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高興,能遇到知道黑暗公約的異族朋友。”異種人老者頗為欣慰的說道,“遵循黑暗時代的約定,我向貴方發出邀請,進入我們的家園。”


    “我們非常榮幸的接受這份邀請。”米馨按照聽說來的禮節回應道,“也請閣下放心,人類從不忘記真正的曆史,更不會背棄古代的公約。”


    曆史,是個愛美的小姑娘,任由有心人梳妝打扮,人們永遠無法看到他真實的麵貌。


    桃葉大陸的古代詩人曾經發出過感歎:“一支筆,一卷羊皮,掩蓋了多少生命,埋葬了多少名字,遺忘了多少故事,隻留下了無盡的虛假。粉飾是你的外衣,歌頌是你的妝容,曆史啊,你的名字就叫做謊言。”


    在楓葉大陸,也有哲人作出了類似的評論。兩千年前中楚國的宮羽道人就曾經說過:“自東呂朝魏子以降,天下再無史官,《萬朝誌》絕而孫公死,世間再無正史。餘妄稱史者,皆為奴顏媚骨盜世欺名之奸佞,皆為粉飾太平顛倒黑白之妖言,足信者,萬中無一矣。”


    言辭雖然尖銳,有驚世駭俗之嫌,但從中也可以看出,所謂的曆史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人性從未有過改變,即便過去了數千年,不僅改朝換代,甚至連根本的人種都發生了變化,但對曆史的態度,卻始終如一。


    那段被稱為黑暗時代的時期的曆史,當然更是如此。作為新時代主導者的新人類,用無數似是而非的謊言,掩蓋了那段時期裏,己方難以避免的狼狽與黑暗,留下的也就隻有華麗的歌頌。


    在黑暗時代的曆史中記載,邪惡的異種人為了爭奪生存空間,也為了獨占所有的資源,在最需要同舟共濟的時候悍然發動了戰爭。作為正義的一方,純人類和獸化人精誠合作戮力同心,與邪惡交戰三十七十年,最終取得了戰爭的勝利。異種人咎由自取,被永遠逐出了人類的世界,隻能在荒野最深處苟延殘喘。


    然而曆史並不可信,事實根本不像曆史上所寫的那樣。


    在真實的曆史中,黑暗時代的前期,就是一部充滿了血腥、無序與殺戮的死亡篇章。三個種族無休止的混戰,不僅和異族,同時也包括了自己人。為了一處水源,一片獵場,哪怕隻是為了一塊源晶,都有可能付出幾十上百條生命作為代價,那段時間裏,人們好像已經失去了理智一樣,甚至什麽目標也沒有,也會爆發慘烈的廝殺,同時還要麵對險惡的環境和無處不在的妖靈,可以說三族的形勢岌岌可危。


    直到龍王雲從龍偶然救下了從某個地下掩體走出的,兄弟應天恕的親妹妹應佩佩,為其遭遇衝冠一怒,先是遠赴桃葉大陸,把在那邊興風作浪,已經玩瘋了的白虎泰和胡蝶兩人揪回了楓葉大陸,又挖出了躲在地下掩體裏,沉迷於科技研究的應天恕,三人聯手以暴製暴,居然把岌岌可危的形勢,硬是穩定下來,甚至已經無限接近和平了。


    三人失蹤後,由於無人擁有他們三個這種程度的實力與聲望,因此沒有人能絕對壓服他人,以至於戰爭再次爆發,但這一次,三族的人明顯冷靜了下來,不再瘋狂混亂的廝殺,而是讓黑暗時代末年的戰爭,變得像一場真正的戰爭。


    因為得以冷靜,所以人們也找回了權衡利弊的能力,在戰爭進行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發現這將是一場沒有贏家的戰爭,最終結果,隻可能是在無休止的戰鬥中,消耗掉殘存下來的人口,剩下數量不足以延續文明的幸存者,在悔恨與絕望中走向滅亡。


    終於,在又繞了一大圈之後,人們再度回到了三兄弟的老路上,開始了麵對現實的妥協與退讓。


    所以說,新人類一方從未取得真正的勝利,異種人一方也從未失敗,一切都是相互妥協的結果。甚至在戰爭後期,異種人曾經一度占優,但由於人數無法自然增長的原因,異種人不可能取得最終的勝利,而新人類想要勝利也會付出亡族滅種的代價,因此,黑暗公約應運而生。


    在黑暗公約中,雙方約定戰爭沒有勝利者,就此和平結束,任何人都無權就戰爭中的遺留問題,重新開啟糾紛。


    除了這最重要的,也是與廢話無異的總條款之外,黑暗公約還約定了幾個具體條款,這才是黑暗公約的真正內容。


    第一,異種人退出人類的視線進入荒野深處,把城市留給人類一方,雙方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第二,異種人不得隨意進入人類的城市,人類也同樣不得進入異種人的家園,除非,在進入之前,可以獲得對方最高實際管理者的邀請。如果在彼此的城市中見到對方未受到邀請的成員,可以就地格殺,當然前提是要有這個實力才行。


    第三,荒野不在規定範圍之內,一旦雙方在荒野之中相遇,可以自行選擇應對態度,但無論結果如何,都不可成為重新開啟戰端的口實。


    總體來說,黑暗公約對人類一方稍稍有利,但由於異種人的特性,對他們也算不上有害,正因為如此,黑暗公約的建立才這樣順利。


    這份公約對新人類其實並沒有實質上約束力,但由於對雙方都有好處,因此大家也就自覺執行了。


    異種人一方,絕大多數個體,都知道公約的存在,有很大一部分願意老老實實的遵守,但也有一部分人反對,他們隱藏身份潛伏在人類的世界裏興風作浪,一旦被發現,就是一場激戰。


    但新人類的一方,隻有大部分高階能力者和城市的高層才知道公約的存在,因為占絕大多數的普通人和低階能力者,對異種人並無威脅,他們甚至沒有區分異種人的能力,因此與其讓他們知道徒增事端,不如徹底瞞過他們以避免麻煩,至於會不會有人因此死在異種人手裏,這種小事誰會去在乎。


    時間過去了數百年,但黑暗公約一直在強者和高層之間耳口相傳,就像米馨說的那樣,從未被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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