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真在圖書館看了一下書,又跑到校外去找美食。


    找著找著,一邊吃一邊走,她發現了一家占卜店,是新開的,油漆的氣味還沒消散,內裏麵的裝潢已經布置得當。


    裏麵一張躺椅上睡著一個人,單手放在額上,看不清麵孔。


    巫真隱隱覺得眼熟,多看了兩眼。


    ......


    “蘇菲,不要再擺弄你那些瓶瓶罐罐了。”


    祖母蒼老的聲音在蘇菲耳邊響起。模模糊糊的,蘇菲感覺自己正在塗指甲油,鮮紅的一道,被小刷子塗在她指甲上,鮮豔無比,指甲油沒有幹,泛著水汪汪的紅,幹了之後就像形成一層甲殼。


    她一隻手指一隻手指的仔細塗著,幹什麽事都沒這麽仔細。


    她愛美不是遺傳的,從她愛爾蘭裔的祖母身上可以看出來,窗格外紅楓葉飄飛,她披著一條厚重的針織五色披風,披風顏色晦暗,顯得肮髒,但這條披風她昨天才洗淨晾幹。她與蘇菲對坐,那張桌子就像隔開了時間的洪流。


    祖孫倆簡直不像一個時空的人。


    她祖母的父親是愛爾蘭人,祖母隨他入了愛爾蘭籍,卻忠實的遺傳了身為飄蕩的吉普賽人母親的血液。


    一年要換好幾次房子,他們至今是租住的,生活質量也不差,靠給人占卜過活。


    近幾年科學技術飛漲,但是占卜星座這個行業,似乎並沒有受到影響,大批的有錢人舉著票子追著他們,找不到人,電話裏占卜也行。


    母親與父親同行,她母親生性無拘無束,浪漫隨意,生出來的女兒是任她自由生長的,不操心,不長皺紋,至今看起來就像二十七八近三十的人,和她父親兩人生活非常快活。


    就剩她和祖母在一起。


    祖母年紀大了,不方便四處遊蕩。她們就在英國定居下來,說起來,她本來也算半個英國人。


    她雙手捧著一個水晶球,布滿皺紋的眉頭緊蹙,藏在披肩下的身軀臃腫。


    “蘇菲,我有不好的預感。”


    “怎麽。”蘇菲滿不在乎的舉起塗好指甲油的手,在陽光下仔細看,手指甲泛著亮晶晶的光。這個牌子的化妝品不錯。


    “我們這次得搬走。”


    “怎麽?”蘇菲態度嚴肅了點。


    她祖母一年要叨嘮多少次“不好的預感”,但沒有一次,沒有一次是需要她們搬走的。


    “我們得搬走。多的我也說不上來啦,我們去找你的父母。”


    這麽嚴重?


    蘇菲猛地坐起身,突然感覺腦部一陣眩暈,陽光透過眼皮照射瞳孔,她挪開沉重的手,呻.吟了一聲。


    門口的光線有變動,影影綽綽一個苗條的身影站在門口。


    她直起身,看了過去:“真?”


    巫真確認了是她,不知為何感覺鬆了一口氣:“嗯。在補覺?”


    在醫院的時候,蘇菲就經常睡覺,不分白天黑夜,美而言之美容覺。


    “不是,做了一個夢。”


    蘇菲有些頭疼,看見巫真她是很高興的。“手裏拿的什麽?”


    同樣是喜歡吃的人,巫真了解她這說句話的心思,心想零食是保不住了,進屋坐在一張高腳凳上。把手裏紙袋分享給她。


    蘇菲邊吃邊說:“真,你大老遠來英國,你父母怎麽辦?我聽說中國人都是很重孝道的。”


    巫真覺得她的曲解有點深,解釋道:“這和孝道沒關係。我來這是為了進修,隻是也好長時間沒聯絡他們了,他們那邊也一個電話沒打過來。”


    “唔。”蘇菲咽下滿嘴的食物,她這個時候不太像是那個坐在病床上高高在上的女神,像是一個普通的女孩。


    巫真的側臉有點像她所見過的洋娃娃,大眼睛長睫毛,眼窩深陷,皮相白淨,嘴唇紅嘟嘟的,如果洋娃娃長大了,由可愛變得窈窕,大抵就是這個樣子。


    蘇菲笑嘻嘻伸手去捏她的臉,力道重了點,變成了掐,巫真一把打掉她的手。


    “想聽我的故事嗎?”


    “嗯?”巫真一下來了興致,她不是八卦的人,隻是喜歡聽故事,這兩者區別好像不大,前者是瑣碎的,看好戲的,仿佛能自身參與進來。後者是成章成片的,觀賞性的。


    “想啊。”


    “我和我的父母,和你的情況差不多,隻是我聯係不上他們了。”


    “他們在外旅遊,與我的祖母一起,乘坐了一架飛機,可是下地之後,就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影,就好像在那架飛機上蒸發了一樣。我找了幾年,遊曆各國,也沒找到。”


    出事之後,之後她去了哪裏呢。


    好像哪裏都去了。


    似乎那個地方都有她的親人的一點消息。但就是找不見人,仿佛冥冥之中,有個幽靈,引導著,她去往各國,去參與各種事。


    ......


    我的父母熱愛旅遊,經常不見人影。


    直到有一天,他們徹底不見人影了,電話打不通,唯一的聯係方式失去了。後來祖母說他們不好了......你知道“不好了”的意思。我不信,就四處去聯係。沒幾天,祖母不見了。也是聯係不上。


    當時我快瘋了。


    又過了幾個月,還是不見蹤影,報警沒找到,他們在地球的另一麵失蹤的,去哪找呢。


    沒辦法,過了幾個月,我自己平靜了點,就上路,當時很迷茫,不知道去哪。但就是不想待在家裏,那已經不像個家了。


    以前是不論到哪裏定居都有個計劃的,這次什麽計劃都沒有,就走了。


    第一站是哪我也記不清楚,當時思緒混亂,找也找不到。


    後來漸漸找回理智了。


    錢花的差不多了,我就給人占卜,有人信這個。後來去的地方越多,經驗越來越多,互聯網時代,我建立了個自己的網絡平台,名氣越來越大。錢就滾滾而來了。


    路費不愁,我就更加想要找到他們。


    你知道埃及這個地方嗎,熱,很容易曬黑,去的時候我就在想,我為什麽要去呢。沒想出結果,特意為自己占了牌,飛機遇上大氣流,一陣顛簸混亂,牌陣散了,我就收手不繼續。


    沒想到,去的當天,就熱化了我帶去的十隻香奈兒唇膏。恨死我了。


    嗯。


    我呢,在埃及救了一個小男孩。


    大概十三四歲,他當時處境很危險了,從高處跌落,躺在一塊沙石塊上,呼哧呼哧喘著氣,長手長腳的,身體下一大灘血跡,差不多幹涸了,太陽那麽大。


    當時嚇壞了我,後來一想,他還在喘氣,就是還有活路。


    我就去打當地急救電話,之前存了號碼的,就怕有個什麽意外,沒想到這時候用上了。


    送去醫院,我一路陪著,交了錢,我就走了。


    我挺可憐這孩子的,我也挺可憐我自己的,家人生死不明,我算是個孤兒。


    挑了個最熱的時候來埃及,很後悔,不過如果我不來,這孩子估計也不能活。


    我們算是有緣呢。


    之後說的事,也和這個小男孩有關。


    我是很相信緣分這件事,譬如我和你,如果不是在同一間醫院病房待過,我們也不能成為好朋友。


    埃及很大,但是白膚色的人很少,我找了很長時間,皮膚都被曬成小麥色,這並不好,太陽暴曬,我防曬措施一層一層嚴密防守,防曬霜都曬化了,脫皮脫得很嚴重。


    我定了回程的機票,好巧不巧,就在那一天,我收到了從醫院來的電話。


    是用埃及語夾雜英語的語言說,口音太重,我才知道是那個小孩找我,說是報答。


    早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打死我也不要他的“報答”。


    ......


    蘇菲講的口渴,停下來去倒了兩杯蜂蜜水,一杯給巫真。


    巫真把玻璃杯端在手中,透過玻璃杯呈現淡黃色,杯底未化開的蜂蜜粘稠聚在一起,輕輕一晃,粘稠的蜂蜜旋成一個漩渦,像埃及的流沙。


    埃及這個地方,她也去過的。


    天很高,金字塔也很高,觸目的晴空萬裏讓她閃了眼睛,那裏對她來說,潛伏著一個巨獸,就在陽光之下,金字塔之上。


    蘇菲潤完口,皺著眉頭微微顫抖著罵了一句髒話,對於她經曆的事,她始終帶著一絲慶幸,也尤有餘恨。


    “你知道那群混蛋有多麽混蛋嗎?”


    巫真捧著杯子,雙手冰涼,“混蛋的二次方?”


    蘇菲楞了一下。“對,你真是說準了。不過你這狀態......”


    “啊?”巫真像大夢初醒,說道:“你繼續說。”


    蘇菲白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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