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聞言眉頭微皺,卻不搭話,燕彥心念轉動,已是明白了其中道理。趙平的祖父趙麟官至幽並總督,協理冀州,持節,總領幽並冀三州軍政,抵禦鮮卑、羌族的進犯。


    質帝元和二年七月,鮮卑再度犯邊,趙麟親率大軍於雁門西阱關據守,其侄兒趙玄領兵守北平。


    本應是萬無一失之局,卻因質帝派出的監軍太監李英而導致北平失守,趙玄兵敗後與城偕亡,年僅三十二歲。後雖又將北平奪回,趙玄卻蒙受不白,那李英回京後隻說是趙玄不聽人言、貪功冒進,致使兵敗,質帝信以為真,下旨削趙麟封邑五百戶,褫奪趙玄關內侯之爵。


    趙麟心灰意冷,告職還鄉。趙麟之兄趙憲也因思子心切,一病不起,不久也駕鶴而歸。趙平的父親,趙麟的長子趙業時任衛尉,為兄弟討還公道而上表申訴,卻被李英誣為“質疑天子,妄言朝政”,所幸以太尉張維為首的一眾官員力保,才幸免一死,被削職為民。


    麵對這樣的結果,趙平身為趙氏一員,自然有自己的感觸。心灰意冷是肯定的,至於其他,除了他本人,外人卻是不得而知。


    況且當年之事或許有著不為人知的內幕也未可知啊!


    此時子時將盡,繁星滿天。方才人馬喧囂、殺聲震天的戰場此時已歸於平靜。隻餘戰馬的響鼻聲和往來軍士行走時身上鐵甲摩擦發出的“嘩嘩”之聲。


    剛剛經曆過大戰的燕彥、趙平二人侃侃而談,鄭行識趣的不來打攪,鄭銳卻在打掃戰場,清點傷亡,雖然是一邊倒的戰鬥,傷亡也是在所難免。


    此戰那八十名鄭家武士雖未折一人,但鄭銳手下的五百雁門鐵騎卻傷了二十餘人,全為流矢所傷。這些人可都是並州的基石,折損一人都是莫大的損失,雖然沒有減員,卻也讓鄭銳著實心疼了一陣。


    此戰順利的出乎意料,可謂不費吹灰之力便取得了勝利。待丁紹得到消息恐怕也是幾天之後了,那時眾人已經進入魏郡,離壺關也僅剩數百裏,雖有袁七、曹方威脅左右,卻也不放在眾人心上。出了山林的匪盜便猶如沒了爪牙的病貓,徒有其表而已。


    況且丁紹定也不甘就此失敗,分兵追擊已是必然,屆時三方之間互相牽製,若是太行山的曹方也按捺不住,加入戰團,隻要充分的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自然是有驚無險。


    “王信正在全力攻打任丘,任丘告急,丁紹於是親往坐鎮,雖兵力不足卻也不想放過鄭家那巨額的財富。當時燕某正在元城養老,丁紹無奈之下隻得重新起用燕某,四處抽調了九千新兵於我。”燕彥與趙平隨意的席地而坐,談論著此戰的前因後果。


    “不想在倉舒麵前,這九千餘眾卻是如此不堪一擊,此戰結果就連燕某也未想到,丁紹恐怕更是始料未及。”燕彥想起自己大敗虧輸,不由有些黯然,不過他畢竟不是那等心胸狹窄之人,一念之後便也釋然,接著為趙平介紹冀州目前的境況,“此番新敗,丁紹已無可用之兵,若想攔下鄭家,隻能自滎陽、河間等重鎮抽調兵力,其他郡縣雖有餘兵,卻也僅夠維持地方之用。”


    “依叔父之見,丁紹能否分兵?”趙平淡淡的問道。


    燕彥略一沉『吟』,說道:“丁紹此人頗有才略,倒也是能成大事之人。隻是睚眥必報,此番倉舒折了他一陣,其人必不肯甘休!且河間、滎陽二地並非王信主攻之地,自此二處分兵雖有危險,但尚可勉力為之,不過卻也不會分兵太多。鄭家的財富雖然讓人難舍,但冀州卻是丁某人的根基,冀州若失,丁某人失了根基,一切都是虛妄。”


    “多謝叔父指教!”趙平點頭致謝,見趙平已是胸有成竹,燕彥遂將話題扯開,二人天南地北的談論了一陣。正談論間,卻見鄭銳向二人走來,原來是鄭裕等人便要到了。趙平與燕彥告了個罪,便與鄭銳一同迎接去了。


    眾人見麵自是一番慨歎寒暄,鄭謙得知燕彥也在此處後,連忙和鄭裕前去拜見。見麵之後自然又是一番客套。


    稍作休整後,趙平立即率領眾人連夜啟程,直奔元城。燕彥的妻、子皆在元城,丁紹派來的百餘名士兵將燕府牢牢的圍起,趙平早有準備,將鄭家武士派出,不大功夫,這百餘人便被鄭家武士盡數殲滅。到了自家後,燕彥也顧不上多做解釋,催促著自己的夫人略作收拾後便與眾人一同上路。


    燕彥的妻子燕劉氏極為樸素,為人也是謙和,倒也沒有因為自己的世家身份而看不起鄭家一眾,很快便與鄭謙的妻子鄭王氏相熟。燕彥的幼子雖有些瘦弱,卻頗為乖巧,跟在母親身後好奇的東張西望。燕彥見狀,慈愛的將他抱起,負在肩上,一邊指點,一邊解說,以滿足他的好奇。


    一夜無話,眾人都是加緊趕路。過了元城便是魏郡,由魏郡的治所魏縣經陽平亭、鄴,便可直達壺關。到了壺關,一切便簡單了。


    轉眼又是夕陽西下的傍晚時分,眾人經過一陣疾行,已經來到魏縣,魏縣內的魏郡太守已從青楊津的零散敗兵口中得知了始末,因此聰明的緊閉城門,不去招惹趙平這一行人眾。隻是送往任丘的告急文書又緊了幾分。


    由魏縣至陽平亭一馬平川,且此處離盤踞黎陽的袁七僅有百餘裏,卻也是不得不防。趙平便在魏縣城外十裏許安營紮寨,派出了值守的士兵後,便各自安歇。


    一夜無事,第二天眾人精神抖擻的再次上路。經過前夜一戰,鄭裕對前途已經不甚擔心。丁紹的主力被幽州王信牢牢的牽製在任丘等地,已無餘力分兵,即使丁紹心有不甘,強行分兵,最多也隻能分出兩三千人,卻也於大局無補。


    鄴縣雖是防守並州的重鎮,堪稱冀州的門戶,但由於呂原為人不思進取,隻求偏安,因此鄴縣的守軍早已被丁紹抽調一空,僅剩五千人左右,還多是老弱病殘,不足懼也。


    當然這些都是他聽趙平、燕彥說起的。自己隊中有這兩人在,根本不需要他憂心什麽。雖然有袁七、曹方兩個變數,但正如趙平所言:“此等盜匪打家劫舍、嘯聚山林尚可,卻也僅此而已。若真敢與我兩軍對壘,不過是自尋死路耳。”


    心情輕鬆的鄭裕索『性』棄車乘馬,與趙平並轡而行。燕彥被鄭謙請上了馬車,自去高談縱論去了;鄭行卻嫌氣悶,自去充當斥候;而鄭銳卻擔負著行軍的重責,正在跑前忙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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