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的躍日城,陽光還不熱烈,大街上的空氣還有些微寒,道路上的行人還都穿著略厚,大部分都行色匆匆。


    長街的盡頭緩緩地駛過來一輛黑色的老式汽車,後麵跟著分裂成兩排的身著製服的警察,街上的百姓瞟了一眼,紛紛給汽車讓道,這輛排場一看就很大的汽車緩緩的停在了錢府門前,車門打開,一個頭發花白,肚大腰圓,身上同樣穿著製服的老人,拄著暗紅色的龍頭拐杖,從車上走了下來,臉上尤帶著怒火,大步流星地跨進了錢府的大門。


    “老爺。”


    一直等候在門口的錢府管家連忙躬身行禮。


    “嗯。”


    錢大發隨意的應了一聲,踏進了正廳,回頭吩咐了一句:“去把大少爺二少爺給我叫過來。”


    “是!”


    揮揮手,遣散了身邊跟著的眾人,錢大發在最上首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凝眉沉思,越想臉上的怒火越重。


    “欺人太甚!簡直欺人太甚!”


    他忍不住伸手拍了一下桌子,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父親,發生什麽事了?”


    錢修崖剛好在家,已經換好了衣服準備出門,下人找到他的時候,便急匆匆地過來了。


    錢大發並沒有先回答錢修崖,反而往他的身後看了看:“你弟弟呢?”


    聽到這個問題,錢修崖平穩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不知道。”


    看到父親責備的眼神,錢修崖苦澀一笑:“父親,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弟弟耳邊說了什麽,最近弟弟跟我的關係明顯生疏了,他這幾天都約了一幫同學,每天早出晚歸,我也不知道他在幹什麽。”


    他笑容背後的苦澀被錢大發看在了眼中,忍不住就有些愧疚,錢大發歎息一聲:“修崖啊,別怪父親,父親這些時日越發的感覺到,對這個家的掌控有心無力了,你必須要盡快成長起來,把這個家握在手中,保護好你弟弟和你娘,你弟弟性子太天真,這個家交到他手中我不放心,我唯一放心的就隻有你。”


    錢大發這幾句話說得真摯,然而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麽說了,錢修崖垂下的眼眸,遮住了眼裏的冷然。


    “作為哥哥,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青年靜靜的站在那裏,脊背挺得筆直,身上的那種如鬆如蘭的氣質,讓人見之忘俗,難能可貴的是那個還並不寬厚的脊背,竟然能給人一種安穩的感覺。


    錢大發滿意的點了點頭,見到青年身上穿著的洋西裝:“這是要出去?”


    “嗯,要見一見家裏的幾個管事,不是什麽太重要的事情。”


    “那就推了吧,咱父子兩個說說話,你也給爹出出主意。”


    錢修崖順從地聽從了安排,從善如流地坐了下來。


    “最近東省的局勢是越來越緊張了,那群不要臉的侵略者裝備精良,軍隊訓練有素,最近已經跟東省的政府交了幾次火,東省這邊被打的屁滾尿流,不敢再輕易出兵,這便罷了,上頭的某些人竟然也不要臉起來了,拿著這次的戰爭說事,非要底下的人進獻一批物資,說是要換成糧草送往前線,實際上呢,不過是想借著這次機會中飽私囊,躍日城的這群窩囊廢,竟然想著讓咱錢家出躍日城的這份額!!真當咱們都是軟柿子嗎?!一個個的,真是反了天了!!!”


    一說到這個,錢大發就怒不可遏,雖然大家都知道上頭到底是什麽意思,但是也沒有人明著說出來,該往上進貢還是要往上進貢的,隻是這一個城的份額,本來就是各家拚湊出來的,現在卻要自己一個人承擔,那群人想得倒美。


    “咱可以出咱們的那一份,但是多餘的,絕對不能答應,上頭的那人本身就是獅子大開口,一個城的份額,要是全部都讓咱錢家掏,一下子就能把咱的家底全掏空,這事,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


    錢大發都說的這麽明白了,錢修崖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他這是在委婉地向自己表達:快給我想想辦法,我該怎麽委婉的拒絕那群貪婪的老家夥!


    自從上了年紀,錢大發的腦子就越來越糊塗,一些大事上,他做的決定,還不如錢修崖這個剛滿17的小孩,索性錢大發自己也明白自己的斤兩,從那之後就經常委婉得找錢修崖商量事情。


    “父親,你鑽牛角尖了。”青年靜靜的聽著錢大發發火,驀然間抬起頭,眼神平靜:“父親,這城中很多百姓都當我們家是一隻病貓,難不成您自己也被他們傳染了,也是這麽認為的?我們從來就不是一隻病貓,而是一直靜靜歇息的老虎。”


    我們有尖利的爪牙,隻不過我們不屑於亮出來而已。


    一句話,讓錢大發眼前豁然開朗,對啊,當這個警察署署長十幾年,暗地裏培養了十幾年的勢力,早些年還幫助錢家鏟除過很多對錢家懷有異心的人,這些年自己力不從心,倒是疏忽了他們,不過,就算是疏忽,每年該給的錢,該招的人都沒有落下,手中握有強大的武力,為什麽還要屈居人下呢?!!


    “哈哈哈,好,修崖……”


    錢大發大笑幾聲,剛要誇獎一下錢修崖,門外就猛然闖進來了幾個青年人。


    “父親!父親,那萬家簡直是太欺負人了,父親你一定要為我們做主!!”


    錢修漪滿臉氣憤,也不管現在是什麽場合,帶著幾個同學就闖了進來,大步跑到了錢大發的麵前,抓著錢大發的手,委屈的說道。


    他跟錢修崖長得一模一樣,但是沒有人會把他們認錯,錢修崖氣質如鬆竹,待人接物皆是彬彬有禮,微微一笑就能讓人感覺這個青年很可靠,而且他在學校的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現在更是接管了家族裏的一部分產業,身上更添穩重,而作為他的弟弟,錢修漪則與他截然相反,一樣唇紅齒白的麵貌,放到錢修漪身上,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典型的一個小白臉,而且還是帶點白蓮花氣質的那種,錢修漪整個人打眼一看給人的感覺是很幹淨,很好欺負,遇到點事情,錢修崖想的是怎麽靠自己解決,而錢修漪想的是找父親找哥哥告狀,這就是兩者的區別,天差地別,讓人一眼就能分的明白。


    不過很顯然比起錢修崖的穩重,錢修漪的單純,更讓錢大發喜歡。


    一聽到錢修漪這般委屈,錢大發立馬怒了,剛剛還舒展的眉眼立馬皺在了一起:“那萬家小子又幹什麽了?跟父親說,父親給你找回這個場子!”


    麵對小兒子,錢大發倒是硬氣了起來,說出的話活像是一個活土匪。


    錢修崖像是什麽都不知道一樣,靜靜的坐在一邊,存在感被降到了最低,不知道為什麽,看上去竟然有點落寞。


    玉柳歎了一口氣,明明更落寞的應該是自己!


    她此時正躲在錢修崖旁邊的桌子底下,因為是民國時期,再加上錢家也是大戶人家,桌子椅子都偏厚重,用的木料也多,不認真看還真的看不到底下還藏著個人,不過,玉柳也不會真的讓人看到自己就是了,她在自己身上施了一個最低級的障眼法,具體的作用跟變色龍很相像,就是讓自己身上的顏色看起來跟桌子底下這一塊的顏色很接近,這樣子的話,隔著一張桌子,光線昏暗,就算是眼神好使的人盯著這一塊認真看,短時間內也不會發現問題。


    玉柳之所以出現在這裏,是因為迫不得已,她雖然穿成了錢修漪很想研究的武功秘籍,但是錢修漪大概已經研究過了,再加上這幾天錢修漪一直跟著一群同學在城中亂竄,根本就沒有空去書房,而錢修漪的書房,顯然並不是什麽人都能進的,而能夠進他書房的人,他爹他哥他娘,都沒興趣進去,等了兩天,終於明白了這個結果的玉柳,隻能變成人形,抱著自己的本體——那本名叫天龍九變的武功秘籍,偷偷的跑了出來,打算認真的觀察一下,看看能不能尋找到時機出手,最起碼要找一個能夠信得過,不怎麽怕妖精的人,民國時期,人們還是有點迂腐,這萬一找錯了人,願望失敗就不好了。


    至於為什麽不去找錢修漪,玉柳覺得,錢修漪所做的事情,讓她有些接受不能,就算錢修漪真的是那個人,她暫時也完全不想理會,而且事實也證明了,她這個想法是對的,就衝著錢修漪嚶嚶嚶找老爹告狀的這個行為,玉柳就在心中給他打了一個大大叉,這麽沒有男子漢氣概,真要在他麵前顯形,讓妖精很沒有安全感的!!!


    出來一趟,剛摸到正房的位置,就碰上了主人回家,玉柳隻能匆忙的躲了起來,以她現在的身高,能躲的地方也隻有凳子椅子,和桌子底下。


    本來以為稍微忍忍就好了,沒想到事還挺多,鬧到現在,屋子中的人還越來越多,想逃都沒有辦法逃。


    “父親,你是不知道,萬佳何那個混賬,仗著自己有個屁大點官的爹,公然在城中強搶民女便罷了,他還跑到了學校,抓了我一個同學,當眾侮辱我那同學,還……脫了她的衣服……”


    說到最後的時候,錢修漪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他稍微有些害羞地低頭,根本就沒有看到自己的父親在一瞬間極其僵硬的臉,萬佳何敢這麽囂張,自然也是有原因的,他的父親萬裏揚就是這躍日城中的守備軍,目前是個團長,手底下有著一千多人,全都是經過了嚴格訓練的兵,不過萬裏揚還講點道理,一般情況下也會給錢大發一點臉麵,錢大發原本以為是萬佳何欺負了自己的小兒子,所以剛剛才誇下海口,哪曾想小兒子所說的欺負不過是萬佳何抓了他們學校的一個同學,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去得罪手握兵權的團長,錢大發還真沒這個膽量。


    因此,一時之間,錢大發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繼續應承下去,那就不是小兒子一個人的事情了,而拒絕小兒子的話,這父親的臉麵又往哪裏放?


    錢大發心裏的想法,作為單純的小兒子,錢修漪是完全感覺不到的,他期盼的注視著眼中威嚴的父親,等待著父親給自己的答案。


    錢大發的糾結,錢修漪注意不到,向來通透的錢修崖卻在第一時間感覺到了,他眼中劃過了一絲嘲諷,卻還是站起身來,盡職盡責的給自己的父親解圍。


    “修漪,那萬佳何是什麽身份,你心中不可能不清楚,咱家不過是一介商人,隻是有點小錢,怎麽可能跟一個手底下有一千多兵的團長相抗衡呢?”


    他這話說的是事實,但同樣也歪曲了事實,萬裏揚雖然不好對付,但是一個不相幹的人,這個麵子他也會給錢家,隻是錢家要是插手一定會付出代價,錢大發顯然不想為了一個陌生人做出傷害錢家底蘊的事情,他所說的話正是錢大發心中所想的,但是這句話聽在錢修漪的耳中,那就是無情!


    “我們可以用錢買啊。”


    錢修漪說的理所應當,一派天真,小時,父親就曾經對他說過,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錢辦不到的事情,既然這樣,自己家中剛好就有錢,那麽散點家財,換回一條活生生的生命,這有什麽不對嗎?


    他的邏輯雖然有點歪,但是要是換做平常,錢大發這個寵兒子的,或許真的按照他說的,弄點錢把人救出來,其實也無傷大雅,但是現在的這個時機不對,現在開口,就等著被人家抓住把柄,到時候不是散一點財就能解決的了,而是散盡家業都不一定能夠解決。


    這些錢大發明白,錢修崖也能明白,唯獨錢修漪不明白。


    “用錢?”錢修崖定定地看了錢修漪一眼,“你日常的花銷,父親給你了不少錢,我記得這些錢你都攢著,沒有花出去,你現在在這裏問父親要錢,是那些錢不夠了嗎?”


    錢修漪的德性,錢大發可能是寵兒心切,看不明白,但是早就與他有了嫌隙的錢修崖卻是了解得一清二楚,錢修漪在這裏提出用錢買這個方法,未必是他現想出來的,畢竟他手裏掌握的錢也不少,要是真的想用錢把那個被抓走的同學給贖回來,他最先做的應該是用自己手頭上能夠調取的錢嚐試,而不是在這裏試圖讓錢大發出錢。


    “那當然不夠,那才多少錢啊!!”


    錢修漪的話算是間接承認了錢修崖的猜想。


    玉柳別開眼睛,簡直不忍直視。


    錢修漪帶過來的同學們也都心虛地別開了眼。


    “那才多少錢?”錢大發這次說話的語氣當中都帶了一點怒氣,“你送給了萬佳何多少錢?”


    錢修漪到底隻是他錢大發的兒子,沒多少地位,應該見不到萬裏揚,那麽他要贖人,唯一能找的人,就隻能是萬佳何!


    錢修漪根本就沒有察覺出氣氛的不對:“全都給了啊,結果那萬佳何還嫌不夠,我就隻能來找父親你了。”


    “存在銀行裏的那些也都給了?”錢大發已經有些咬牙切齒了。


    “當然給了!”


    錢修漪的感官神經終於給他發射出了氣氛不對的信號,但是他神經遲鈍的什麽都沒有反應過來,隻是看著突然間氣憤起來的父親,眉宇間也帶上了一絲不滿,有些桀驁的說道。


    “你、你這個逆子!!”


    一聽到全給了,錢大發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抓起旁邊的龍頭拐杖,高高的揚起,就要往錢修漪身上打。


    “父親!”


    錢修崖連忙阻止。


    “父親,你竟然要打我!!!不過是這麽一點點小錢,你竟然被哥哥說動,這般無情,那可是一條人命,生命無價,你們這般無情是要遭雷劈的!”


    一看到錢大發生氣了,錢修漪比他更生氣,指著錢大發和錢修崖就是一頓說罵。


    “你、你竟然詛咒你的爹和你的孿生哥哥……你……”


    錢大發指著錢修漪,一口氣上不來直接撅了過去。


    “父親!”


    整個正房立馬兵荒馬亂,錢家的眾人瞬間亂了手腳,沒有人再去管氣昏了家主的錢修漪,趁亂,錢修漪帶著他的那些同學,悄悄的溜走了。


    玉柳在桌子底下看著這一片混亂的景象,為錢大發默哀,攤上了這麽一個兒子,家門不幸,嗯,順便也是自己的不幸,攤上了這麽一個願望目標。


    整個躍日城,誰人不知第一首富錢家大家主錢大發,特別寵愛自己的小兒子,尤其是在自己的小兒子16歲那年,把整整一箱的金條和10萬銀元,存入了銀行,用的是他小兒子的名義,也就是說這些錢,在存入銀行之後,就隻能由他的小兒子取出來,很多人猜想這是因為錢大發擔心到時候大兒子掌家,會苛待小兒子,提前給自己的小兒子留一點家產,避免小兒子到時候會變得窮困潦倒,然而所有見到錢修崖的人都覺得,錢大發這個心是白/操了,錢修崖那樣的人,一看就不像是跟自己的孿生兄弟計較的,不過大家也就是嘴上說上那麽一兩句,誰也改變不了錢大發的決定,就這事,一直在躍日城內流傳,就連剛來兩天的玉柳都從伺候錢家的小丫頭那裏聽過一兩句,整整一箱的金條和10萬銀元,就這麽送了出去,隻為了買回一條人命,哦不,說不定還不是買命呢!人家萬佳何是把那個同學抓去了,可也沒說抓那個同學去是要殺頭的呀,就這麽傻傻地送上了這麽大的一筆金錢,嘖!無法評價,若是用一句話來形容的話,就是——還真沒有見過世界上有這麽傻的人。


    就這事,攤誰頭上誰也得暈,錢大發直接氣火攻心,大夫來了之後下了幾針,開了一帖藥方,直接留下話,他這一暈倒,一時半會兒起不來,要好好的臥床休息,不能再經受刺激,要想好全,最起碼也要兩三個月。


    其實主要也是錢大發今年年齡也快60了,這麽大的歲數,每天要為家裏的生意奔波,還要應付躍日城內的那群老狐狸,本身就操勞過度,再加上蒼老,早就掏空了他的身子,錢修漪這一氣,也隻是一個導火索,徹底點燃了引線,之後一發不可收拾。


    家主倒了,沒有辦法再繼續為家族操勞,可是就像是國不可一日無君一樣,這個家也不能一日無主,錢大發的大兒子錢修崖徹底接管了家裏的生意,甭論黑的白的,全都通通壓到了他的身上,外人都以為,錢修崖剛剛接手家裏的生意應該手忙腳亂才是,再加上他年歲還小,還不明白人心險惡,這個時候對錢家出手,絕對是最好的時機,卻不想,盡管年歲較小,錢修崖已然成了一隻小狐狸,不僅把家族打理得井井有條,還深諳謀略,所有企圖出手的人都被齊齊的砍斷了一根手臂,什麽都沒有撈到還白惹了一身騷。


    當然這都是後話。


    一番兵荒馬亂之後,錢大發終於被伺候著歇下,錢修崖暫時還沒有太多的事情,他悄無聲息的離開了錢大發的身邊,又悄然回到了剛剛出事的正廳。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要過來,但是既然想了,那就來了。


    躲在桌子底下的玉柳:“嚶~”


    錢修崖這一走一回,前後用去了大約半個時辰的功夫,玉柳倒也不是不想離開桌子底下,隻是誰知道那個管家怎麽想的,人都離開去照顧錢大發了,還偏偏派人守住了正廳,玉柳慫的沒辦法,想著等一會兒,等看守的人鬆懈了之後就離開,結果,就等到了現在……


    錢修崖又坐回了剛才的座位,玉柳看到一雙腳移動到了自己的麵前,之後就不動了。


    在外麵看守的人也是個機靈的,一見到錢修崖坐下,就知道他短時間內並不打算離開,連忙走進了正廳,給錢修崖倒了一杯茶。


    錢修崖倒是沒拒絕,剛剛的一番折騰,他也累了,等到茶杯倒滿,他揮了揮手,“你們都下去吧。”


    “是!”


    看守的兩個人徑直離開,等走的遠了,其中有一個人歎息:“唉~真搞不懂老爺在想什麽,大少爺脾氣那麽好的一個人,老爺不寵著,偏偏要寵那個是非不分的……”


    “誰說不是呢!”另外一個人附和。


    獨自留在正廳的錢修崖腦袋裏盤算著事情,正廳就這樣沉默了下來,心中把自己的計劃過了一遍,錢修崖抬起手來去端桌上的茶杯,也不知道為什麽手抖了一下,手中的茶杯碰到了桌子上的茶壺,兩個器具當中都盛滿了茶水,一下子潑灑出來了不少。


    茶水順著桌子的縫隙,緩緩的流到了底下。


    桌子底下的玉柳隻聽到了上麵發出了一聲瓷器碰撞的聲音,什麽都沒有反應過來的,上麵就嘩啦流下來了一道小水流,位置不偏不倚,正正好好打在了她的身上。


    玉柳:“……”這到底是個什麽鬼運氣哦!


    更讓玉柳崩潰的是,這些水不僅打濕了她,還打濕了她手中的那本書。


    這本書應該是本古籍,紙張很宣軟,古代的造紙技術不好,滴上水了之後,紙張很快吸收了水分,接著就變得皺巴巴的,關鍵的是紙張皺巴巴的就算了,這紙變皺了之後,玉柳身上的衣服也隨之變得皺巴巴,蜷縮在她的身上,更是詭異的濕漉漉的,一瞬間緊貼在來玉柳的身上。


    “媽呀!”冰冰涼涼的茶水,還帶著一股苦澀的味道,玉柳整隻妖精都嚇到了,驚叫一聲之後,又迅速意識到了不好,連忙就要捂嘴,卻已經晚了。


    碰倒了茶水之後,錢修崖正在皺眉,然後就聽到了桌子底下傳來了小小聲的驚呼,整個人一愣,迅速反應過來,連忙低下身子去看。


    沒有?不對!地上的花紋分明在動!


    錢修崖也不害怕,直接伸手去摸。


    他以為他會摸上奇怪的地板,沒想到卻摸到了一個溫熱的東西,有點像是人皮膚的觸感,錢修崖眉頭蹙起,想不出來這是個什麽東西,直接伸手捏住,嚐試著把這個東西拉出來。


    被捏住了頭的玉柳:“……大哥,你要不要捏的這麽準?”


    桌子底下出現了人的說話聲,可是剛剛看的時候分明沒有人,錢修崖被嚇了一大跳,捏住的手終於鬆開了。


    被發現了,玉柳並不怎麽驚慌,如果說之前她隻是打算觀察一下錢修崖,看一下錢修崖到底能不能夠幫助自己引導一下錢修漪,那麽在觀察之後,玉柳覺得錢修崖絕對挺合適的,他是錢修漪的孿生哥哥,引導的身份有了,理由也有了,而且以錢修漪的那個德性,錢修崖這樣跟他關係不好的人,才是最能夠製住他的,再加上錢修崖的氣質真的讓人感覺很可靠,玉柳不可避免地也會受到感官的影響,綜合下來,既然被發現了,玉柳就決定試試。


    她撤去了身上的障眼法,主動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順便高舉著雙手,表示自己的無害,想了想,還憋出了一句,“別開槍,我是好人。”


    這話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因為錢修崖身上真的別了槍。


    錢修崖滿臉的驚奇,他隻見到桌子底下憑空出現了一個小孩,看起來約有兩三歲大,還不到他的膝蓋高,臉蛋是典型的嬰兒肥,大眼睛,最讓人驚奇的是她有著一頭長至腳裸的長發,身上穿著一身淡粉色的古裝,本來應該算是很驚豔的亮相,結果被她高舉著的雙手,艱難地爬出桌子底下的動作和她身上皺巴巴的衣服給破壞掉了,而且對方憋出來的那句“別開槍,我是好人”也莫名的有種喜感,才這麽大的一個小孩子,自己雖然有些時候很無情,可也不至於跟一個小孩子計較。


    “你這麽點兒,對付你,我還用開槍?”


    莫名的,錢修崖就想逗逗她。


    “額……”玉柳認真想了想,抬頭看了一眼坐著都有自己三倍高錢修崖,最終無奈地承認,“好吧,你確實用不到,但是我真的是好人!”


    她說話的聲音像清晨窗外的小鳥叫聲,清脆好聽,一點都沒有兩三歲孩子說話時的含糊,錢修崖心中產生了一點點違和感,但隨即又被他拋到了腦後。


    “好吧,我知道你是好人了,那麽你能告訴我,好人小姐是怎麽跑到我家桌子底下的?”


    錢修崖抱起了雙臂,一臉的認真,好像自己現在做的事情不是在調戲小孩子,而是在幹什麽大事一樣。


    “呃……這個……”完蛋了,這理由還沒有想好qaq!!


    “這個……這個……”


    “這個什麽?”


    “這個……”玉柳的腦子急速運轉,一低頭剛好看到了自己身上皺巴巴的衣服,突然間福至心靈:“我……偷偷跑進來的。”


    “那麽你跑進來做什麽?你知不知道這裏是別人的家?別人的家是不能隨便亂進的!”


    “我當然知道,可是我餓嘛!我父親母親不要我了,外麵也沒有一個人能給我一口吃的,我不是實在是沒辦法了嘛!”


    玉柳這話,再配上她皺巴巴,被黑色的茶水給淋得有些泛黃的衣服,多多少少還是有那麽一點點說服力的,雖然錢修崖心中也明白,小孩身上的這衣服,上麵的水應該是自己剛剛不小心碰倒的茶水。


    “那你豈不是無家可歸啦?”


    “對啊,你能不能收留我一下?”


    玉柳相當直接的說道。


    錢修崖被她說的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反應過來之後失笑一聲,眼中帶著笑意,答應了。


    “好啊,那你以後就做我的貼身丫鬟吧!”


    “……這都什麽時代了還興丫鬟那一套?再說了,你好意思讓我一個這麽小的人伺候你嗎?”


    做丫鬟什麽的,從來沒有伺候過別人的玉柳表示不開心。


    “好意思啊,為什麽會不好意思?”錢修崖表示,做商人的,臉皮要厚!


    眼見著玉柳還要反駁,錢修崖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了,站起身來,彎下腰,一下子抱起了她。


    “行了,有什麽話待會兒再說,你現在穿著這身濕衣服,是想要待會兒感冒發燒,一病不起,來逃避伺候我的命運嗎?”


    玉柳剛想說我這身上的水是誰造成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外麵又急匆匆的衝進來了一個人,這人,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偷偷離開了的錢修漪。


    話說錢修漪眼見著自己闖了禍,父親被氣得生生地暈了過去,雖然錢修漪沒有覺得那是多大的事兒,但是父親暈過去了也是事實,他害怕父親一會兒醒過來之後再教訓自己,腳底抹油領著同學們逃了,不過走到了半路,他那些慫恿他回家要錢的同學們,又都停下了腳步。


    “怎麽不走了?”


    錢修漪有些心慌,就更想回學校了,看到有人停下腳步,連忙問道。


    “小錢,我又想了想,我們不能就這麽回去。”最先停下腳步的是一位男同學,他直視著錢修漪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小錢,英雄不會退縮,甘小貝還在等著我們去救她,我們現在回去,就等於放棄了她生的希望,你真的能眼睜睜的看著甘小貝同學消失在我們眼前嗎?那是花一樣的生命,她不應該死在這個時候!”


    “可是……我父親……”


    錢修漪嘴唇蠕動了幾下,吐出了幾個模糊不清的字眼,顯然他也是有點害怕的,畢竟在他的心裏,父親就是他的天,有父親在的時候,他的生活絕對會比沒有父親的時候好很多。


    “不是還有大錢的嗎?”


    男同學激動地抓住了他的手,“我們都忘了,還有大錢,你不是跟我們說過嗎,大錢現在也開始掌家了,他肯定能拿出很多很多的錢!”


    “可是我哥他……剛剛他說的話,你們又不是沒有聽到。”


    想到錢修崖那幾句無情的話,錢修漪心中一痛,一同出生的哥哥竟然這般無情,完全置一條生命於不顧,簡直是太殘忍了!


    “我知道,大錢他不同意,可是我們剛剛不是沒有說清楚嘛!甘小貝可是愛慕著大錢的,她曾經為大錢付出了很多,大錢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之前也沒有說被抓走的是甘小貝同學,隻要說了,說不定就會有轉機!”


    看到錢修漪還在猶豫,這位男同學直接祭出了殺手鐧:“再說了,小錢,剛剛那是在請求你的父親,我們無法插上嘴,現在我們求的是大錢,我們跟他都是同學,我們也可以幫你勸說他的!”


    一聽到不用自己去勸說,錢修漪心動了。


    然後,一群人就又浩浩蕩蕩的回來了。


    剛一踏進正廳,錢修漪首先就看到了抱著小孩兒的錢修崖,更看到了小孩懷中那本,皺巴巴的,相當眼熟的書。


    這本天龍九變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於淘回來的,弄回來之後就打算研究一下,可是時間上沒來得及,現在應該是放在他的書房當中的,沒想到卻出現在了這裏,錢修漪緊抿著嘴唇,心中有如一團火在燒,明明好好的放在書房當中的書卻出現在了這裏,分明是錢修崖偷偷地進了他的書房!!!


    錢修崖!!!


    這三個字在嘴裏過了幾遍,錢修漪恨得牙癢癢,從小到大,錢修崖每次都要壓他一頭,他想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而自己,想要什麽就必須去請求父親!!有時候碰上錢修崖在父親身邊,他總會說上那麽一兩句話,然後父親就會改變主意,這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他錢修漪可都記在了心中,如今新仇加上舊恨,錢修漪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錢修崖!!!”


    他大吼一聲,猛然間衝到了錢修崖的麵前,“把我的書還給我!”


    根本就不管這本書被一個小孩拿在手裏,自己這樣的速度會不會傷到小孩子,他撲到了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錢修崖麵前,伸手照著錢修崖就是一推,然後快速的去抓小孩兒手中的書。


    玉柳的反應很快速,這本書現在就是她的本體,她變化的人形也不能離開本體太遠的距離,要是錢修漪拿走了這本書,而自己被錢修崖抱去換衣服,距離太遠的話,她會直接回到書中的。


    事關自己的願望,哪怕是願望目標都不能破壞,玉柳迅速把書塞到了自己和錢修崖身體的中間,用身體遮擋住了錢修漪過來的手。


    錢修漪抓住了玉柳的衣服,他手上一個使勁兒,錢修崖怕玉柳掉到地上摔到,在被推了個不穩的時候,下意識的抱緊了玉柳,錢修崖在往錢修漪相反的方向歪,錢修漪在用勁兒往自己這邊拽,兩邊的力奇異的平衡,本來要摔倒的錢修崖,竟然硬生生的被錢修漪給拽了回來!


    玉柳的衣服是她幻化出來的,質量相當的好,錢修漪的拖拽並沒有破壞衣服,他沒有想到自己用勁兒的結果會變成這樣,懵了一下下,錢修崖趁著這個機會拍開了他握住玉柳衣服的手,迅速的往後撤,稍微遠離了一下他。


    “錢修漪,你在發什麽瘋?”


    錢修崖的語氣當中帶上的怒火,任誰被搞了這一出都不會好聲好氣的說話。


    他這一聲問話倒是提醒了錢修漪,“我的書!錢修崖!!你還給我的書!”


    說著,他又要伸手去夠玉柳懷中的書。


    玉柳再次把書往自己和錢修崖的身體中間塞了塞。


    錢修崖立馬閃開,躲過了錢修漪的手。


    “這本書是寶寶的,你想要什麽書,書房裏有的是,實在不行你告訴父親一聲,父親也會派人給你買,跟一個小孩子爭,你丟不丟臉?”


    因為不知道名字,錢修崖也不想稱呼玉柳為小孩兒,因此隨口叫了一句寶寶,卻不知道這一句寶寶,弄得懷中的小孩瞬間緊盯住了他。


    寶寶?難道這一回那個人不再是她的願望目標,反而變成了……錢修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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