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卿被一群人圍觀,男女老幼都有,那感覺,就仿佛他是個什麽稀罕動物,以至於人們都想先睹為快。


    後麵的看不到,支起腳,抻著脖,邊極力探瞧,邊推搡前邊的人,嘴裏也不閑著,問:“哎哎,讓我看看,來的是什麽人,是仙人嗎?”


    “不是啦,仙人能讓這般圍觀?”


    “連仙人都不是?靈人?”


    “不,凡人,真是罕見,竟然是有凡人降臨。”


    “凡人?我去!吃棗藥丸,吃棗藥丸啊!”


    都說人不要臉天下無敵,徐長卿覺得眼前的情況屬於惡意圍觀,極不禮貌,索性也不要臉了一把,坦然起身,也沒有遮遮掩掩,而是昂首挺胸,顧盼自若,還有幾分小自得,頗有幾分寓言皇帝的新衣中帝王的風采。


    “切,拽什麽,鳥跟臘腸似的也有臉嘚瑟!”


    “可以了,勃發之後那是半根粗黃瓜。”


    “老子的是白蘿卜,這種小鳥不夠看。”


    “得了吧,誰不知誰啊,你要胡蘿卜,老娘會踢你下床?”……


    徐長卿微微蹙眉,這裏是貧民窟?男人女人張嘴就是葷段子,對陌生人毒舌起來也肆無忌憚,而且看這穿扮……


    異界也穿越了好幾回了,這裏是第一個讓他感覺到語文沒學好的那個,他無法準確的描述出這些人的穿著究竟是個什麽風格流派。


    不是大紅配大綠的那種色澤膻氣的土鱉,而是麻袋片配高分子麵料多袋褲的另類。


    麻袋片是真麻袋片,就是那種為了拍古裝片,特別織造的仿古粗麻衣衫,而高分子麵料徐長卿恰好在上一個邪魔世界見過,薛家灣的普通人,基本也都是穿著這類麵料的衣服,高於凱夫拉,有型、透氣、挺括、下垂感強、不沾油水……優點很多,高科技產品。


    跨越兩千年的織造工藝,在一個人身上完美體現了,中間段也沒有空下,襯衣,鞋子,束帶……這些都能展現一個時代的風采。


    如果說一個人、兩人這麽穿,徐長卿會認為這可能是行為藝術。


    都這麽穿……


    徐長卿表示暫時不便評論,需要進一步觀察。


    圍觀群眾要比他想象中的散的快,大部分人很快便離開,有那奔跑著趕過來的,在半路掃問了幾句,遠遠的朝他這邊看了兩眼,便一臉失望的離開了。


    徐長卿觀察入微,關聯推敲能力向來不差,結合人們的表現,再回頭看看八根石柱圍繞的傳送陣,很快就有了猜想。


    這個法陣,很可能是降臨者專用。


    當它被激活,會有醒目的光華景觀,讓人們知道有降臨者來了。


    而按照人們的閑言俗語推斷,人們最渴望見到的是仙人,但最常見的應該是靈人。像他這樣的凡人,出現在這裏的概率大約比仙人還低。


    而從人們的熱切程度來看,仙人、靈人降臨,應該是讓他們開心的事。


    這種開心不像是那種我們的城市吸引了英雄豪傑到來,我們與有榮焉的那種,而似乎是更深切的、有祈盼味道的那種,這往往是關係到自家切身利益才會出現。


    尤其是那個悲觀的喊吃棗藥丸的。


    給他感覺,這個世界的人類文明,需要不時又強大實力的降臨者援助,才能較好運轉。


    問題來了,怎麽能保證降臨者就一定是救世主,一定會幫助人類?


    最容易想到的一種,這個世界的人類,抵抗的是生命的大敵。對方是純粹的毀滅,隻要你能動,隻要你能思考,我就殺死你。


    若這樣,的確是不管來的是什麽人,玄門又或魔道,外道又或妖魔,都隻能是站在人類一邊。


    想到這裏,徐長卿抬頭看了看天,這並非突發奇想,而是發現周遭的光源不正常,而等他看清楚後,就覺得腦仁疼。


    坐井觀天,天空隻有井口那麽大。


    這裏的天空差不多就是類似的效果。


    當然比井口大,具體多大,依照他的估計,應該是城市的麵積。


    這樣判斷的一個很重要依據,是自然界很少有整整齊齊的四方雲層。


    現在天空就基本是這樣的,外圍都是厚厚的烏雲,具體多厚不知道,反正以他的角度看,側麵有萬丈峭壁的效果。


    就仿佛一個四方切刀,在超級厚的大蛋糕上挖了個孔洞。


    孔洞以內,是正常向的,藍天白雲,有日光。


    孔洞以外,是鉛灰色的烏雲,壓的非常低,似乎跳起來就能探到,壓抑感十足。


    毒綠色的閃電不時流竄,有時在烏雲中,將一片烏雲映照成灰綠色,有時在烏雲下,橫空過野,如大蟒遊動,有時候也會落下來,氣勢極盛,甚至幹脆就是球形閃電。


    就衝這詭異的環境,就不難想象生活在這裏的人類的悲催。


    “又一個茶幾世界……”徐長卿忍不住暗自吐槽。


    給他感覺,諸天萬界,就是一顆無人澆水、打枝、除蟲、采摘的果樹之果實,沒一個好的,不是長的歪瓜裂棗、就是半生不熟、要麽起蟲了,要麽熟透爛掉了。


    看情形,眼前這個世界是諸世界中門檻最高的,仙滿地走,靈人不如狗那種。


    隻是不知道他們口中的仙人、靈人,是不是太古時期三***的仙人、靈人。


    又一想,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他莽來不知歸路,不混出個明堂,那邊困頓而死。


    讓他意外的是,從剛才開始,就隱約覺得體內有股力量在運轉,他以為是錯覺,又或傳送陣能量殘餘作用於身體。


    可這過了有一會兒了,仍舊能感覺的到,這就由不得他不重視了。


    他試著以念力催動運轉,這一行為對他這個修了幾十年道的人來說,就像呼吸般自然。


    關鍵不是自然,而是保持那種介於有無之間的適當,牽引,推動,卻又不強求,光是做到這一點,修行者往往都要反複練個兩三年。


    沒有動,體內的那股力沒有動。


    但徐長卿並不懊喪,反而覺得驚喜。


    他是從最基礎一點點練上來的,從苦練不綴毫無反應,到偶有征兆,再到若斷若續……種種階段都經曆過,並且印象深刻。


    現在,力量雖未勾動,可他的念力,分明是練氣士才有的水平。


    他又嚐試了幾下,沒有錯,的確是練氣士初期的念力強度,這是怎麽回事?


    便在這時,聽到一把柔和悅耳的女聲在附近響起:“給他一身行頭,回頭我一起結算。”


    此時圍觀者已散盡,此處本身並非繁華之所,而是街角,徐長卿很容易就找到了說話之人。


    是一年輕貌美的女子,看樣貌也就二十出頭,但眉眼間的風情十分成熟,他的眼力還在,他估計這位是那種真實歲數能做普通人祖奶奶的人物。


    女人著裝很簡約,寬袍大袖,一衣到地,很鬆垮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硬是傳出了飄逸仙姿,也沒帶什麽飾物,一頭烏發用根木簪別著,清麗且透著幾分慵懶。


    見徐長卿看過來,女人微微一笑,既沒有露出嫌惡,也沒有故作羞態,平和的目光中透著淡淡的疏遠,隨即飄然而去。


    徐長卿本來是想抱拳施禮的,後來一想自己的狀態,感覺這種情況下施禮,是對禮節的侮辱,結果當了回呆頭鵝。


    女子剛才所站的位置,是一間雜貨鋪,內裏琳琅滿目,什麽都賣,包括各種成色的衣服。


    店夥計這時已經在向他招手,嗓門頗大,不乏揶揄的道:“來,過來選身行頭,你運氣好,貴人開口,不用晾彪了。”


    徐長卿笑笑,沒有與之計較。


    這種人哪裏都不缺,你失勢落魄他拿你當野狗,你得勢風光,他把自己變成狗。


    他自信失去的都會找回來,並且再不會丟。


    他自信就算沒有仙道他仍舊是生活中的強者。


    因此自有一分坦然和從容。


    不過在店夥計眼裏就成了沒羞沒臊的厚臉皮。


    心中不屑:“都這樣了,還裝什麽風度。”


    徐長卿看其表情就基本能猜出其心思,心道:“非得表現的淒惶狼狽,我是專門為了滿足你們比下心理的演員?”


    走進店裏,先給自己拿了套內衣、鞋襪,還拿了條幹淨的毛巾。店夥計看的翻白眼,想要bb,徐長卿一句話頂回去:“我的貴人需要你幫忙為她省錢了嗎?”


    “但你不能趁機……”


    話說到一半,噎的沒聲了,徐長卿接下來拿衣服選的全是舊貨,牛仔褲、多袋獵裝上衣。並且在舊貨中,也是價位相對低廉的那種。


    徐長卿自己並不以為意,他知曉分寸,卻也不會他委屈自己,他確實覺得選的這些衣物更合心思。


    這種著裝緊湊幹練,也基本沒有過時之說,最關鍵的,他此刻已然知道在這個世界靠什麽來養活自己了。


    問清楚價格,要來紙筆,將拿取的物品和價格都寫清楚,之後簽下自己的名字。


    問店夥計:“我的貴人尊姓大名?”


    “瓊華仙子靳冰。”店夥計又加了句:“怎麽,還打算借著還錢套套近乎?”


    徐長卿衝其呲牙一笑,也不久留,穿著內衣,拿著衣物就那麽揚長而去。


    店夥計撇嘴:“什麽東西,等你落魄街頭那一日。”


    找了個僻靜角落,徐長卿用毛巾將身上沾的浮土擦拭掉,而後換了衣服。


    這身體跟他本體出入不大,標準的衣裳架子,衣服略顯寬鬆,很合身。


    在換的過程中,他發現了衣服上織補的痕跡、以及很淺的印痕,那是未能及時處理的血跡所留下的。


    這意味著他多半是猜對了,在這個世界,廝殺求活,是主基調。


    在徐長卿眼裏,世界主基調是一根衡量的準繩,之上的都算是強者,周邊的代表著掙紮,靠下的則是悲催。


    他現在沒有力量成為自由選擇的強者,但那是他努力的方向。


    相比了解他自身的狀況,了解這個城鎮、這個世界無需著急,那就在那裏,不想麵對都不成,用不了太久估計就會看的生厭。


    就在角落裏,他尋找進一步探索自身的秘密。


    光是放鬆、入定,就花費了一個多小時,萬事開頭難,即便是他這種老司機,被一擼到底,再想上崗,也是頗費周折。


    這已經算是快的了,畢竟有練氣士級別的念力。否則重新降服心猿意馬的過程,就得照著幾個月的時間來。


    調整好狀態,徐長卿內視自身,同樣是托了練氣士級別念力的福,若他是後天狀態,那就不能感查,而隻能是觀想。


    找到了,讓他隱約有所感的力量確實存在,他甚至在第一時間就認出,那是仙道五行之力中的木屬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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