的極力抵抗,想要完成需要耗費更多的時間。


    徐長卿就利用這此長彼消,在倉促應對的情況下,硬是在開局建立了優勢。


    “天地共法,封天!”


    不是借法,而是共法,整個法陣區域內的仙道力量都能調配。


    也隻有這樣,才能施展出封天這樣道法級別的技藝。


    這一刻,在法陣之內,徐長卿就是天道的合夥人,但所背負的責任也異常大,若他的表現不能令天道滿意,那麽光是天道的反攻倒算,就能讓他陷入大危機。


    徐長卿知道失敗的後果,他有信心,他可不是隻有屬性本能的天道,他最大的倚仗是智慧,其次是技術。


    隨著術法的施展,法陣空域,空氣仿佛凝固了,再沒了流動。


    實際上封的是地火水風四元素,風隻是最直觀,緊跟著就是喪失了光和熱,這是火元素的剝離。


    這個異像就著實直觀了點,郎朗白晝,一息之間伸手不見五指,造成的震駭效果,讓魔土上的所有生命都人忍不住心中顫栗。


    很多不明所以的人以為這是天妖入侵的一部分。


    好在魔都的能源供給還算正常,幾分鍾內,照明用電便滿足了魔都的基本照明需要。


    可這顯然遠不足以安撫人心。


    現在傻子都能看出來這次事情是真大條了。


    不說舉手投足就可讓一域日夜更迭的神秘存在。


    光看看這天魔紅路的變化。


    雖然成形速度減緩了許多,但它堅定不移、一點點完成的趨勢,以及那妖異不祥的風格,怎麽看都不像是好路數。


    深深的恐懼感和無力感宛如壓頂烏雲,籠罩在人們心頭。由於景象太過震撼、發生的時間也短,甚至連趁機作惡的都沒有。


    天塌地陷級別的大災禍,簡直就是死在眼前,打砸搶還有什麽意義?


    也有細心睿智之人意識到,這宏大的異像,應該不隻是一種超自然力量在發揮作用。


    便在這時,徐長卿的聲音在所有人的心頭震響。


    認真的說,不是聲音,而是一段信息,思維能量。


    這信息沒有語言,靠的是感知領會。


    “天魔入侵,聖戰,同念抗敵!”


    這就是此段信息所要表達的信息。


    何為聖戰?


    在徐長卿的認知中,毀道、滅世、亡種、隻有這三種方稱之為聖戰。


    基於這樣的認知,他此刻的狀態已經是超發揮。


    不是心靈感應,而是天魂之語。


    這不是術法,而是道法,隻要是生命,隻要有靈,就沒有理解障礙。


    不光是理解了信息,還明白了需要怎麽做。


    許多人對此是將信將疑的,他們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又或擔心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陷阱。


    徐長卿卻不可能等下去。


    有萬靈的意誌相助確實對施法大有補益,但未必指靠的上,他也隻是按照最優解在操作,能多一分力也是好的。


    實際上現在最讓他感到心虛的並非力量不濟,而是技術欠缺,一些術法不僅是第一次運用,甚至需要跟著感覺走。


    無法確切的知曉下一步該如何操作、下一句咒語該如何詠頌,卻又得極為篤定的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相信需要的時候必然會有。


    老實說這種感覺很糟糕,但這是仙道修行者繞不開的環節。


    形而上,問心求法,沒有多少擺在明處的條規,卻也無可參考,很多時候需要在理解所施展術法本質的前提下,跟著感覺走。


    要信,要真,要理性,還要情緒飽滿,難度不小,但一直以來,他都做的不錯,他將仙道文明化,以相對科學的角度去分析理解,目前走的還算通暢。


    當然,也不是完全的靠腦補,還是有些法則可依靠的。


    像這次,他在《道紋錄》和《陰文字》的研究成果正好派上用場。


    虛空畫符,書寫的便是一個個術法模型。


    入道者時沒這本事,現在是偽金丹,這技藝便水到渠成。


    白綠黑紅黃,五色光符不斷的在他深淺的虛空中生成,這些就是槍、是炮、是飛機坦克的發動機,它們看似玄妙,但在徐長卿眼裏,則像是鉗工眼中的工具和材料,異常熟稔,造出來,而後按計劃拚裝組合。


    當這些光符宛如鳥兒般輕快的飛到天魔紅路切近,變化產生了。


    無形的力量幹擾了通道的擴張和真實化,使之宛如一片懸空的陰影,漸漸扁平化。


    尤其是它們組成環狀陣列後,仿佛給一塊布加了箍,就是刺繡時,用框架繃住織布的那種效果,通道被徹底扁平化,也沒有了能量的流轉。


    不過這種情況僅僅是持續了不到一分鍾,新變化就產生了。


    這變化源自徐長卿更進一步的術法操作。


    五色能量自五方拔地而起,與光符陣列接連。


    之後,隨著能量在陣列的環形軌道上的蔓延,光束展開成光幕,向周邊席卷蔓延,以天神視野看,是一個倒扣的漏洞形狀。


    緊跟著,那被扁平化的通道,如同吹玻璃般開始反向鼓脹,並有著漸成口袋的趨勢。就像是在漏洞的底口上綁了布袋。


    倒灌吹風,莫非還想向歸墟灌輸點啥?


    的確,盡管情況突發,徐長卿還是盡力的張羅的送還份禮物,來而不往非禮也,正好這邊匯聚了一批汙穢,送入星球內部慢慢消化,哪裏有丟進別家來的爽利?尤其這個別家本就是髒坑。


    這就屬於典型的使壞了,歸墟的髒跟仙道廢料的髒並不是一個概念。人家歸墟不是化糞池,他這投翔行為,最多算以毒攻毒,而不是送翔回家。


    天魔們遭遇徐長卿這種蔫壞的也算是倒黴,魔土能成為魔土,可不是一時之工,而是穆利亞文明經年累月傾瀉汙穢,汙穢一點點滲透至地表的結果。


    可以說,徐長卿之前處理的,不過是糞土表層的硝層,他的處理法是將硝集中於一處,而後通一根長管,直送地火熔爐。


    這絕對是治標不治本的,汙穢不斷侵蝕,即便有周天星辰金玉柱,也隻是令魔土的環境不那麽惡劣。


    而現在,卻有了一個近乎治本的可能。


    封天之後,徐長卿可以調集法陣區域內的所有清靈之力,但他一人的魂力做這事有些困難。


    於是他呼喚眾生相助。


    終究是有回應他召喚的,比如心思不那麽複雜的動物、植物。


    盡管它們平時對人類而言是不友好的、甚至邪惡的,但生存的本能,讓它們在這一刻選擇信任,選擇付出。


    當然這裏邊也包括人類,隻是人類的心思太雜,尤其是魔土居民。


    而徐長卿對絕大部分魔土人來說沒什麽存在感,大家都跟他不熟,哪怕是明知大禍臨頭,大多數人也是選擇相信自己。


    “或許我能做點什麽?比如趕快跟老婆孩子團聚,找個地方躲災。”


    這樣的心態最是普遍。


    魔都中,魔都外的巨大難民營中,一派混亂,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嚎,器物的碰撞破碎聲……人們其實都是有各自目的的,但從旁觀者的角度看,真的很像一群無頭蒼蠅在亂撞。


    而從宏觀的角度看,私人的目的也顯得十分微末,天塌地陷,不合眾力抵抗,而是散沙般分崩,結局可想而知。


    這不僅僅是人性,還在於缺乏組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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