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流處理?」男孩問。


    「是啊,你先還是我先?我先吧,看你剛剛一直盯著屏幕,你去睡會,」柳真用極快的語速碰了男孩的肩膀,「別對我們家濛濛動手動腳哦。」


    「柳真……」


    「嗯?」女孩翹起好奇的嘴唇。


    「你要不要睡會?」男孩發出平緩的吐息。


    「我幹嘛要睡?我又不困,雖然不怎麽熬夜,不過也習慣這種任務纏身的日子了。」柳真漫不經心地說。


    「其實……你喝的有點多,說實話能在醉酒的狀態下保持冷靜我還是挺佩服你的。」穀文承拿起空酒杯注視了一會。


    「那是,」女孩撐著下巴朝他微笑,「你不知道女人酒量比男人好的嗎?」


    「你還是未成年吧。」男孩輕輕白了他一眼回到屏幕。


    「要你管。」女孩輕輕說,「哦對了,」她從口袋裏取出金色羽毛,繞過他的臂膀放到男孩胸前的桌上,「諾,這個是給你的。」她在他耳邊說。


    「書簽?」男孩舉起金色羽毛看著燈下的光澤,淡淡地問,「他送給你的?」


    「嗯。」


    「和以前一樣?」


    「隨你。」


    男孩露出意圖不明的微笑,將書簽放到一旁,視線回到屏幕。


    「我去洗澡。」女孩站起身。


    「你的牙刷,床頭櫃有蘇濛買的內衣,」穀文承拉出抽屜,女孩接過紅色的牙刷,穀文承抓著不放,驀然地注視女孩的紅色眼眸,「不過聽說喝酒了不適宜洗澡,聽說是血糖體溫會急劇下降,容易休克。」


    「沒事拉,其實頭還真有點暈,可能是酒勁還沒過,洗個澡精神一點咯。」女孩猛地抽出牙刷,推搡了一下男孩的肩膀壞笑,「笨蛋,你不會在想色色的事情吧。」


    「哪有?我滿腦子都是徐煙。」男孩很快說。


    「啊?!你這變態蘿莉控!」


    「不是……我滿腦子都在想這小女孩去哪了……果然是有點恍惚啊……」男孩拍了拍額頭苦笑。


    「不準偷看。」柳真抿著嘴唇笑著取了內衣朝外走去,走到門前又突然甩著長發回過頭來,對男孩笑著比出一個戳眼睛的動作。


    盡管隔著幾道門水聲仍然能被聽見,不知道過了多久柳真出現在了房間門口,聽到開門的聲音男孩下意識地回頭看去,門口的紅發美人隻穿著粉色的胸衣和蘇濛買的新內褲,被毛衣所遮擋的柔美曲線完整地暴露,一貫被黑色包裹住的腿部也似玉一般光滑潤白,或許是熱水或許是酒,白中透著紅色。


    嗖的一聲,柳真將毛衣砸在男孩頭上,眼前被毛衣遮擋一片漆黑,鼻息衝進濃鬱的檀香少女氣息。


    「喂!說了不準看的!」柳真輕聲怒道。


    「我那個是條件反射嘛……」


    「還不回頭?」


    「哦……不過,你為什麽不穿好再進來?」


    「你以為我不想穿嗎,大晚上穿毛衣難受死了,話說你有沒有不太穿的衣服啊。」


    「額……衣櫥裏倒是有襯衫。」男孩將毛衣放到一旁,回到屏幕前。


    「啊?!你這變態!」


    「怎麽叫你穿襯衫就是變態了啊……」男孩淡淡地反駁。


    「聽說男人都喜歡女人穿自己襯衫的樣子,而且還是白襯衫哦。」柳真漫不經心地發出撩撥的聲音。


    「明明是你自己控襯衫吧……」男孩悄悄白了柳真一眼。


    耳邊傳來柳真翻著衣櫃的聲音,餘光看去裸露的小身體晃來晃去,微翹的臀部被內褲遮擋輪廓清晰可見。穀文承忍不住吞咽了口水,死死盯著屏幕。


    「你個笨蛋,別想太多,我隻是想穿的舒服一點,那麽就這件好啦。」柳真一邊說一邊嫻熟地取下衣服動作起來。


    也不知她挑了哪一件,但女孩的聲音實在太過輕佻,令人不免腦補。不多時柳真落在左邊的椅子上,頭發略略潮濕偶爾有三兩水滴落下來。穿著黑襯衫雖然沒那麽暴露,最上麵一個扣子敞開著,兩團挺拔隱隱可見,嚴謹很多倒也有說不出的美感,宛若剛從霧氣現出的黑天鵝。


    男孩輕輕轉過頭用餘光欣賞,眼神逐漸飄忽。


    「看什麽看,好好工作!」柳真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後腦。


    「這一段是你的啊,我隻是剛剛在你洗澡的時候代勞……」


    「哦,」柳真吐了吐舌頭,「那你還不讓開。」


    「嗯,我也去衝個澡。」


    「快滾快滾。」她紅了臉,擺了擺手。


    衛生間仍然濕漉漉的,他很好奇剛剛柳真用了哪條毛巾,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招待不周,女孩大概是有些粗心的吧,進了衛生間脫了衣服卻發現沒要毛巾,男孩看著自己濕漉漉留著香氣的灰色毛巾笑了起來。他吞咽了口水湊近了一些,又責備地猛烈搖著頭,最後將毛巾放在水池裏重新衝洗一遍,深吸一口氣,努力恢複精神,


    洗完澡回來才發現柳真下半身並沒有穿什麽,黑色襯衫在女孩身上顯大倒也遮蓋得很好,晃動著的白皙小腿像是輕輕撩起袍裙的調皮修女。


    男孩突然發現柳真並沒有在看監控視頻,大驚失色。


    女孩還沒意識到男孩的到來,聚精會神地翻電腦裏的文件夾,小嘴微張似乎發現新世界一般。


    「咳咳……」男孩輕輕發出聲音。


    「啊!你回來啦。」女孩慌忙回頭像小鹿一樣跳起。


    「你亂翻我電腦幹什麽?」


    「我我……我隻是看累了,看看你電腦裏有什麽片子什麽的。」


    「看看片子?」男孩不免後仰打量起麵前的同桌。


    「是啊,哎你這是什麽表情啊,我隻是看看你電腦裏有沒有電影電視劇什麽的啊。」


    「這年頭誰還會把這些存在電腦裏,你別侵犯別人隱私好不好。」男孩弱弱地抗議。


    「喲,還隱私,你電腦裏不會藏著什麽色色的東西吧。」柳真推搡了他的肩膀諂笑道,「咦?你臉色那麽難看幹嘛?不會被我說中了吧,聽說男生電腦裏都有呢。」


    女孩不理他,回到屏幕興致勃勃地繼續翻起來。


    「喂,差不多可以了啊,哎,那個不行!」男孩伸出手阻擋屏幕。


    柳真仍然打開了那個文件夾,裏麵隻有一張照片,和手機中的一樣,是柳真望著窗外的背影。


    她迷離地看著屏幕許久,張大嘴巴滿臉羞紅,嘴唇顫抖,又落下眉頭捂住嘴。


    「你有病吧。」兩個有力的鍵盤敲擊聲,女孩刪掉了照片。


    男孩紅著臉看向一旁的角落,又捂著心口看了看身後床上的藍色少女,看著蘇濛平緩的呼吸,他自責地咬了咬嘴唇,看回柳真。


    「呐,給你個忠告,」柳真露著輕微的凶光對男孩豎起食指,「以後別這麽亂來了,尤其是我上次把這張照片設為錨點,那個拍照的聲音每響一遍,我的心髒就像被你重重敲了一下似的,」女孩撅著嘴輕輕錘了一下男孩的肩膀,「作為你為數不多的愚蠢事情,不管我怎麽努力忘都忘不了。」


    「抱歉……」男孩撓了撓頭。


    「喂,」柳真看回屏幕,打開監控錄像,一邊看一邊用溫柔的語氣說,「說到錨點,記得我跟你說過博物館錨點的事嗎?」


    「記得,你本來想刻在小女孩頭上的。」


    「那個是騙你的啦,」柳真用左手支撐下巴,右手點著鼠標,「其實我一直沒想明白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說說看。」


    「其實白天在博物館的時候我根本沒有時間加上錨點。」女孩皺著眉頭說。


    「那麽以前的錨點是怎麽回事?」男孩關切地靠近一些。


    「我也不知道,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有人利用了我的頻段故意做出來的,當然這個可能性很低了,」柳真撥了撥自己的劉海看向男孩,「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我或許會再去一次博物館。」


    「還會再見一次雪莉嗎?」


    「不太可能,雪莉約的是她家,按照她的作風不太會連續兩次用同一個接頭地點的,」柳真擺了擺手,「算了,再說了,提前觸發這種事不管怎樣都是件好事。」


    「嗯,用後一刻的錨點來觸發前一刻的警覺,倒是不錯的主意。」男孩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穀文承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身體,走到床邊將蘇濛甩開的被角重新蓋上,凝視許久又歎了口氣將蘇濛的黑色棉襪脫下放到一旁,掀起被子將女孩抱到床單上,將被子覆蓋女孩全身,輕輕碰了一下蘇濛的額頭,低著頭看了一會又回到桌邊看著對著屏幕聚精會神的紅色眼眸。


    女孩看到男孩回到身邊便繼續說,「哎……關鍵還是記憶的並行啊,如果說時空法術哪裏不對就是這裏了,經曆過的事情總是想不起來,必須要到同一個時間點。」


    「其實這個還是很合理的,」男孩頓了頓若有所思,「按理說我們畢竟處於三維空間加一維時間中,記憶隻能在到達時間軸上的那一點才能觸發。」


    「也是,但還是隱隱約約會有印象。不過說真的,」女孩咬了咬嘴唇側過頭看著男孩的手臂,「我總覺得會被你背叛,背後很慌的感覺。」


    「柳真,相信我,我不會背叛你的,」穀文承握住柳真被黑色襯衫覆蓋的肩膀,「其實我有想明白了我和你的關係。」


    「你要幹嘛?」女孩晃了晃肩膀掙脫開,瞪大眼睛輕聲說,「蘇濛在這的……你別亂來啊!」


    「柳真,」男孩鎮定地笑了笑,「我和你是戰友的關係。」


    「戰友?」女孩不解地問。


    「嗯,」男孩認真地點頭,「戰友。」


    不知為何柳真的眉毛顫抖起來,帶著恐懼的眼神死死盯著眼前的男孩,嘴巴越長越大,身體不斷後退。


    「你怎麽了柳真?」男孩擔心地伸出手。


    「你要幹嘛!?」女孩突然護住胸,思索了很久故作鎮定支支吾吾,「你你……你不會是想被我占有吧,還是要……啊!你這個變態放手啦……」甩開男孩的胳膊。


    穀文承愣愣地看著柳真一言不發。


    俄頃女孩才回過神來,看向一旁。


    「剛剛發生什麽了?」她輕輕地說。


    「什麽都沒發生。」男孩回過神來慢慢點點頭。


    「怎麽會什麽都沒發生,笨蛋你怎麽臉紅了……」女孩慌亂地看向桌麵低著頭,小手舉起指著男孩的臉。


    「臉紅的是你吧。」穀文承淡定地說。


    「切,我那是喝酒造成的,你呢。」


    「我……」男孩拚命找著理由,「一直吸著你的酒氣,所以跟著紅了。」


    「別說這麽奇怪的話,」女孩突然語速加快,「既……既然是戰友,就應該兄弟相稱不是嗎……如果說是喜歡誰討厭誰總覺得很奇怪吧,不過……不管怎麽樣,你這沒用的樣子還是令人厭惡。」


    「柳真,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柳真咽了咽口水看回屏幕,兩人當作互不存在地發著呆。


    「喂,」俄頃,柳真眼神聚焦起來,重新點著鼠標,「其實呢……過陣子是光衡的生日,他要我去他的生日宴……」


    「柳真,我錯了,我不該把你推出去。」男孩突然沉重地說。


    「啊?」柳真故作好奇地看向他。


    「會長畢竟是一個富家公子,男人的心思我懂,」男孩帶著擔憂的眼神直視柳真,「全校最難追的女孩作為女伴參加他的生日宴,別提多有麵子了。」


    「切,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柳真擺了擺手。


    「我知道,還有他給你保薦名額的事情我也有想過,」男孩深吸一口氣說,「我想他還沒實實在在給到你對嗎?」


    「嗯……」帶著一絲猶豫,柳真突然拿起桌上男孩喝過的奶茶,取出吸管對著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又嫌惡地推向一旁。


    「已經很明顯了,拿保薦名額換你去參加生日宴,我猜他應該單獨給你辦了一桌?」男孩帶著肯定的語氣追問。


    「嗯……」柳真低下頭抓了抓黑色襯衫的袖子。


    「柳真,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如果你不喜歡他,就不要……」


    「那又怎麽樣?」她瞪向男孩,「總比某些悶騷男好多了吧。」


    穀文承歎了口氣,站起身來來回踱步,又站到牆邊,


    「柳真,我終於想起來閱覽室那次你說和學生會長吃飯的時候我腦子裏閃過的是什麽了。」


    「嗯,我也想起來了,」女孩點點頭,抬起頭帶著明亮的眼眸看向男孩,「這麽說,你能預測未來?」


    「我還不能確定,應該是做夢的時候碎片會自動拚接起來,當然很模糊了。」男孩撐起手肘,「換句話說,應該是男人的直覺。」


    「就你還直覺。」柳真哼了一聲回到屏幕。


    「柳真……」男孩走到柳真身旁俯下身輕聲說,「抱歉,雖然我過去一直沒怎麽說,但你……很漂亮。」


    「還要你說,」柳真輕輕別過臉,「有多漂亮……」又忽然抬起頭看向男孩,用餘光掃視床上的校服女孩,「和蘇濛比呢?」


    「不要讓我困擾好嗎,」男孩退回了一些,帶著幸福的笑容看向熟睡的蘇濛,「你們各有各的美感,相比蘇濛,你的更壯烈,就像所有紅色的事物一樣,無論是玫瑰還是烈火,」遲疑地看向柳真,「你確定……要繼續這個話題嗎……」


    「確定,」柳真轉過身,一手把著桌麵一手撐著椅背麵對男孩,「我要你看著我說。」很快她撅起嘴,臉微紅著說,「還有別那麽文縐縐的,一句話表達,我……到底有多漂亮……」


    「……」男孩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氣,看著窗外支支吾吾,「紅色……」


    「看著我!」


    「紅色……」男孩鼓起勇氣對上女孩的眼眸,「是最美的顏色。」


    捂著撲通撲通的心口,帶著顫抖和意圖不明的驚慌,柳真突然回過頭去藏起表情,過了一陣子用輕微的聲音回答,


    「就這一句嘛……」


    「是你要我說一句的。」


    「我說一句你就真說一句啊,」她頭也不回地說,「你上輩子是不是個話癆啊。」


    「不過……」男孩急促地補充。


    「我知道的,」柳真發出冰冷的聲音,「你喜歡她那樣的。」


    「不盡然,柳真,」男孩皺著眉頭慢慢說,「我想我好好努力是能給蘇濛帶來幸福的,但我不管怎麽努力都……」


    「好了別說了。」


    男孩看著柳真恢複認真的背影,吞咽下苦水。


    「喂,」她沒有回頭,輕輕地說,「你向往什麽,如果用一句話來表達。」


    「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我能用形象的嗎?」


    「嗯,也行吧。」女孩放鬆了身體,用手輕輕按著肚子。


    「……嗯,我想想……漫步在林間小路,應該是這個。」


    「挺有詩意的嘛……」女孩對著屏幕苦笑。


    「你呢?」男孩慢慢問。


    「都怪你,被你代入進具體的場景了。」


    「說說唄。」


    「海平麵的日落吧。」女孩不假思索地說。


    「所以……我可以理解你對著窗外發呆,一直是在看海平麵的日落嗎?」男孩帶著寬慰朝燈下女孩的耳鬢微笑。


    「算是吧,又或者是日出。」女孩用力捂住肚子,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其實呢,看著日落我就能想到秀姐姐,暖暖的……」


    「秀姐姐?」


    「嗯,雖然不是多麽強大,確是我心中最完美的秀姐姐。」女孩帶著哀傷笑著,「一邊用光照耀人心,一邊用武維係世界。」


    「光?!武?!」男孩深吸一口氣恍然大悟。


    「嗯,」女孩放下鼠標,帶著一絲痛苦弓起身子,對著桌麵說道,「說來慚愧,無論我怎麽努力,都找不到她留給我那樣的感覺,無論是多少敵人,無論是背負著多少責任,都不會露出一絲疲憊……」


    「對不起……秀姐姐……」女孩顫抖地嗚咽,像是掉進深淵的羽毛。


    穀文承望著微微抽搐的女孩關切地走過來。


    「哎呀……果然,喝酒洗澡不是件好事啊,還是說有點餓了,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冷了呢……」女孩歎了口氣帶著哀婉仰望男孩。


    穀文承將身上的衛衣取下,披在女孩的黑色襯衫上,發出低沉的聲音,「柳真,你陪蘇濛去睡會吧。」


    「抱歉,」女孩突然抓著男孩白襯衫的袖子顫抖起來,穀文承這才發覺柳真額頭溢滿汗珠,麵無血色嘴唇發白,「笨蛋,我忍不下去了……」


    「柳真,你怎麽了?」


    「很痛……真的很痛啊……啊……」女孩抓著男孩的臂膀用力向下拖拽。


    柳真捂著肚子對著地麵像是對著死去的親人哭訴,眼淚啪嗒啪嗒掉落下來早已經停不住。


    「是不是……那個到了?」


    「你看我捂得位置像嗎?」女孩含著淚眼抬頭瞪著穀文承,「笨蛋……知道我為什麽懷疑你嗎?」


    「為什麽?」


    「印象中……總覺得是信得過的人捅了我一刀,」女孩顫抖著抽出一直捂著肚子的左手看著手掌,似乎在看有沒有血液,「痛覺殘留真的是……可惡,什麽都想不起來!」她滿臉痛苦像是遭受酷刑一般,拚命地咬著牙,右手死死抓著男孩的臂膀似乎快要掉落到地麵。


    噔的一聲,桌上多了一碗冒著熱氣的紅棗茶。


    「剛熱的,喝吧。」穿著藍色校服的女孩出現在兩人身旁淡淡地說。


    「蘇濛,你什麽時候……」男孩帶著愧疚地低下頭。


    「真沒想到,果然還是會發展成這樣,不過這次買了奶茶,」蘇濛冷靜地說,又去床頭櫃抽出一張麵紙,俯下身擦著柳真的淚眼注視著痛苦的女孩,「柳真,別勉強自己了。」


    「沒事沒事,我不過是辣吃多了,哈哈……」柳真抓住蘇濛伸在自己麵前的手。


    蘇濛歎了口氣,任憑手被柳真抓著,繞到她的背後,從背後抱住,越抱越用力,將溫暖傳遞給體溫驟降的女孩。


    柳真的顫抖突然加劇,聲音放大一些哭喊起來。


    「對不起蘇濛,我……真的很痛啊……啊啊啊!…………」柳真死死抓著蘇濛環在自己身前的瘦弱臂膀,眼淚打在上麵。撇過男孩轉過身去躲在蘇濛懷裏痛哭。


    「嗚嗚嗚嗚嗚…………啊啊啊!…………」


    柳真將蘇濛的手放下,捂在自己的小腹右側傳遞溫熱。


    蘇濛伸出右手像哄著孩子一樣拍著柳真的背,輕輕帶著女孩晃動著,苦笑又釋懷地看著眼前驚慌失措的男孩。


    「對不起……秀姐姐……對不起對不起……」柳真在蘇濛的懷裏拚命搖著頭,發出折磨人的哀婉聲音,像快要凍死的小貓。


    蘇濛對著空氣歎了口氣,看向穀文承使了個顏色,又看了一下床頭櫃上的塑料袋。


    「我先去燒水。」男孩會意地說。


    「我燒了,應該開了,」蘇濛用母親一般的溫柔語氣說,「記得兌一下桌上的冷水。」


    「嗯。」男孩點頭,從塑料袋裏取出一袋疏肝茶,去廚房泡開,又兌了三分之一的冷水遞給蘇濛。


    蘇濛用唇尖觸碰著杯口的熱水,吹了吹喂著懷裏的紅色女孩慢慢抿著,


    柳真的眼神早已迷失,像一個壞掉的人偶一邊緩慢搖著頭抽搐一邊無力地任憑蘇濛擺布,發出催人淚下的嗚咽。


    「呃…………啊…………」身體伴著嗚咽一陣一陣起伏,像是承受鞭打的女巫。


    男孩取出一片止痛藥遞給蘇濛,蘇濛一邊托著柳真的背和後頸,一邊熟練地將藥片送到柳真嘴裏服下,又送了幾口水,最後慢慢舒緩著柳真的胸口。


    不一會,柳真的哭聲慢慢減小,偶爾傳來一陣猛烈的哭泣,想要用力釋放出什麽似的顫抖和哭喊。


    蘇濛抱著哭哭啼啼的柳真挪到床上,將被子嚴嚴實實地裹在紅色女孩身上,隔著被子抱著她,柳真仍舊輕微地瑟瑟發抖,蘇濛不斷安撫著柳真的後背,男孩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看著,鼓起勇氣說出一句話,


    「柳真,你睡一會吧,睡一覺就好了。」男孩這樣說。


    「睡你妹啊!」柳真突然抬起頭向他哭喊,「啊啊啊啊……你給我滾開呀……嗚嗚……」


    男孩擔憂地看著,湊近了一些。


    「你還看!信不信我殺了你啊…………」


    女孩拚命搖頭,將手伸出被子用力推開男孩的臂膀,發現無論怎麽用力都推不開後,又低下頭去抱著被子哭著,


    「秀姐姐……秀姐姐,來救救我好不好……」


    在蘇濛的撫慰下,柳真開始長久間歇的啜泣,


    「秀姐姐,說好的一會見呢……真真等了你十年啊……嗚嗚嗚……」女孩發出快要丟失的聲音。


    穀文承和蘇濛絕望地看著發了瘋的女孩。


    十幾分鍾過去,柳真終於平息了顫抖,無神地掉落在蘇濛懷裏一動不動。


    「沒事了,文承,」蘇濛用麵紙輕輕擦去柳真的眼淚,又推開眼鏡擦了擦自己的,「她就是這樣,什麽都不說一直忍著,直到身體吃不消……」


    「對不起,我一直沒發現。」男孩坐在床邊耷拉著身體看著地板。


    「發現也沒用,就連我也沒辦法,隻能等她這樣。」蘇濛歎了口氣,「其實我提前睡著,就是想這個點醒來的時候能夠派上用場。」


    「原來……」男孩發出沙啞的聲音看向蘇濛。


    「嗯。」蘇濛苦笑道。


    藥物逐漸發揮作用,倔強的女孩早已不情願地妥協。


    蘇濛扶著絕望的女孩緩緩躺下,將被角拉好,從頭頂到額頭梳理著女孩的劉海。


    顫抖未絕的氣息橫穿房間慢慢溢出到窗外的夜空。


    男孩看著柳真的睡顏若有所思,不會忘記這樣的夜晚,抑或是無數個燃燒殆盡的天空,流落人間的炎之公主層層剝落。


    絕望與悲喜交織,紅色的怨靈在夜空如紗一般飄著,帝王的吐息伴著地球的脈動哀婉。


    絕唱被少女逝去的淚滴浸染,久遠的鍾聲和排簫揉著心房。


    初春的深空消脫殘冬的冰晶,最後一捧煙花落在水麵,她像初生一般沉沉睡去。


    「文承,我錯了,」蘇濛站起身來望著男孩,「找到徐煙以前,我會盡可能陪著柳真,不再會和你單獨在一起。」


    「我明白,你去陪她吧。」男孩對蘇濛用力點了點頭,試圖走回到桌前。


    「不,今晚不同,」女孩決絕地抓住男孩的臂膀,「文承,現在比起我,她更需要你,剩下的工作交給我。」


    「你是說?」穀文承回過頭看著床上帶著殘餘哽咽的柳真。


    「她難受的時候最怕孤獨,」蘇濛同樣看著被包裹住的柳真苦笑,又像溪流一般望回穀文承平靜地說,「她會抓著你的襯衫的,你不用多想,讓她抓著就行。」


    「可是……」


    「文承,」蘇濛擁住男孩在他的耳旁輕輕地說,「我們並沒有正式確定關係,你不需要有負罪感。」


    她拉著男孩推到床邊,回頭看了一眼屏幕,


    「現在是淩晨兩點,我六點之前整理出來,」她認真地看著男孩,「文承,照她的性子明天一早肯定興衝衝地衝過去,誰都攔不住的。」


    「可是……」男孩遲疑地看著蘇濛的小耳垂。


    「文承,」蘇濛說,「就算是提前警覺,回環到了這裏也不下十幾次了,想必之前失敗了。」


    「這麽多次失敗柳真應該也是知道的吧,」男孩搖了搖頭,「不對,她肯定明白的,比誰都明白。」


    「正因為她明白失敗了這麽多次,才不會跟你說,」蘇濛說,「你自己也說過,自尊心是她唯一的心理屏障。」


    男孩對著地麵不語,蘇濛笑了笑摸著他的臉。


    「記住,文承,」蘇濛說,「如果柳真什麽時候提到秀姐姐,一定是她快要崩潰的時候了。」


    「秀姐姐已經死了對嗎?」


    「盡管炎陽火德作為她的遺物留給了柳真,但毋庸置疑秀姐姐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蘇濛走到床前再次抽出麵紙擦去柳真臉上剛溢出的濕潤。


    「如果說是臆想症這樣的精神疾病來總結也是合理的,但正因為這樣她才能撐到今天,」蘇濛歎了口氣對著地麵搖了搖頭,「抱歉,文承,我不該和你說這個。」


    「不,你應該更早對我說。」穀文承抓住蘇濛的手,「蘇濛,我從來沒有意識到她這麽需要別人的幫助。」


    「文承,這件事連虛雲師父都說沒有辦法,隻能讓時間來化解……」


    「沒有任何希望了嗎?」


    「按照正常的思路肯定沒有,因為最大的阻礙就是我和你。」


    「我們會成為柳真的阻礙?」


    「嗯,文承,」蘇濛深吸一口氣,用察覺不到的聲音說,「與其說是我們,不如說是我……」接著看向男孩說,「我想嚐試新的方案,希望這次你能幫到她。」


    「可以我現在的實力,根本保護不了她……」


    「不是要你保護,而是照顧,」蘇濛將穀文承推到床上躺下,掀開被子的一角,「文承,我體力不好,隻有你能跟得上她,放心,明天上午我會找你們會合的。」


    穀文承生澀地進入被窩,無辜內疚的眼神一直留在蘇濛臉上,看著熟睡的紅色公主不知不覺伸出小手抓住了穀文承的襯衫領口,蘇濛露出欣慰的微笑。


    「接下來交給我把,好好陪著她休息,準備明天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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