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一腳正要踏出院門,忽聽趙麟又喊道:“等等!”


    趙平連忙折了回來,道:“祖父還有什麽吩咐?”


    趙麟笑道:“老了,記『性』不大好,如此重要的事情竟然差點給忘記了。”指著身邊一個籃子說道:“這裏麵是吾為你準備的一些菜蔬,都是吾親自種的,你帶回去嚐嚐鮮吧!嗯,記住了,吾兩位孫媳都懷有身孕,就要多吃新鮮的菜蔬,夥食方麵,你要給我安排好了,不要誤了吾曾孫!這些菜蔬就算是吾一番心意吧!”


    趙平聽趙麟竟然把這件小事說成是“如此重要的事情”,可見他對自己生活的關心,心下感動,連忙稱謝,端起那滿滿一籃子蔬菜往外而去。


    走出這座老宅子,饒是趙平鋼鐵一般的男兒,都覺得鼻子有些酸酸的。有這樣一個既是蓋世英雄,又是慈愛無比的祖父,一輩子還有什麽遺憾之處呢?


    當天夜裏,月明星稀,雖然天『色』已經不早了,但道路上依然是十分明亮。而作為並州首富的鄭府更是燈火通明,恍若白日。


    趙平孤身一人來到鄭府,看見這般景象,驚詫不已。剛剛來到門邊,就聽裏麵一陣大笑,趙平抬頭望去,就看見裏麵蜂擁湧出一群人來,沈浩、雷喻、陳武、鄭家兄弟……白天出城迎接自己的一幹年輕一代的文武都已經在了。不過,當先一人卻並不是年輕人,而是趙平的嶽父鄭謙,也是這鄭府的東道主,這笑聲正是由他口中發出。


    趙平連忙施禮,道:“嶽父大人何故發笑啊?”


    這回,不但鄭謙笑了,一幹人全部都肆無忌憚地笑了起來,直把趙平笑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笑過之後,鄭謙解釋道:“賢婿有所不知。剛剛宏飛和誌勇在打賭。誌勇言道,你今日和家人分離數日,怎麽也要花一晚上時間和家人言事,今夜恐怕是不會來我這裏了。而宏飛卻說道,你非但會到,而且不出半個時辰必到!沒有想到他話音剛剛落下,你就已經到了,真可謂料事如神啊!”


    趙平聽得興趣大起,便向沈浩問道:“宏飛,你卻是如何得知我必到,而且還把時間算計得這般精確!某在想,若是鮮卑人先前請你為謀事人,前來刺殺某,他們多半已經得手了!”


    眾人聽得前半句,還笑嘻嘻的,但聽到後半句,頓時都變了顏『色』。尤其是沈浩,驚得差點就跌倒在地。


    趙平連忙“哈哈”大笑,道:“大家都是某生死兄弟——當然,嶽父大人除外,這點小小的玩笑卻開不起嗎?”


    鄭裕卻正『色』道:“倉舒啊,某當然知道你是在開玩笑,但這樣的玩笑還是少開為妙,你看看他們一個個,魂都差點丟了!”


    趙平笑道:“兄長說的是!”


    鄭裕這麽一『插』科打諢,氣氛立即又重新變得活躍起來。鄭謙趁機說道:“都往裏麵去談吧!”當先領著一眾人向裏麵而去。


    趙平卻笑道:“如此良宵,如此月『色』,某與諸公不如就在這院中席地而坐,一邊叨擾嶽父大人一杯水酒,一邊賞月如何?”


    眾人紛紛叫好,鄭謙笑道:“賢婿客氣了,區區水酒,管夠,管夠啊!”說著,便命人端出幾個坐墊來,每個坐墊前麵置一小幾,上置酒樽、小菜。又命人提來良酒數壇,才說道:“各位賢侄,老朽年紀大了,不能晚睡,就不奉陪了!思曠,你兄弟二人替我好好招呼幾位賢侄,知道嗎?”


    鄭裕、鄭行連忙答應,道:“恭送父親!”


    說實在的,鄭謙若在旁邊,大家作為晚輩,還真不好暢所欲言,他一離去,氣氛立即變得更加踴躍起來。鄭行早就憋著了,立即問道:“誒,我說宏飛,你方才還沒有說清楚你為什麽猜到兄長會來我們家的呢!”


    沈浩笑道:“我料小侯爺今日和我等沒有敘上話,今夜一定會找我等說話的。而我等也存著同樣的心思,這也是瞞不過小侯爺的。而我等要聚,就隻能聚在彥明你家裏,因為伯父乃是小侯爺的嶽丈,小侯爺來此不但可以與我等敘話,還可以順道拜見嶽父大人,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鄭行一聽,拍著自己的腦袋說道:“原來如此!你們這些文人心中的那些彎彎繞繞真是太多了,我所不如——誒,不對啊,如此說來,你今日也不是真心拜訪我父親,隻是借我家的地方拜見兄長?”


    眾人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沈浩卻很認真地說道:“一半一半吧!”


    大家都是年輕人,而且個個都是幹勁十足的熱血青年,先是風花雪月地談了一陣子之後,話題終究還是轉回到了政事上。


    鄭裕率先說道:“倉舒啊,鮮卑被平定固然是一件可喜可賀之事,隻是我們現在在天下諸侯之中,論實力還是遠不如李效的。我想問一下,你下一步打算如何?”


    趙平知道最近這一係列的勝利讓自己在並州軍民心目中的地位上升到了一個更高的地位,說如日中天也並不為過。從好的方麵來講,不但自己的地位更加穩固,已經到了一個不可撼動的地步,從壞的方麵來講,就是不論百姓還是百官對於自己的依賴之心越來越嚴重了。甚至於,就連鄭裕都起了這樣的心理。他們都相信隻要是他趙平作出的決策就一定會是對的。


    這看起來也像是好事,但卻終究不是真的好事。因為趙平知道,自己也是一個人,肉身凡胎的血肉之軀。自己做出的決策雖然以往都被證明是對的,但以後是不是全然正確,還不好說。


    為統帥者,犯一個小錯,就可以導致前麵積累起來的大好局麵分崩離析。所以,趙平需要盡量遏製這種苗頭,讓大家都能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展現出自己的聰明才智,而不是被動地聽自己說,成為一個王圭那樣的“三旨相公”。


    出於這個考慮,趙平雖然心下已經有了定計,卻不急著說出,而是轉向眾人道:“諸位有何妙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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