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會議結束得比預期晚, 幾乎開成了晚餐會。


    褚沉回到辦公室時, 發現有人正歪在他的阿米巴高背椅上, 兩隻腳搭在茶幾,手裏捧著今晚的會務晚餐, 另一隻手拿著手機, 外放著什麽吵死人的直播節目。


    褚沉皺起眉。


    文件拍在不速之客的肩膀上, “你把我這當旅館?”


    褚圳正看得入神呢, 被他嚇了一跳,飯都灑在桌子上,也不擦, 故意惡心自己弟弟。


    “我有什麽辦法, 托你的福, 我所有的經濟來源都被切斷了,隻能來投靠你了啊。”


    褚沉扯開領帶, “關我屁事。”


    褚圳瞪著眼睛道:“當然關你的事,要不是你跟我舅舅說, 老爺子有意栽培我,他能下這麽大的狠心,折磨他唯一的親外甥?”


    褚圳的爹是褚老爺子的長子,長年在國外管一些不太重要的業務,是個沒多大事業心的。不怎麽管兒子, 反倒是母舅家經常看不到女兒、妹妹,疼他疼得掌上明珠似的,要什麽給什麽。


    他從小就猴精, 比起規矩嚴的褚家,知道哪兒過日子舒服。


    所以經常賴在外公外婆家,幾乎是被舅舅帶大的。比起親爹,舅舅更像他爹。


    褚圳見弟弟沒吭聲,越發委屈了。


    “我到底哪惹你不高興了,你要這麽坑我,你今天要不講清楚,我就不讓你出辦公室的門!”


    褚沉挑了挑眉,“我這可是為你好,你要再不幹點正事,你舅舅可要使出殺手鐧了。”


    “什麽殺手鐧?”


    “他說老紀家的女兒不錯,老爺子也說好,讓你聯姻發揮一下剩餘價值。”


    褚圳猛地站起來,激動道:“老紀家就一個女兒!又胖又凶,比你還凶,小時候把我的門牙都打掉了,這哪是聯姻,這是要我的命啊。”


    褚沉拿起外套朝門口走去,“那就好好工作。”


    經過褚圳時,卻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從某人的手機直播裏傳出來。


    他腳步一頓,看向了屏幕。


    原來直播的是今晚的慈善晚會現場。


    褚圳也發現了老七的目光,像是想起了什麽,舉起來給他看,“上次你不是問你爸相親對象嗎,就是這個沈理事,正在台上講話的這個。我沒胡說吧,是不是特好看又有氣質?”


    今晚的沈謐盛裝出席,穿著一襲淺色晚裝,一字的設計展露出漂亮的肩部線條,深棕色的長發梳理得光潔無比,露額的低發髻複古精致,上台致辭時的自信優雅,美得動人心魄。


    褚沉盯著看了幾秒,嘴角不自覺地掛了笑。


    隻是當屏幕中的女人從台上回到座位,看到她身邊左右坐著的男人後,笑容就漸漸僵住。


    沈謐的左邊是虞成霖,右邊是……


    褚沉冷聲問道:“我爸怎麽會在這裏?”


    褚圳也看到了鏡頭掃過的人影,理所當然地說:“這不廢話麽,這麽重要的場合,你爸再忙不也得抽功夫過來一趟?聽說剛下飛機就直接去現場了,晚上還要坐紅眼班機回s市呢。”


    褚沉微眯起眼睛,瞬間點燃了一把無名之火。


    “他倒是上心。”


    屏幕裏,沈謐不時和左邊的人說話,不時和右邊的人說話。


    看上去很是從容,一派大方。


    尤其是沈謐和他爸之間那親密熟悉的樣子,簡直是火上澆油。


    褚沉心頭那把火,越燒越旺。


    “你看,這個是你小媽的前夫。”


    褚圳嘖道:“上一個老公和下一個老公排排坐都能應對得這麽遊刃有餘,不簡單啊。”


    話音剛落,他便有種驟然寒降的感覺。


    一抬頭,他弟弟正陰沉地看著他。


    褚圳瞬間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改正:“不是小媽,是沈理事,沈理事。”


    褚沉冷漠地補充,“我爸不會是她下一個老公。”


    褚圳還沒聽出哪裏不對,就看到他弟弟轉過身,打著電話,邁著大步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慈善晚宴結束後,賓客如潮般離席。


    沈謐正要下座,卻發現宋明遠走了過來,身邊還有女伴和女兒。


    虞成霖自然也看到了她不想看到的人,輕聲道:“還記得之前宋太那件事嗎?”


    “怎麽?”


    “聽說宋明遠和她分居了。應該很快就會離婚,現在身邊這小明星是新歡,據說會扶正。”


    沈謐微微有些意外。


    不知道為什麽,想起了matiia說過的話,宋太太的位置坐不長久,倒是讓他一語成讖。


    宋明遠已走到了近前,逢人帶笑,“謐謐,好久沒見到你了,最近還好嗎?”


    他身邊的宋嫣然也看向沈謐,甜甜地喊道:“謐姐姐”,然後看向虞成霖,“謐姐夫”。


    沈謐微微一笑,“挺好的,宋太太還好嗎?”


    宋明遠笑容一僵,“最近這些天都在家養病,今天也讓她在家休息著。”


    沈謐輕歎了一下,欲言又止:“上次潑酒的事真是令人遺憾,沒想到宋太會和侍應生……”


    雖然過去了一兩個月,但是“宋太太和侍應生的緋聞”傳播甚廣。


    別說網民吃瓜看戲,同階層的人也一樣看笑話,傳出不少捕風捉影的流言,有人顏麵盡失。


    宋明遠臉色發青,不過轉瞬又恢複,“不關你的事,這件事已經結束了。”


    沈謐看了一眼他身邊年輕漂亮的女伴,眼底閃過一絲嘲諷。


    宋明遠主動來打招呼,顯然不是為了寒暄和聽人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看了一眼身邊的空位。


    “剛才好像看到褚總和你一起坐,已經走了嗎?”


    沈謐淡淡道:“他今天本來有事,臨時來的,晚會還沒結束就走了。”


    宋明遠一聽他有事還趕過來,語氣中不乏豔羨眼熱。


    “他從前可不來這種活動,你是怎麽請動的?”


    虞成霖見狀,意味深長地笑道:“沈家和褚家是故交,宋總不知道嗎?”


    宋明遠愣了愣,顯然不知道。


    他看向沈謐,有些難以置信:“竟有這回事,老太太從沒和我說起過?”


    突然冒出這麽個背景雄厚的故交,口說無憑,誰知道是真是假。


    宋嫣然目光閃了閃,輕輕道:“既然是故交,下個月褚總生日,謐姐姐肯定會去吧?”


    宋明遠也審視地看向沈謐。


    沈謐揚了揚眉,“褚總生日隻邀請了幾個家裏人,我倒是會去,原來也邀請了宋總一家麽?”


    宋嫣然臉色微變,隱隱藏著嫉恨。


    宋明遠目露驚歎,“沒有沒有,我又不是褚總的家裏人,能去褚家的家宴,還是謐謐有麵子。”


    說完,他便愈發親熱,像是兩家從沒有過隔閡一般,“老太太最近身體怎麽樣,事情實在太多了,都沒抽出功夫去看她老人家,真是不該,等過幾天一定登門和老太太賠罪。”


    等宋家父女走了,沈謐才冷笑出聲。


    “你信不信,他轉頭就會查沈家和褚家的十八代,覺得我們家又有利用價值了。”


    虞成霖知道她一直放不下當年的事。


    可是宋明遠不比旁人,白眼狼也是狼,城府深沉,能屈能伸,又擅投機鑽營,並不好對付。


    他看著那幾人的背影,“這種趨炎附勢的人,不值得為他們傷神。”


    沈謐拎著手包,步履從容,聲音卻帶著決絕的寒意:“等宋家倒了,我自然不會傷神了。”


    虞成霖沉默了一下,忽然問:“褚總邀請了你去他的生日會?”


    沈謐沒有否認,“是的。”


    虞成霖聯想到寰宇的投資,今晚特地趕來出席,再加上生日會的邀請,顯然不是故交能解釋。


    他凝視著沈謐的眼睛,眼神有些深沉:“你的相親對象,是褚總?”


    沈謐平靜地點頭。


    虞成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眼神閃動,“你會和他結婚?”


    沈謐看著他,黑亮的眼眸裏沒有一絲情緒。


    “順其自然。”


    虞成霖抿了抿唇,心髒發緊,很清楚這四個字意味著什麽。


    兩年前,他曾問“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沈謐對他說過同樣的四個字:“順其自然”。


    後來,他們在老太太的撮合下,結婚了。


    他從沒想過曆史會重演。


    他以為他就是最後的贏家,即使是陸昀橫刀奪愛,他也沒懷疑過這點。結果卻搞砸了。


    他很清楚,褚海文和陸昀截然不同,一旦結婚,他不會再有機會。


    虞成霖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拉住了她的手臂,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刺耳的車喇叭聲打斷。


    他再開口,又是幾聲喇叭,比之前更響亮,更倉促。


    高級酒店的門口,名流雲集的時刻,竟然有這樣無禮的人,一下子吸引了門廳處賓客的視線。


    虞成霖與沈謐也不約而同地看了過去。


    一台黑色的豪車駛了過來,後座的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闊額高鼻的英俊麵孔。


    他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襯得五官愈發立體,與高眉骨相映成彰,深邃的眼眸裏迸射出犀利的光芒,唇角卻牽出一個笑容,“親愛的,該回家了。”


    聲音不輕不重,卻十分的理所當然。


    又是這個男人。


    虞成霖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從未感覺到像現在這樣前有狼後有虎。


    他聲線沉了沉:“謐謐,如果你真的想和褚總發展,或許應該處理幹淨一些私事,他恐怕不是眼睛裏能容砂子的人。”


    沈謐微微蹙了蹙眉,“我的事我自己會安排。”


    不等他再說其他,便拉開了對麵的車門坐進去,剛落座,手就被另一邊的男人握住咬了一口。


    用一種仿佛奪回所有物般的惡狠狠地眼神。


    沈謐或許沒看到,虞成霖卻看得很清楚,與年輕男人的笑容截然相反,令人不寒而栗。


    他有種預感,這個人沈謐很難輕易打發。


    褚沉將車窗玻璃迅速升上去。


    前後排的隱私控件早就拉了上來,後座完全成了封閉的空間。


    沈謐有些奇怪,“今天怎麽帶了眼鏡。”


    褚沉沒有回答,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麵前的女人,掃過她臉上每一寸。


    最後落在了她紅潤精致的唇上。


    褚沉用指腹摩挲著那柔軟的唇瓣,然後用力堵住,毫不溫柔,野獸般粗暴地親吻著。


    仿佛要順著唇齒一口一口將她拆吃入腹。


    沈謐像是又回到了兩人第一次親吻的那晚。


    生澀又野蠻,被撞得牙床生疼。


    他的擁抱那樣的緊,漸漸讓人喘不過氣來,麵頰一點點染上了紅暈。


    之前那個吻,讓沈謐在溺水之後,找到了劫後餘生真正活著的感覺。


    此時的這個凶狠到剝奪她呼吸的吻,讓她從多年執念中短暫解脫。多年以來的恐懼與仇恨,無需再思考,一切漸行漸遠。


    一念生,一念死。


    沈謐不由自主,貪圖更多瘋狂與美好,就像年輕時一樣,不顧後果。


    恍惚間,兩人聽到有人敲車窗玻璃,才從沉淪中驚醒過來。


    褚沉一把將人攬進了懷裏,密不透風,可是扯壞的領口卻無法複原,隻能以手臂包裹住。


    沈謐沙啞地問:“誰找你?”


    這是mattia的車,外邊自然是找mattia的人。


    可她想轉頭,卻被男人將頭按了回去,輕輕地說了一聲“噓”。


    與溫柔安撫的聲音不同,褚沉的眼神很冷。


    隔著不可從外向內看的車窗玻璃,看到了他爸的人——周秘書。


    他毫不猶豫地在對講裏和司機吩咐:“怎麽還不開走?”


    司機連忙解釋,“不好意思七少,很多車都在這出入,還在排隊,走不動。


    周秘書有點尷尬地站在車邊,回頭看向助手,“怎麽回事,你不是說是這台嗎?”


    助手也很疑惑,“我明明看見沈理事上了這台車啊。”


    周秘書點點頭,拿出了手機。


    “那我打電話確認一下。”


    就在他拿起手機的同時,褚沉就伸手關掉了自己的手機,卻沒料到,鈴音依然在車裏響起。


    安靜得隻有彼此呼吸聲的車內,格外刺耳。


    沈謐推開了他,“我電話響了。”


    作者有話要說:  褚七少:我爸的人不來找我,找你?


    沈大小姐:畢竟我是你小媽。


    褚七少:小媽也是我的,望周知前夫1前夫2親爹。


    今天更晚了,不過這周會補上,因為榜單有2.5萬,字數隻會多不會少。


    因為臨時到外地了,用筆記本碼的。抱頭發紅包躲避……


    感謝在2019-12-11 23:57:06~2019-12-13 21:58:5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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