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良怡與林成毅喝退下人,離了莊子,有意無意往偏向山林的小路上走,欒良怡眉目含春,腰肢妙曼,示意了半響,隻差脫了衣服撒歡,還不見林成毅有反應,囔囔嘴,擁著林成毅的手臂,道:“你脫了家中瑣碎事務,一身輕鬆,應該高興才是,怎麽還冷著這張臉?連對我也不笑一笑?還是說,你真如家中下人說的,喜歡上了那個小丫鬟?小毅,別嫌我多嘴,你要玩,那玩玩也就罷了,你可千萬別忘了,那小丫頭是誰弄到咱們家的,萬一被她瞧出個好歹,我們可會遭大殃呢。”


    林成毅回神一笑,也不辯駁,揉揉欒良怡的臉頰,引得佳人嬉笑不已,兩人打鬧溫存,躍上枝頭,在林間你追我趕,片刻,林成毅道:“我如何不知道她是什麽人?不過,這話也隻有你能對我說了。”


    微微吐露心事,須臾間,林毅隻覺肩上一鬆,整個人都散架了一般,一時間竟然忘了該做什麽,好似這輩子沒了活下去的意念一般,登時矗在枝頭動也不動。欒怡見心上人不來,回眸一笑,拉著林毅坐在粗枝上,投入心上人懷中。林毅擁著美人,麵容變換不定,隻是欒怡倚在,靠在一處,這才沒叫欒怡發覺。


    林成毅道:“阿怡,今日之後,我便不是這甚勞子族長了,木家的事兒,就得靠你了。”


    欒怡在男人的懷裏拱了拱,貪婪的嗅這他的味道,嬌憨道:“不是還有李小二麽?日後他接了族長,我便去找你。”


    林成毅道:“他要接手,可沒那麽簡單呢,不說族中事務,先說說我商家,北邊被野人搶,西邊被西夏搶,南邊還算不錯,可不知從哪冒出一堆姑娘家家的,什麽事不做,天天追著我們的商隊的男人禍害,此時俠家有事得做,抽不出人手,他哪有心思來辦族裏的事兒?最少七年,不然,他接不得族裏的事兒。”


    欒怡閉著眼,心中哪還對這木氏哪有什麽打算?一顆心兒早在十年前就交給這個名分上的侄兒了,那還管得了那麽多?兩人沉默良久,直到日頭高照,欒怡的肚子咕咕作響,這才作罷,林成毅本想調笑欒怡,可刹那間,心思卻是淡了不少,嗅了嗅佳人的發端,拍拍臀兒,將欒怡拉下樹,道:“我本想陪你一段時日,隻是...有些事兒我想先解決再說。”


    欒怡自然知道林成毅話裏的意思,這些年,每次分別他都是這番說辭,可卻不是推脫,不自覺的低下頭,道:“你...你去吧,郎君,奴家在青花閣等你。”


    林成毅點點頭,本想就此離開,才轉身,有想起一事,對欒怡道:“阿怡,我不許你再以姿態才藝媚人,從今日起,你不再是娼家的家長,不是什麽思如麻紗的族長,隻是我的...渾家,從今日其,我便要兌現與你的誓言,在江湖上闖下天大的名聲,就是朝廷來了,我也不怕。”


    欒怡想不到當年兩人在喬峰當上幫主的玩笑之言,現下林毅還記得,卻是歡喜的說不出話來,比起當年那個壓抑自己心意什麽話都憋著不說的壞小子,還是現在這胸懷喜怒、不動於色,有話直說的臭小子更叫人喜歡,本欲投身於郎,卻抹了眼淚,朝林毅彎腰一拜,好似洞房花燭,新娘拜郎一般,柔語似水:“還望郎君珍重。”


    林毅朝欒怡對拜,道:“此乃你我之事,他日那些腦裏積水的家夥向你我打聽我的消息,還得撿一些不打緊的說吧。”


    欒怡替林毅撫平衣衫,拍去褲腳灰塵,不舍道:“這是自然。”揮揮手,笑道:“你不是有事兒麽?趕緊去做吧,做完了來青花閣。”


    林毅大笑一聲,喊一聲“娘子,我去也!”就此離去。欒怡抹抹眼角,忽的聽到林間悉悉索索的疾行之響,麵上霎時冷了三分,大袖一揮,怒衝衝找朽威算帳去了。


    這邊,各家家主陸續離開小莊,便是自己的父親,也未對自己多說如何,隻是囑咐了幾句,就此離開,李成厚拿著那塊刻著“林”字的銀牌看了老九,至於幾位其他家長隨意交談幾句,心中歡喜便消,思緒良久,終是一歎,這些年林成毅在“商”家所作所為,從南到北,由東往西,境內疆外,不論何處都有林家的買賣,不得不歎服其能力之強。李厚乃是心高氣傲之人,默默給自己打氣,道:縱使比不得現在的林四哥,也得比過二十年前的林四哥。


    這才起身,卻聽門外一陣“少爺,少爺”叫個不停,李厚常來往太湖東莊,自然知道這是兄長的貼身侍女,內裏雖看不起下人丫鬟,卻道她侍奉了兄長許多年,也算是兄長近人,說不得還是個夫人小妾,便忍住氣,出門見了王瑤兒,道:“姑娘,莫喊了,四哥已經出去了,還叫我擔待林家事務。”


    王瑤兒見了門口馬匹,獨留了一匹棗紅踏雲寶馬,對此,早有猜想,佯作驚異,嘴也不合上,喃喃道:“少爺...哪裏去了?那...那...少爺可說了如何安排婢子?”偏頭低首,眼泛淚光,淒聲道:“也是,奴婢乃是被家人賣了的下人,怎敢一輩子高攀,隻求侍奉少爺?不過,還望李家少爺看在婢子伺候了少爺這麽多年的份上,告知婢子少爺去哪兒了,若婢子力所能逮,隻求能伺候少爺。”


    李厚一聽,麵上雖有歎服之色,可心裏卻對林毅更加佩服,連一個婢女的說辭也想得到,那著世上還有什麽他做不到呢?卻是忽略了這個婢子如何知道自己姓李,笑道:“四哥有事去了,說是要找個人,叫你七日後去曼陀山莊找他,之後的事情四哥便沒說過了。”


    王瑤兒心中一急,也顧不得許多,隨意拱拱手便扯馬離去,李厚冷笑不已,本想招人埋伏,一並解決了家中這些來路不明的下人,可是想到林毅足智多謀,滴水不漏,這心思一下就淡了,既然這位四哥連一個女婢都想到了,那其他的事兒自然有他的打算,自己從明日開始才掌管林家,今天可不急呢。


    這邊,林毅沿著官道踱了半個時辰,岔入一條小道,走了半個時辰,右拐入了一條分草小徑,由此,幾個起落,恍若大鵬,踏樹頂枝頭大笑而去。潛在林毅身後之人見其如此,知道自己早早被發現,且內力不濟,輕功不如,隻得舍了林毅,回家稟報朽威去了。


    林毅立於山頂獨木,眯著眼,再也感不到窺探的氣息,這才放下心來,望了望日頭,就此下山,在七扭八拐了兩個時辰,這才徹底放下心來。本來脫了家中俗物,本該歡喜,可這歡喜之中卻隱隱有茫然,這茫然如何也不得解脫。恍惚間下了山,卻是想起了一個姑娘,心頭溫暖,當即認清道路,搶在日落西山前到了要到的地兒,尋著院子,翻過牆頭,正要入裏,卻聽聞一陣悉悉索索、磨刀聲。


    林毅一怔,冷笑不止,隻道朽善威自己取死,卻聽得一童脆聲道:“阿爹,這當真是把了不得的好刀,夜中生光,卻不知阿姐為何將這刀藏在地窖中?”


    另一短氣人道:“這有甚不知道的?向來是她當年逃出主家,偷了這刀傍身罷了,不過畢竟見識短淺,這口刀少說二十斤重,她偷了又如何使得動?就是使得動,這刀也沒開刃,能傷的人?換了我,便偷他個十幾斤金子,再不濟,取幾個花瓶也罷,就是拿不走,也能摔了叫他心疼。”


    “阿爹真厲害。”


    “哈哈...”


    林毅聽了許久,聽了許多嘲諷冒犯之言,不過往日聽到多了,並不生氣,見正主還沒回來,趁著日落山頭,天色漸暗,便躍上屋頂,雙膝一盤,打坐調息。殘月漸高,這夜裏除了各家屋裏的豆點燈火,連著星星似乎也懶得亮一亮。


    莫約戌時過半,這才有一位二十來歲的姑娘從門外回來,夜中瞧不清她麵貌衣著,可兩隻眸子卻如皓月星辰,在這夜中何其奪目。


    林毅心中一暖,好似回到了當初兩人相見之時,本想回味,可她回來卻叫她父親可不高興了,隻聽房內一聲悶哼,吹得房內燈火飄搖,屋裏的年輕人開了門,舉著蠟燭,在麵前晃了晃,照的整個人慘黃慘黃的,悶悶哼哼小道:“阿姐,爹正不高興呢,你可得小心些。”


    此刻林毅才看清了當年的可人兒的模樣,她仍是這般漂亮,可雙眉見卻有了本不該有的疲憊,脖頸見可見汗水涔涔,顯然是累得不輕。


    屋裏那人喝道:“賤婢子可算是回了,還滾去不做飯!?要餓死老子麽!”


    女子不敢違逆,氣也不敢多喘,低著頭隨著男孩進了屋。林毅心道:“以侍劍的本事,竟會淪落至此?”


    未及多想,卻聽屋中一聲驚叫,林毅揭瓦往裏看,卻見了侍劍嚇得動也不動。壯漢見女兒不動,本就磨刀勞累,此時肚裏無食,更是憤怒,伸手便扇了女兒巴掌,一下就打在地上。


    這一下,倒是將侍劍打醒了,咕嚕一轉便站起身子,兩父子不懂武功,隻道是女子身體柔巧,才會如此。壯漢卻見了女兒目中噴火,全不似以往溫順,心中踹踹,可畢竟在兒女麵前威風慣了,怎忍得下使了威風?又要扇她耳光,可手還為伸出來,便被女兒牢牢鉗住,好似鐵鑄,半點也動不得。


    壯漢咬著牙,兩隻牛眼與女兒四目相對,可終究是忍不住疼了,大吼道:“臭小子!看著老子被弄死麽?!”


    男孩一聽,恍若初醒,來不及思索姐姐為何似那發怒的雌虎,小心翼翼弓著身子,上來勸道:“阿姐,爹爹畢竟...”


    “閉嘴!”


    侍劍眼中泛著淚光,手一舉,竟將壯漢提起少許,男孩見姐姐如此厲害凶狠,撒腿滾跑出了門,隻是跪在窗口,不住伸出頭來瞧瞧。壯漢見兒子無用,這才有些悔意,麵上也硬,本想往女兒麵上吐口唾沫爭口氣,可又怕她一下弄死自己,隻得忍著疼,細聲道:“我...我是你爹,你竟敢如此對我,我...我要去報官!叫他們將你浸豬籠!”


    侍劍切齒道:“你去告啊,你去告啊!當年你把我賣了,換錢喝酒,我可說了什麽!如今我賣身契還在別人手頭上捏著,你現在才說我是你女兒?你早說幾年,娘可會被你氣死?”


    “那...那婆...呀喲!”


    壯漢本想叫罵,侍劍怎會不知他嘴中要說什麽?往他腰上軟肉一扭一拉,疼的壯漢直咧嘴喊叫。侍劍猶不解氣,今rb就被做工的主事責備扣了工錢,連午飯也未吃過,此時回來還見了自己最最重要的東西被破了麵向,便不再留情,手一轉,將壯漢手腕至臂扭了個通透,可畢竟被主家囑咐過,也沒將壯漢整隻手臂廢了,放了打滾不止的壯漢,抱起那被磨得鋒利無比的大刀,哭泣不止,貼在麵上,邊哭邊罵:“你往日要錢,我怎麽沒給你?你每日喝酒,我哪日缺了你的?你...你...嗚嗚嗚嗚”


    畢竟是父女一場,壯漢倒在地上“哎哎”不止,侍劍心中便是有萬般惡言,卻是說不出口,正放聲大哭,卻見一道皎白的月光照進房裏,霎時大驚失色,怕是來了惡人淫賊。來不及擦幹眼淚,持刀奔出房門,兩步躍至屋頂,提氣喝道:“不隻是哪位朋友大駕光臨,何不出來叫小女子見上一見。”


    此時殘月早已化圓,月光如霞,將這姑娘照的如仙女下凡一般,隻是這仙女本該持劍含笑,白衣飄飄,可侍劍這一身粗衣,一口環首大刀,確實有些怪異。


    侍劍左右打量,如何也尋不著人,聽得背後傳來一聲輕笑,轉身細視,見竹林一片殘影,有一道影子隨著竹垂晃動,隻是天暗,叫人看不真切。


    光憑這等輕功,侍劍便知道自己不是這人對手,可見那人不動,顯然是等自己過去。侍劍實在不敢大意,當下橫刀胸前,緩緩前行,臨的進了,瞧了那人麵容,差點沒昏死過去,想了好幾年的人物就此出現在自己麵前,怎能不喜歡?幾欲大喊,可恍然間想起兩人身份,負刀躬身道:“拜見少爺。”


    林毅躍下枝頭,虛扶大笑道:“你說拜見,可光見沒拜啊。”


    侍劍澀然一笑,偏過頭去,趕緊擦了眼淚汗水,回道:“少爺當年就說了,在您身邊用不著跪啊拜啊,就算是成了事兒,您也不當皇帝,所以,小婢才不拜少爺呢。”


    林毅點點頭,問道:“如今我已經擺脫了家中事務,想往天下各處去瞧瞧,你跟不跟我走?”


    侍劍回頭瞧見了不住伸頭的弟弟,不由瞧了瞧林毅,見林毅點頭微笑,負著刀,走到弟弟麵前,道:“阿弟,那一位便是當初買下姐姐的人,在姐姐的心裏,他就是天下第一大英雄,大好漢。今晚...他來找姐姐了,姐姐也願意跟他走,所以...以後姐姐說不得再也不能照顧你了。”


    說著,姐弟兩人都留下淚來,抱頭哭了一好會兒,這才止住,侍劍繼續道:“聽姐姐一句話,你替...替他找了大夫,便離家學藝去吧,隻要離了家,你去哪兒都好。隻要不留在家裏,你總能有出息。”


    將腰帶裏的三四塊碎銀子,兩粒金豆子塞在男孩手裏,哽咽道:“今日之後,姐姐便不能照顧你了,你得...你得好自為之。”


    哭著,侍劍往偏房中取了一柄寶劍橫掛在後腰,低頭抽泣而去。男孩茫然間見林毅、侍劍越走越遠,終是回過神來,哇的一聲大哭開來。卻聽房中“臭小子閉嘴!還不扶老子起來!去醫館!”


    男孩心中一怯,可想起姐姐麵容囑咐,當下心一橫,將兩粒金豆子、三塊碎銀子敲在擺燈的桌上,哭喊道:“你自己去,我...我...”見了父親怒容,終是嚇得說不出話來,大喊一聲,往外頭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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