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湍急洶湧的潮水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


    沈謐感覺水底有一股力量,無法掙脫。


    一直將她往下拖,往下拖,越來越深,越來越深,視野裏是水深到極處的那種黑。


    寂靜的黑,不帶一絲光亮。


    到處都是水。


    她漸漸聽到,有人在失聲痛哭,老人的,孩子的。


    天空仿佛在一瞬間坍塌了下來,隻留絕望。


    沈謐卻動彈不得,她拚了命想自救,想反抗,卻連呼吸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


    ……


    “啊!”


    沈謐猛然坐起,胸口劇烈起伏。


    室內亮著橙黃色的暖光,很安靜,沒有哭聲,什麽也沒有。


    四周的氣息卻是陌生的,床是陌生的,床品也是,充滿著不真實感。


    有人長臂一伸,重新摟住了她的腰,“怎麽了?”


    沈謐低頭,看見男人發絲淩亂的睡顏,眉目如畫的線條,眼睛沒有睜開,唇角卻是微微揚起。他的全身都是炙熱的,遠超過她的體溫,寸寸緊貼,似能將人融化。


    沈謐噩夢後的心跳平複下來,聲音有些嘶啞:“沒什麽。”


    然後想拉開他的手,下床。


    褚沉卻不放,大手有力地反握住她,睡眼惺忪,語氣卻莫名警惕:“去哪?”


    沈謐將垂下的睡袍拉起來,看著仍然沒有天亮,墨黑的窗外。


    這一夜真長。


    沈謐揉著額角,“睡不著。”


    褚沉拉起她的手放到唇邊,啃咬般地輕吻,“就這麽認床?”


    酥麻的感覺從手心傳遞到更深的地方。


    沈謐收回了手,“嗯”了一聲。


    “你躺著,我去拿煙。”


    褚沉也翻身坐起,什麽也沒穿,大敞著腿,筆直修長,肌肉緊繃,一看就常年運動。


    充滿力量和美感的線條,引人無限遐想。


    比如之前在這張床上發生的事。


    瘋狂的,不知節製的。


    每一幅畫都讓人口幹舌燥。


    沈謐這才感覺身上有些酸軟,不自覺地靠在了床頭,“別拿。”


    褚沉一愣,“怎麽?”


    “我不喜歡那個味道。”


    “不喜歡還抽?”


    “有時也需要提神。”


    褚沉把臉湊了過去,在沈謐的額頭上親了一口,“累了就休息,提什麽神。”


    簡單粗暴的邏輯。


    即使做不到,聽著也愉悅。


    沈謐彎了彎唇,“給我拿杯水吧。”


    褚沉輕快地下了床,眉眼間神采飛揚,衝她行了個標準的吻手禮,“遵命。”


    小小的調劑,室內沉悶的空氣似乎都輕鬆了許多。


    不一會兒,邁著大長腿的男人便回來了。


    全身一覽無餘。


    大約隻有對自己絕對自信的人,才能毫無顧忌地展露自己的每一處,沒有半點拘謹和不自然。


    當然,他也足夠賞心悅目。


    造物主一定是個出色的雕塑家,才能有這大手筆之作。


    沈謐微微出神,水杯便送到了唇邊,她接過來,“謝謝。”


    剛觸碰到杯沿,就有人將嘴湊了過來。


    溫熱的唇,燙人。


    水涓涓流入他們的咽喉,途經彼此的唇。


    兩人視線碰撞在一處。


    褚沉深邃的淺色眼眸在她臉上掃蕩。


    最終,拿走水杯,捏住了她尖巧的下巴,嗓音低啞:“還渴嗎?”


    “你呢。”


    沈謐看向他,擦走唇邊的水珠。


    被水浸過的唇色更顯潤澤,似乎有更甜的味道。


    褚沉的喉結輕輕滾了滾,貼到她的耳邊嗬氣,“我快渴死了。”


    沈謐笑了。


    下一秒,這個笑容卻被以吻封緘。


    “不是睡不著,剛好接著做運動。”


    “安全套應該用完了。”


    “誰說的,我買的是這種。”


    褚沉像舉戰旗一般地舉著那巴掌大的盒子,尺寸是他的巴掌,容量的恐怖可想而知。


    再聯想某人激烈的程度,讓人頭皮發麻。


    沈謐少有的產生了退卻之意,“mattia先生,床上可不是體麵的死法。”


    褚沉按住她想要逃的念頭,還有手腕。


    姿態強勢又溫柔。


    “那就一起去天堂。”


    說罷,在黎明之前,再次點燃了一場狂風驟雨,久久不曾停歇。


    再次醒來時,陽光已經盈滿了整間臥室。


    格外有種舒適溫暖的感覺。


    沈謐的思維短暫的停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在陌生的床上,睡著陌生的床品,陌生的男人。


    居然一覺睡到了天亮,天很亮,恐怕已經臨近中午。


    整整一夜的放縱,刺激結束,後果也來襲。


    沈謐身體的感覺漸漸歸位,處處都酸軟不已,竟有些起不來床。


    此時,她卻能聽到內浴室裏淅淅瀝瀝的聲音。


    顯然起不來床的隻有她一個人,另一個人好好的,甚至能聽到男人正哼著不知名的歌。


    歡快的調子。


    儼然是頭吃飽了的狼。


    沈謐的體質一直控製得很好,然而遇到了猛獸般不講道理的對手,也隻能甘拜下風。


    此時,一陣手機鈴音響起。


    沈謐看了過去,伸手拿起地上的手包。


    小小的宴會包裏除了手帕,一支口紅,就隻有她的私人手機。


    電話是小喬打過來的,這裏終於有了信號。


    “沈理事您沒事吧?郵輪現在剛靠岸,我馬上趕去主島的醫院看您,怎麽忽然就暈倒了?”


    小喬剛接通電話,就竹筒倒豆子般地說了一長串,明顯緊張壞了。


    “我不在醫院。”


    “那您在哪?陳小姐的助理您在舞會上暈倒了,她連夜用飛機送您去醫院……”


    沈謐一聽,就知道有人隱瞞了實情。


    或許除了極少數目睹的人,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有客人被主人家推落深水。差點丟命。


    還幻想著輕輕鬆鬆地結婚嫁人。


    有夠天真。


    沈謐的目光平靜如水,“婚禮快開始了?”


    小喬差點沒跟上這跳躍的話題,“是的,可是您今天應該不會去了吧……”


    “我當然會去。”


    沈謐下了床,在書桌上摸了支筆,念出上麵的酒店名字。


    “你安排好車和禮服,過來接我。”


    小喬點頭記下,接著說:“沈理事,畫廊那邊好像有個策展途中出了狀況,徐秘書等您回電。”


    沈謐聽後掛了電話,然後撥給了徐秘書。


    那邊的確有點棘手的情況。


    她需要盡快趕回去,溝通幾句後,便讓小喬訂了今天婚禮後,回國的機票。


    褚沉從浴室裏走出來時,看到的便是她在落地窗前打電話的背影,穿著最普通不過的睡袍。卻將天鵝般白皙細膩的頸脖曲線展露無遺,漂亮又清晰的鎖骨如同藝術品。


    寸寸肌膚如瓷般光澤,引人撫觸。


    也留下了無數撫觸的痕跡。


    屬於他的痕跡。


    褚沉勾起唇,大步走上前,從身後抱住了他的女人。


    將頭埋在她的脖頸處,動作懶洋洋的,卻帶著不著痕跡地探究:“和誰打電話?”


    沈謐摸了摸他柔軟的頭發,平靜地講了最後一句,“按我說的安排就行,就這樣。”


    褚沉的聽力很好,隱隱能聽到電話裏是個女聲回應,眼底的警惕終於消失。


    在她的脖子上輕咬了一口。


    “餓不餓?”


    沈謐轉過身,輕輕將他的獸口推開,“我的體量應該不夠你填飽肚子,還是叫客房服務吧。”


    褚沉抱著她不撒手,“你我也要,客房早餐我也要。”


    “恐怕不是早餐,是午餐。”


    “不,還差一點點,不如我們再補上。”


    說話時,褚沉已經將懷裏的人按在落地玻璃上,從背後籠罩著她,十指相扣,不留一點縫隙。


    更不給她拒絕的空間。


    落地窗外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沈謐的視野除了天與海的藍,就是暖日陽光。


    玻璃微微模糊,看上去純淨溫和,像是西斯萊的印象派風景畫。


    連她耳邊那延綿不絕的吻,也透著暖意,總是在人不經意間,一點點挑動起最深的欲望……


    氣氛愈加升溫,卻被門鈴聲打斷。


    褚沉隻當沒聽見,仍然繼續,並不想管門外是誰。


    可是門鈴聲卻響個不停,像是不開門就要一直響下去。旖旎的氣息一掃而空。


    “這酒店什麽破服務!”


    褚沉氣惱地捶了下玻璃窗,然後飛快地拉上了懷中女人的睡袍,完全合攏,緊緊係上帶子。


    他低頭親了親沈謐的麵頰,“等我,我馬上回來。”


    褚沉腳步匆匆,滿麵寒霜地走出臥室,直奔套房的大門,幾乎後悔訂了這間酒店最大的一套。


    浪費走路的時間。


    可是他打開門,眼神立時一沉。


    門外不是酒店員工。


    更不是客房服務。


    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站在外麵,菲力反而被擠在一邊。


    他臉上滿是為難:“我今早就打了好多電話給您了,您一個都沒接,我也不敢來吵您……”


    為首一個年長的男子向褚沉恭敬地說問了聲好。


    “老爺子說,七少的假期已經結束,該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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