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川一路背著背上的“燙手山芋”回了家,隻覺得自己的後背都快被那家夥滾燙的胸膛貼熟了,隻恨不得趕緊將人丟下。


    老人似乎猜到了在少年的想法,在少年進門之後就開口道:“放到你的床上,好生照看著,死了算是你的,活了也算是你的。”


    林小川很想反駁,但是實在是喘不上氣,隻得背著人進了裏屋,將人扔到了自己床上。


    他隨意在對方身上檢查了一下,發覺對方身上多處外傷,尤其是左側肋骨處和左側大腿部位,各有一道很深的刀傷,除此之外身上的小傷就不計其數了。不知道是不是方才被自己背著的時候扯到了,許多傷口周圍都滲出了新鮮的血液。


    這麽折騰都沒死,命也是真大。


    借著昏暗的火光,林小川這時才得以看清那個“燙手山芋”的臉。雖然那張臉上沾著血汙,而且因為失血過多麵色有些灰敗,但是男人分明的臉部輪廓依舊十分明顯,可以想象的出,血汙之下應當是張俊逸非凡的麵孔。


    可惜,林小川沒什麽心思去在意這個家夥的長相,眼下他有著一肚子的不痛快,而且其中有一半兒都是這個生死不明的家夥引起的。


    “之前不是說的好好的麽?”林小川將“燙手山芋”扔在床上就不管了,轉而走出外屋,開始朝著老人訴說他那一肚子的不痛快:“不管他們怎麽說,您都不插手,怎麽一轉臉兒,您就把人給弄回來了?”


    老人為了對孫子的不痛快視而不見,隻得強行裝作閉目養神,懶洋洋地道:“是你弄回來的,你可別賴在我頭上。”


    林小川剛想反駁,發覺老人這話也不假,人確實是他背回來的。於是他有些懵逼的愣在原地,一時竟然有些語塞。


    老人不待自己孫子轉過彎兒來,又開口道:“我不管了,你什麽都別問我,別跟我說話。”說罷竟然靠在椅背上輕輕打起了打鼾。


    少年似乎對老人這種耍賴的手段習以為常了,竟然真的沒有繼續追問,窩著一肚子的不痛快便匆匆出了門。


    老人的言外之意非常明顯,那家夥是死是活全憑林小川掂量。要決定一個人的生死,這可一點都不好玩兒,林小川自然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他不敢太過大意。


    待少年的腳步遠去,老人才慢悠悠的睜開眼睛,然後終究抑製不住好奇,起身去了裏屋。床上的“燙手山芋”兀自睡得昏天暗地,不知道是昏迷中做了什麽夢,眼皮下的眼珠不時來回轉動。


    “你……和小川……”老人微微有些出神,隨後歎了口氣,道:“凡事,都要看你們的造化了……是生是死,隻能仰仗你們自己了。”


    “燙手山芋”似乎是聽到了老人的話,半握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


    林小川出了家門就匆匆跑去了一街之隔的肖衍家裏,肖衍是部落裏唯一覺醒了異能的醫生,擁有超然的醫治能力,可以說隻要是有口氣兒的人,八成都能在他手裏撿回一條命。


    “小川哥,怎麽麵色這麽差?又和爺爺吵架了?”說話的是肖衍的兒子肖正,他比林小川小三歲,今年剛滿十六。


    “叔呢?”林小川也不答他,而是徑自問道。


    “出去了,一會兒就回來。”肖正道。


    林小川聞言眉頭不由一皺,但是隨即又鬆開了。那家夥雖然被他弄回了家,可是生死於他而言也不是那麽重要。換句話說,隻要他盡了應盡的本分,那人就算是死了,他也問心無愧。


    所以,肖衍不在家,若是耽誤了救人的時機,隻能怪那家夥命不好。


    “他回來之後你讓他來一趟我家。”林小川說罷就打算走,但是隨即意識到自己回去就要看著那個家夥,若是在他看著的時候那人死了,好像也有些說不過去,念及此林小川決定索性留下來等著肖衍。


    至於那個生死不明的家夥,眼不見心不煩。


    “是不是跟爺爺吵架了?”肖正見林小川麵色忽明忽暗,於是頗為熱心的問道。


    “氣死我了。”林小川找了把椅子坐下,道:“我爺爺越老越糊塗,越老越任性,最近簡直是變本加厲。”


    “嘿嘿……”肖正拿了個小板凳坐在林小川旁邊,一副打算聽故事的表情。林小川見狀,伸手揉了揉對方的腦袋,一肚子火氣倒是先消了三分。


    “今天也不知道是發的哪門子瘋,非要帶我一起去參加那個戰士臨時會議,你說這跟我有什麽關係,我既不是戰士,也不是牧者!”林小川道。


    肖正轉了轉那雙滴溜溜的大眼珠子,道:“你是牧者的繼承人啊,爺爺可能要讓你提前適應一下?”


    “哼!”林小川一臉的不高興,道:“我都十九了,他也沒說要幫我覺醒異能,說不定我壓根就沒有異能……更別提什麽牧者繼承人了。”


    況且,那些戰士如今也不太把牧者放在眼裏,現在是顧忌老人的麵子才沒有撕破臉,將來若是真讓林小川當了牧者,恐怕就沒人願意再繼續敷衍了。


    當然,林小川不會和肖正討論這個問題。事實上他和自己的爺爺也不會討論這種問題,兩人對牧者的處境都心知肚明,但又都默契的隻字不提,仿佛隻要不戳破,問題就不算是真正的問題。


    “凡事急不來……”肖正老神在在的道。他雖然已經十六歲了,但是長著一張稚氣未脫的娃娃臉,因此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透著一股十分不和諧的感覺。


    “別拿你爸搪塞你的話來搪塞我。”林小川道:“你覺醒不了異能,和你爸無關,隻有牧者能幫你覺醒。可是我不同,我爺爺就是牧者,他隻要願意,隨時可以幫我覺醒。”


    肖正眨了眨眼,沒有接話,他不擅長議論長輩的是非。


    “算了……我得回去看看,今晚撿回來個麻煩,也不知道這會兒死了沒。”林小川起身走了幾步,又回頭叮囑道:“你爸回來讓他去我家,別忘了。”


    “哦!”肖正應罷還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林小川回家之後,林爺爺已經上床睡了,也不知道是真睡還是假睡。裏屋床上的家夥和林小川離開時一樣,依舊昏迷著,好在還有一口氣。


    “你說你去哪兒不好,偏偏被人撿回了這裏……”林小川伸手試了一下床上那個家夥的額頭,發覺對方的體溫依舊很高,於是長籲短歎的道:“你要是活著吧,我得伺候你,你要是死了吧,我還得挖坑埋你……”


    林小川手尚未來得及從對方額頭上收回來,卻突然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捉住了,那手的主人明明是受了重傷,卻不知哪來的力氣,直抓的林小川手都酸了。


    “你詐屍了?”林小川齜牙咧嘴的想把手抽回來,卻隻能徒勞無功的問道:“……還是回光返照?”


    林小川隻覺得對方手心滾燙,下意識的朝著那人望去,便毫無征兆的對上了一雙亮得讓人慌神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那張臉沾了血汙的緣故,那雙眼睛因為成了唯一的清明之地,所以顯得格外惹人注目。


    那人望著林小川,起初眼神中帶著濃濃地戒備和敵意,片刻後略過一絲茫然,而後竟然開口說了兩個字:“是你……”


    是你?是我?


    林小川很想問問對方這話什麽意思?是認識他還是誤認了他?不過對方並沒有打算給林小川追問的機會,手上的力道一鬆,眼睛一閉,立馬又開始裝死了。


    也許不是裝死,是真要死。


    雖然很想就將人那麽放著不管,但是林小川終究是因為老人那句“死了算你的,活了也算你的”而生出了些若有似無的責任心。當然,那個莫名其妙的眼神,和那句那莫名其妙的“是你……”又莫名其妙的加深了一些林小川的責任心。


    林小川一直覺得自己不是個像爺爺一樣的爛好人,如今看來他卻總是不由自主的做一些爛好人才會做的事。


    不是爛好人的林小川,破天荒地主動去弄了些水,又拿了幹淨的布巾,開始“伺候”起了床上那個他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家夥。脫了衣服,擦淨了汙血之後,那人身上的傷口顯得更加觸目驚心了。


    對著這幅千瘡百孔的身體,林小川覺得自己這次的爛好人恐怕是很難做成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事已至此,林小川心裏竟然生出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期盼,他有那麽一點想要這個人活下去。


    他從來沒經曆過這種心情,第一次知道當別人的生命和自己產生了勾連之後,竟然會是這樣的感覺。你不在乎一個人的生死,隻是因為那與你無關,一旦與你有關了,難免會油然而生一種奇異的“責任感”。


    “死了算你的,活了也算你的。”


    這句話仿佛是一句被烙進了林小川心底的判決,硬生生的將一個人的生死丟給了這個措手不及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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