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真回到警局門口時, 夏洛克還沒出來。雷斯垂德站在門口,單手叉腰,一手夾著煙,麵色不愉, 眉頭緊皺, 從右鼻孔裏噴出一道煙柱。他猛然打了個噴嚏,有絲絲縷縷的煙才從左鼻孔裏冒出來。


    雷斯垂德看見她, 把煙頭扔地下,用腳底撚滅。張口就是:“你到哪去了。”


    “逛街。”巫真隨口編了個理由。


    “逛街?”


    “換心情。”


    “但是……羅滌就快……嗯。你隨意就好。”


    巫真苦笑了一下:“如果有機會能救他, 我就不會‘逛街’了。我不怎麽懂這裏的刑法, 是判的死刑嗎?”


    “宣判還沒下, 視情形而定吧,大概你還是有探視他的機會的, 如果他沒有在監獄裏被買凶殺掉的話。”


    巫真仰頭看了看天,天一直都是霧蒙蒙, 無風。


    “如果夏洛克出來了,請告訴夏洛克我去逛街了。”


    “為什麽?都這個時候了!”雷斯垂德在她身後喊,引得旁人矚目, 就訕訕咳了兩聲, 手背在身後, 抬頭看天。


    說是逛街,就真的是逛街。她心裏知道了羅滌為何要殺蘇菲,心中那塊石頭莫名其妙的落下。明明什麽都沒有改變。


    巫真走馬觀花似的逛商鋪,看琳琅滿目的衣服。眼光一掃, 腦袋裏什麽影響都沒有留下。


    兩分鍾前她給巫盼發了個短信,不想開口,上下嘴唇之間仿佛被雙麵膠粘住。仿佛一張口,那些話語那些陰謀陽謀全會變成或黑或白的信鴿子,撲淩淩展開翅膀從她口中飛出去,飛上天。


    巫盼來的時候,售貨小姐正在給她介紹一件春季最新款連衣裙。巫真抿唇含笑看著,收獲小姐也含著笑,這件裙子對於學生來講不算貴,款式有那麽美,客人的臉色,又正是說明了她很中意這件裙子。


    “這款裙子修身,收腰,可以很好的凸顯您的身材,非常的美。”售貨小姐雙手合攏握在胸前,臉上帶著的笑容配著店裏的柔光,自上臨下微笑看著她,恍惚間像是聖母瑪利亞頂著光環再現。


    巫真微笑點頭:“嗯。”


    她的笑容真是非常美好啊,人間的黑暗與光明雜捏得如此融洽,她並不知道她眼前的一個人,可能正在經曆什麽樣的磨難。


    巫真想。


    她從一個人,變成了“生祭品”。她看著穿衣鏡裏全頭全尾的自己,像看著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冷氣陰氣直從腳底心往上鑽,冷得她狠狠咬緊牙關。


    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能變成祭品,這都二十一世紀了啊。


    巫盼氣喘籲籲趕到,巫真也不想說話,他沒有在意巫真,目光凝結在售貨小姐身上,一動不動。


    售貨小姐用一雙大眼睛疑問的看著他。


    “你真美。”巫盼脫口而出。


    她笑了:“謝謝。 ”轉頭看著巫真:“這條裙子,需要我為您包起來嗎?”


    巫真:“不了,謝謝。”


    售貨小姐目送他們走出門,巫盼回味起剛才的一場驚豔,臉上尚帶著紅光。


    巫真涼涼地瞥了他一眼。


    “你說,為什麽有人的笑容可以這麽美麗呢,為什麽她後來又不笑了呢。”


    “因為你沒花錢。”


    巫盼把手中袋子往巫真手裏一塞,沒好聲氣的說:“看破不說破啊,懂不懂。”


    “那個u盤……”


    巫盼低聲說:“已經毀了。”


    “克裏斯汀阿姨說的那家店。”巫真停下腳步,巫盼繼續大步向前走,回轉身來看著巫真,倒著走,巫真快走幾步跟上,湊近他耳邊。


    “還是去一去吧?”


    “是個線索,我記得地址,現在就去嗎。”


    “時間緊迫。”


    他們要去的地址比較偏僻,兄妹兩一致選擇用公共自行車做為交通工具。實際上他們倆目前麵對的最大問題不是生與死的關係,這畢竟還沒擺在他們麵前,他們和所有出國留學而家裏不太富裕的學生一樣,盡管在打一份工,兜裏空空,僅夠溫飽。對於昂貴的倫敦出租車費,並無力承擔多次。


    期間他們找錯了路,繞了一個大彎子,沿著紅磚黑線尖頂的房子,手握扶手,目視前方,呼哧呼哧奮力的蹬腳蹬子。


    巫盼看著門牌號,在一家看起來毫無特色的古董店外停了車,坐在車上,單腳點地。


    說它毫無特色——意思是它與周圍的商鋪房子一模一樣,卷閘門,紅磚牆,且沒有掛招牌。它看起來不像是古董店,而像是隨便一家什麽商鋪。


    古董店背著光,裏麵暗沉沉的,沒有開燈。


    巫真巫盼頭上冒著白煙,把自行車鎖住,巫盼在店門口拍了一張照。兩人站在牆根下商量著進去如何說話。


    “誰□□臉誰唱白臉?”


    “老規矩,猜拳。”


    巫真:“別猜了,我擅長和稀泥,你進去記得跋扈一點,囂張一點,套他的話,記得二世祖怎麽演的嘛,很好。”


    巫真伸手從外套裏掏出一把小□□,拉著巫盼的手,拍在他手上。巫盼瑟縮了一下:“真貨?”


    巫真肯定的點點頭。


    “就是威脅他一下,沒別的,這是夏洛克改裝之後的……□□,劑量放倒一個成年人沒問題。”


    巫盼瞪直雙眼,還在估量風險,他倒是有心而無膽。巫真是不怕的,她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不耐煩,幹脆把東西自己妥帖的收起來。提醒巫盼道:“記得裝的像一點!”


    說完大踏步向前走去,巫盼在她麵前自覺矮一個頭,緊跟上。巫真前腳推開玻璃門進去,上方傳來機械聲“歡迎光臨”。她抬頭看去,門口上縮掛著卷閘門,像是在天花板的地陷溝壑。


    巫盼後腳進門,機械聲又響了一遍。


    巫盼站在門口,扶著門框向上看,好奇道:“這個店看著古舊,還挺先進的。”


    櫃台後麵坐著一個人,花白頭發,麵如沉水,精神奕奕。自他們進來之後就一言不發,瞪著一雙宛如鷹隼的眼,盯著他們兩個,見他們看過來,緩緩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看著居然有幾分親切。


    “兩位小朋友,有什麽事?”


    巫盼剛準備開口,心裏閃電般的閃過一個想法,他認定這個老頭沒那麽好糊弄,在這種人麵前。思量了片刻,與巫真對視一眼,最終決定吐實話。


    “克拉麗絲。”


    他隻說了一個名字,古董店老板瞬間頓悟,緩緩站起來,伸手拿起靠在櫃台邊的拐杖,扶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出櫃台。


    “是克拉麗絲啊,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們等等,我這就去收拾行李訂機票,我們今天就走。”


    他雙手搭在拐杖上:“你們口渴了嗎,櫃台上有水,我去給你們端來?我們馬上要走,路上可能沒時間喝水。”


    “等等,我們不喝水。”巫真叫住了他:“你不準備和我們說些什麽嗎?”


    店老板拄拐在原地頓了一下,最終長長歎了一口氣:“不幸的孩子,時間緊迫,等我把行李拿出來定好機票,再說吧。”他走去內室,一瘸一拐,每走一步,拐杖重重敲一下地麵。


    巫盼小聲問:“他在打什麽算盤。”


    巫真:“我有種不好的預感,你往邊上站,盡量不要站在內室裏一眼就能看得到的地方。”


    店老板拖著手提箱走出來,步履踉蹌,手提箱滾輪嘩啦嘩啦在地上拖響,絆住他的腳步。他抱怨了一句:“人老了,腿腳不便。”


    巫盼本著尊老愛幼的美好品質,上前去攙扶店老板,接過手提箱自己拖著。手提箱一拿到手裏,巫盼感覺不對勁——這手提箱有半人高,也太輕了,感覺就是個空箱子。


    店老板左邊身子靠著巫盼,左手手臂突然反手掐住巫盼最脆弱的脖子。扶著拐杖的右手在拐杖上一按,不知按動了哪個機關,門口卷閘門嘩啦一聲落下,力道有千鈞重。


    右手握著拐杖一甩,拐杖杆脫落,是一把偽裝小型□□。抵在巫盼額頭。


    巫真並沒有逃跑,在老板動作的時候,她瞬間驚如脫兔,反應迅速的掏出□□,端槍瞄準星,對準店老板。


    □□是夏洛克無聊時用真的槍改裝的,特調準星。他還做了一把,仿真,可以噴出彩帶。


    店老板笑聲在出喉嚨處絆了一下,才笑出聲來,說:“那個要被送上祭壇的孩子是他嗎?或者是你?”


    巫盼被掐著脖子,瞬間明了u盤就是一場騙局,他最相信的救命稻草騙了他,心好似在油鍋裏滾了一遭,他憤怒,憤怒到極致就是渾身發冷,於是他冷笑道:“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


    巫真手中的槍不能放下,她端的穩得很,但是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背叛了她!”


    店老板輕輕搖頭:“我沒有背叛她,我是照她的意思來。‘殺掉來找你的人’,命令是這樣。”


    巫真:“你竟敢騙我!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謊話嗎!”


    青筋從巫盼脖子上一根一根蹦出,浮在泛紅的皮膚上,也不知道店老板掐的太緊,還是他太過憤怒。他大叫:“巫真!別自欺欺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夏洛克不在的第n天,想他。


    以後夏洛克就會章章出現,畢竟是第一男主,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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