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丁越終於開口了:“此事我已經考慮過了,萬萬不成。我幽州的兵馬都是隨著父王南征北戰練出來的。所有掌握實權的將領,幾乎都是父王的親信。我等若是發動,根本沒有獲勝的機會!”


    看來,他倒也沒有拒絕這個提議,隻是覺得這個提議沒有勝算而已。


    丁起搖搖頭,道:“二哥此言,恕我難以苟同。我隻想問一句,忠心重要,還是身家『性』命重要?有誰能因為區區的忠心而渾然不顧身家『性』命嗎?小弟自認做不到,我想,恐怕能做到的也沒有幾個吧!不錯,我幽州的將領幾乎都是父王親自提拔出來的,大多數對於父王忠心耿耿。但麵臨著危急存亡的抉擇之時,又有幾個願意舍生取義的?況且,我們隻是『逼』迫父王讓位於二哥你,又不是要對父王進行什麽冒犯,他們又有什麽可說的!”


    丁越有些心動。他也看出這其中的機遇若是他能奪得幽州之主的位置,然後宣布向並州投降的話,趙平一定會給他一定程度的賞賜。雖然這賞賜未必比得上當世子。但那至少不會為了他日的榮華富貴甚至身家『性』命擔憂,也不必再明爭暗鬥了。


    但隨即,他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一顆幾乎要熱切起來的心頓時冷卻了下去。他苦笑著搖搖頭道:“三弟有心抬舉愚兄,愚兄十分的感激。不過,就是咱們兩個在這裏,不論如何說得好,終究都是難以成功的。我們沒有實力,一切都是空談。三弟你也知道,軍中的將領都是父親一手提拔出來的,和父親之間關係非同一般。他們恐怕是不肯隨我們做這殺頭之事都的!”


    丁起搖搖頭,道:“二哥此言,小弟難以苟同。小弟以為,事情正好相反。幽州的文臣對於是否投降,態度未必那麽明確。因為即使趙平攻陷了整個幽州,他也很難不用到這些老臣來治理幽州。但那些將領則不然。主動投降和被擊敗之後投降的武將待遇是截然不同的,後者即使丟命也毫不稀奇。你看看那燕彥,還有馮碩,都在並州軍中大受重用。幽州的大將們看見這一點,心裏能沒有任何想法嗎?”


    丁越眼中頓時又放出光來,他有些猶豫地說道:“隻是,今日再大殿之上,那些武將都已經答應了父王,和父王共進退的!我等豈能輕易說得他們改變主意?”


    丁起微微一笑,道:“二哥你還是太老實了。你再回想一下,他們答應了什麽?他們答應了忠於父王,但答應隨著父王一起拚命了嗎?答應了趙平若是打過來,決不投降了嗎?你別看這似乎差不多,其實差得遠著呢!忠心,他們有,咱們兄弟就沒有了嗎?咱們不過是為了父王自身的安危考慮,為了幽州的軍民考慮,才決定實施兵諫的。我們隻是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將父王從深淵之中拉出來而已,難道我們錯了嗎?


    那些武將今日之所以如此表態,鑽的就是這個空子。他們本就不讚成和並州開戰,所以才會選擇含糊其辭。若是不然的話,他們為什麽不學大哥一般,說什麽為了基業,為了百姓要浴血奮戰?況且,今日他們的表態到底是不是出於誠心,都很是難說。雖然父王當場發下話來,大家可以暢所欲言,不會因為說得不對就進行追究。但他們心中豈能沒有顧慮,父王真的日後不會進行追究?這一點,就算是二哥你,也難以保證吧!”


    丁越聽得不住點頭,道:“是了,是了,他們越是這般說,就越說明他們是『逼』不得已。否則的話,他們作為武將,平日裏說慣了慷慨激昂之調,到了父王的大殿之內,正是表明心跡的要緊時候,為何卻一個個顯得羞羞答答的!”


    丁起臉上現出欣然之『色』,道:“二哥,哦,不,大王英明!”


    丁越被丁起一聲“大王”稱得心懷大放,渾身骨頭立時便輕了三分。他笑著湊過去故作親昵地拍了拍丁起的肩膀道:“三弟乃是這件事情的首倡之人,不論如何,這頭功是短不了你的。待得我們投降了太原郡公之後,我也會向太原郡公提起你的首倡之功。想來太原郡公也不會虧待與你。憑著你的機智和本領,說不定太原郡公還會重用與你呢!”


    丁起連忙故作激動,感激涕零地說道:“大王休得如此說!若是沒有您,小弟就是有滿腹的心思,也不敢付諸行動的!大王您才是此事的首功之臣,我等都隻能是在您旁邊分得小小的一瓢羹而已,不足掛齒!”


    丁越今天真是越看這個弟弟就越發順眼,越聽他的話就覺得越發明理曉事。他忍不住咧開嘴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忙勉強收住笑意,道:“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我差點就忘記了!”


    丁起接話道:“二哥所說,是不是關於聯係哪一位武將的事情?”


    丁越點頭道:“不錯。我們要行動,知道的人就不能多,所以隻能聯係少數幾位,甚至是一位手握重兵的武將。否則,人多嘴雜,一旦此事外泄,後果不堪設想。如今,這樣的人選恐怕並不多見了。不知道三弟你心中可有理想的選擇?”


    丁起毫不猶豫地說道:“二哥覺得丁直如何?”顯然,他對這個問題早有準備。


    “丁直?”丁越皺著眉頭搖搖頭道:“不妥!此人乃是我丁氏宗族中人,乃是你我的堂叔,豈會願意看著我丁氏之人鬧出內訌?再說,他一向對父王最是忠心,今天的事情,他又是第一個表態的。他如何會參與這件事情?我們若是聯係他,就怕到時候反被他到父王那裏告上一狀,咱們不等發動,就成為階下之囚了!”


    丁起很肯定地搖搖頭道:“不會,絕對不會!丁直此人,別看表麵看起來十分的憨厚,內心卻是十分聰明的。他看得清楚局勢,不會行那逆天之事的。若是他出賣了我們,否定了我們投降並州的想法,就相當於得罪了太原郡公。這樣的事情他豈會為?今日之事,他並不是主動第一個站出來表態的,而是被父王點名,才不得已裝瘋賣傻說出那番話的。而所謂的宗族相互之間是否爭鬥的問題,在如今的形勢之下根本就不成為問題。我想,他此時最希望的,恐怕就是有人站起來行二哥將要行之事了。


    而且,丁直若是被我們說動,也有一個很大的優勢。那便是,父王對他一直都十分信任,根本就不會防範於他,若是能說得他出動的話,我們的行動成功的可能『性』就越發大了。”


    丁越聽得怦然心動。但他還是有些顧忌。


    丁起不待丁越說出心中的顧慮,笑道:“二哥放心,小弟這就去先探探他的口風。若是他答應,我們便將細節定下來,若是不答應,咱們再來另想辦法也不遲!”


    丁越聽得丁起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忽然一拍茶幾,道:“好!此時就交予三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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