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裏怎麽這麽亂?”滿江寒才看到桌椅都是東倒西歪的。


    三人便把砸漿果的經過說了一遍。


    “這麽神奇?”滿江寒俯身揀起金光閃閃的漿果,用掌心托著仔細觀察,看能不能找出打開它的竊門。


    “別費事了!它是無懈可擊的,無限接近完美。這也是讓你浴血奮戰,向蛇口奪得它的原因所在。”係統管理出現。


    “怎麽?”滿江寒問。


    “萬物有靈,是你們佛家說的。以此類推,這漿果也是有靈,靈在蘊於心。如果讓它為你敞開心扉,你要怎麽辦?”


    “將心比心,以心換心,心心相印……”滿江寒喃喃地說著,把漿果置於自己心髒的部位。


    “嗬嗬,你這樣隻是讓它感受到了你的胸骨。和你的員工對它的威逼利誘並無區別。我看,你還是出去走走,看能不能頓開心竅。”


    “好!”滿江寒應著,就辭別眾人,離開公司。


    剛開了車門,就見季媛歌跟了過來,說:“江寒,我跟你去。”


    “這次不行,我要去開心竅,需要單獨靜靜。再說,你還有任務,公司為擴大規模,不是把隔壁的幾間房都租下來了嗎,抓緊進行裝修。等我把漿果的事兒處理好了,咱們要大幹一場的!”


    “好,那你去吧。回來請我吃飯哦,一日三秋,這都多少個秋沒見你了!”


    離開公司後,滿江寒在開元市的大街小巷轉了個遍,覺得腦裏一片迷惘,亂麻一樣。無意中瞥見車窗外的一個算命攤,就驀然停車下來,沿著回路,走了過去。


    遠遠看到,算命的是個背了布袋的算命和尚,坦胸露腹且肥頭大耳,左右臉蛋肥碩豐滿鼓起,像兩個壽桃一般。不禁啞然失笑,看來這是彌勒佛的cosy。


    “大叔,下午好!”滿江寒蹲在和尚對麵打了個招乎。


    和尚盤腿坐在人行道上,被綠蔭蔭庇,陽光間或灑下,身上光影婆娑,憑添了幾分神秘。他做張做勢地把眯著的肉乎乎的眼瞼開了條縫,未語先笑,說:“施主,你車上有東西。”


    滿江寒心下一笑,夏天衣薄,自己身無長物,車上當然有東西。就半恭半諷地說:“大叔高明,小可車上確有異物。”


    “錯!車上無物,隻你心裏有物。”


    不過就是萬物皆空,相由心生的粗理罷了。這大叔是要唬自己以下,多要些銀兩。就笑笑說:“大師,你若能給我解心,找到我心中之物,多少銀兩也在所不惜。”


    “好,你真舍得?”


    “當然,絕無戲言!”滿江寒心想,這種街頭卦攤二十塊錢一卦,加他十倍,二百頂天了。


    “我要你車上之物!”和尚笑眯眯地說。


    “不行不行。”滿江寒連連擺手說。


    “如此看來,看來這世上有比金錢更重要之物。你既然不給我,那我隻能賜你一字了,而且分文不收。”


    “那多過意不去……”


    滿江寒話剛至嘴邊,見和尚突然抓住了自己的手,低聲慌張地說:“小兄弟,你幫我把文化局的擋一下,他們專抓封建迷信行徑。他們來了,你快去!”


    滿江寒遠遠地看到幾個製度人員向卦攤走來,腳步極快、氣勢洶洶。想起了自己的堂兄就在文化局工作,就迎了過去。


    先是介紹了下自己堂兄的文化局職員身份,再掏出盒中華煙塞給對方,又說老和尚是自己的老鄉,至少今天能看佛麵饒他一次。


    領頭的打了個電話,確認了裙帶關係後說:“滿總,看你麵子就放過那和尚,看他胖成那樣,一定有高血壓什麽的,大熱的天有個三災八難的也不好。你勸勸他,以後哪涼快哪兒待著,別出來招搖撞騙。”


    “好,好。”滿江寒連聲喏喏,送走了他們。


    回到卦攤,和尚早已寫好了字,疊成一個方塊遞給滿江寒說:


    “回車上再看。”


    “找。”滿江寒邊駕車邊打開紙條,隻見到了這個字,就笑了笑把它扔到了窗外。


    漸漸地天色黑了下來,他找尋的範圍越來越大,甚至到了郊外群山之間的小路上,還是沒有收獲。滿江寒偏執的毛病被喚醒,盡乎歇斯底裏開車亂竄。為抵擋困乏,他開了窗讓夜風透進來,又扯著嗓子胡亂唱起了情歌串燒。


    地驀然間,看到了樹叢邊上坐著個人,頭頂發亮,在月光下閃閃爍爍,下車一看,不禁愕然。


    還是那個和尚!


    “大叔,淩晨了!你坐這兒幹嘛,給鬼算嗎?”滿江寒七分怨怒三分關心地對他喊。為他那個“找”字隱隱地不滿。


    “再賜你一個字。”和尚打著哈欠,從布袋裏摸出紙筆,背著滿江寒的視線勾畫了下,遞給他。


    滿江寒哭笑著收起來,回到車上一看,大笑起來,把因困乏積在眼裏的淚都流了出來。還是那個字:“找。”


    他又困又急,神智有些昏聵,就下車來透透風,順便噓噓一下。釋放完畢後,紮著腰帶,自嘲地唱著,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個大和尚……


    突然一滴殘露滴在他頭頂之上,他仰頭一看,見到遠方呈現了一座似曾相識的山。在發白的殘月的最後一絲光照下,馬鞍形的山峰在雲海中時隱時現。


    滿江寒抓著頭,使勁地調動自己的記憶。究竟為什麽,在這群山之中,唯獨它讓自己感到似曾相識。


    直到一陣風吹來,把山峰上繚繞的雲層吹散時,借了第一縷晨曦的微光,他看到了山峰的本來麵目。


    記憶把時光拉回到十多年前。爸爸的聲音傳到耳邊,又乘了晨風,在群山間繚繞不斷。


    “兒子,別怕冷,挺起身子睜大眼睛,看那個山峰,它像什麽?”


    “像被咬了一口的饅頭,像長了蟲子的牙,又像大屁股。繞著它的雲彩,就像是屁股放的屁,哈哈……”


    “別胡扯,你不是大了想當藝術家嗎?現在就得有藝術思維,想個最美的比喻。”


    停頓了好長時間,小滿江寒左手提著寫生畫板,右手像一休哥那樣戳著腦殼,終於眼睛一亮,脫口而出:“它像心!”


    “對,對,太好了!”爸爸興奮地大笑著,把兒子抱起來轉著圈。


    在爸爸溫暖的臂彎裏,小滿江寒在身體的旋轉中看到,在霞光的照射下,那心形的山峰,連同圍繞它的雲朵,都被染著血紅,像一團火焰那樣在天空中燃燒!


    “兒子,抓緊,捕捉到這最美的時刻,把它畫下來,感受山峰在自然中的心跳。”


    小滿江寒用流利的線條勾畫美景時,爸爸在旁邊歎了口氣,對他說:“可惜,這次科長競選爸爸又落選了。爸爸擔心,以後不能給你提供特別優裕的生活。”


    小滿江寒聽了心裏咯噔一下,爸爸先科長的事兒,自己聽媽媽說過,還說若是成功了,一家人破例出去吃一頓涮羊肉。這下可泡了湯了。


    但懂事兒的他還是安慰爸爸說:“我不要爸爸當官,聽說犯了錯要殺頭的。”


    “爸爸是好人,當了官兒也是好官,不會被殺頭的。”他哭笑了下說,“兒子,別灰心,今天,送你一件特別大的禮物好不好?”


    “我要我要!快給我!”小滿江寒擺著小胳膊歡呼著。


    “這座山峰一雲一心,相依相守。爸爸給這座山取名叫雲心山。今天我宣布,就送給你了!”


    小滿江寒心裏失落了一下,但還是遮住失望得要死的表情,想笑但笑不出來,隻得很嚴肅地問:“是真的嗎?真的給我啦?”


    “真的!”爸爸站起來,望著太陽噴薄而出,雲蒸霞蔚的壯麗景色,說,“你把這座山裝在心裏,將來,他會伴隨你長大,將來有一天,你就會成為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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