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於書生和書的關係,其實陸銘也是最先從其他人手上,得到的線索。


    上一次副本中,張明遠對陸銘講到,書生不是毀滅世界的罪魁禍首,那本書才是!


    如此,方才有“書生是仆,書才是主”這種基礎性推斷!


    但此刻書生的表現,卻有異常。


    這個異常在於……張明遠都能知道書生與書之間的關係,那麽書生為何還會因為陸銘的一句話而破防?


    從來到靈道市之後,陸銘就知道張明遠在這個世界,並非是什麽位高權重之人……


    既然,他都能知道書生與書的關係,那就證明,這件事情本身並不是什麽秘密……


    但這又與書生現在的驚訝表現不相符。


    腦海中思緒萬千,簡單捋順前後關係後,陸銘心中便有了答案。


    “根源還在於靈道市的這次戰鬥。”


    “首先可以確定,刨除玩家幹涉的前提條件下,這次戰鬥以同光會敗北告終。王天師傷而未死,為其他人撐起了三年時間。”


    “其次也可以確定,書生百分之百參戰了。否則以同光會和獄者聯盟的實力對比,同光會沒道理敗得這麽慘。”


    “最後可以確定,書生在這場戰鬥中,拿出了真本事。至少,他暴露了自己與那本書之間的關係。如此,張明遠方才知道書生不是問題,書才是問題這個事實。”


    隻有這種推論,才能將陸銘見到的種種的一切聯係在一起!


    “所以,這一次靈道市之戰,究竟發生了什麽……”


    上一次副本進度中,陸銘摻和不上這等事情,這導致陸銘手上的情報出現了疏漏……但想了想,陸銘卻將這些想法拋諸於腦後。


    抬頭看向書生,陸銘故意撇嘴道:“刷不了獎勵就刷不了吧……那我再換個故事。”


    看著陸銘那副遺憾的表情,書生的心態差點兒又崩了。


    他狠狠咬牙,好半天方才壓抑住心中的駭然。


    平穩情緒後,書生道:“那就開始吧。”


    “首先是第一個故事……”


    ……


    黑霧之外。


    夜宴上。


    隨著陸銘與書生的對決正式開始,其他與會者也耐不住寂寞,紛紛閑聊了起來。


    而其中最活躍的,自然當屬道尊孟扁舟了。


    從王同光的性格上就能看出,天師道,乃至同光會,雖然名義上的領袖乃是王同光,但實際上,大事小事幾乎都是孟扁舟一手操辦。


    沒辦法……


    王同光就不是個能跟別人聊天打交道的人……父親不行兒子頂上……倒是讓孟扁舟養成了一身社交牛逼症。


    且在夜宴上,孟扁舟根本不屑於隱藏身份——雖然沒驅散黑霧,但幾次夜宴下來,與會者大抵也就知道道尊的真實身份了。


    此時此刻,孟扁舟操著大嗓門侃侃而談。


    “這死神,可不是個易與之輩啊,上一次在古靈市夜宴上,死神就準備了大量的故事,直接就把書生手上的鬼氣結晶給掏空了。”


    “據說啊,死神隻要鬼氣結晶,不需要別的。但最後書生掏不出鬼氣結晶了,死神就跟書生提了個無理要求。”


    “什麽要求?”一旁有人捧哏道。


    孟扁舟清了清嗓子:“趴在地上學狗叫!哈哈哈哈!”


    就硬扯……


    但效果不錯,一下子就抓住了眾人的眼球。


    書生那是誰?


    在旁人看來,書生那是不次於王同光和獄者聯盟盟主的頂級大人物!這種大人物趴在地上學狗叫……簡直無敵!


    “所以現在,你們知道書生為什麽會更改此次的夜宴規則了吧?”


    “就因為上一次被死神落了麵子,這次想找回來。”


    說完,孟扁舟又神神秘秘的說道:“你們聽沒聽到,剛才死神跟書生的賭約?”


    有人笑道:“書生輸了要跳舞!穿緊身衣跳!這可是個大瓜,吃一顆飽三年!”


    孟扁舟伸出手來,微微搖擺著食指:“這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如果書生贏了的話,死神先生將會退還一半的鬼氣結晶……上一次夜宴上,據說死神先生收獲的鬼氣結晶,就有幾千之數……嘖嘖,這個賭局十年難遇啊!”


    鬼氣結晶並非天然形成。這東西乃是由凶神級鬼物,動用自己的鬼域力量,花費漫長時間凝聚而出的。


    一枚標準鬼氣結晶,大概需要一頭低等凶神,凝聚近三天的時間——其珍貴程度可想而知!


    畢竟,凶神不常有。


    這般看來,陸銘和書生的賭約,彩頭確實大的驚人。


    而這也更引人議論紛紛。


    大家議論的內容也很簡單。


    就是有關於誰輸誰贏的問題。


    孟扁舟一拍桌子:“我賭死神贏!”


    一旁忽然傳來陰森冷笑:“別逗了。扁舟兄,你支持你們的人我理解。但再怎麽支持,也要合乎邏輯對吧?你知道書生一天能開多少次夜宴麽?你知道在更改規則後,書生一次夜宴上能收割多少鬼氣結晶麽?”


    說完,又有人插話道:“幽鬼此言有理。鬼氣結晶這種東西,說白了就是個水磨工夫……隻要肯下功夫,多少還是能攢下來一些鬼氣結晶的。換句話說,這玩意兒說珍貴也珍貴,但獲取難度並不大。”


    “相反,鬼故事的獲取難度就大得多了……小故事倒也好說,一天半天的就能創造出一個,但這種故事並不值錢。”


    “而大故事,那都是拿命拚出來的。我就不信,死神先生的故事能多到足以榨幹書生的鬼氣結晶儲備。”


    又有人反駁道:“那上次夜宴你怎麽說?”


    “隻是書生措手不及罷了,但這次書生早有防備。”


    一時間議論紛紛,各有立場。


    眼看著氣氛已經炒熱……


    孟扁舟忽然開了口。


    “這樣吧,書生和死神賭他們的,我這再開個盤吧。”


    “咱們就賭書生和死神誰贏誰輸?如何?”


    “賠率1:1。我想以我孟扁舟這張老臉,應該有資格做這個莊吧?”


    話音落,全場一時靜默。


    直到代號為幽鬼的鬼物,嘿嘿冷笑兩聲。


    “我押書生。話說老孟啊。這1:1的賠率……嘖嘖,我怕你連底褲都輸沒嘍!”


    在這場賭局中,大部分人還是更看好書生——畢竟,人的名樹的影。


    而1:1的賠率,孟扁舟這個盤,明顯吃大虧——在旁人看來,書生獲勝的概率要更大一些。


    此刻幽鬼率先打樣,其他人立刻緊隨其後,一時間,夜宴上熱熱鬧鬧的,不像是故事會,反而像是個賭場……


    直到所有人全部押注。


    買書生贏的人更多。


    孟扁舟敲了敲桌麵,開口道:“好了,封盤。”


    “咱就等最後的結果吧。”


    幽鬼再次冷笑道:“我覺得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去籌錢。”


    孟扁舟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回想起剛剛陸銘留下的傳音,孟扁舟雖然心裏也沒底,卻還是表現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轉頭看向身邊的黑霧,孟扁舟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嘟囔道:“陸銘小友可別輸了啊……這要是真輸了,不僅我底褲賠光,你那些故事可也白講了。”


    ……


    “第一百零三個故事。”


    ……


    “第二百八十二個故事。”


    ……


    “第四百三十個故事。”


    ……


    黑霧之中。


    陸銘講得口幹舌燥,甚至連水都喝了好幾瓶。


    而書生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雲淡風輕,慢慢變成了驚訝,最後又變成了呆滯……


    他目瞪口呆的看著陸銘,以及被陸銘擺在麵前的如同山一般大小的鬼氣結晶。


    正值陸銘講完了第582個故事,書生禁不住驚呼道。


    “你到底有多少個故事!?”


    陸銘嗬嗬一笑,斜眼一瞟書生:“怎麽?這就受不住了。”


    書生半晌無言。


    “那麽,我就繼續了。”


    陸銘的聲音喚醒了書生的神智,簡單查看了一下自己尚有的鬼氣結晶,書生嘴唇嗡動,卻不知到底該說些什麽了。


    他真的想象不到,為何陸銘有這麽多故事……


    其實從書生的話中也能聽出,他根本就不了解玩家是一種什麽樣的存在,也根本不知道,陸銘在都市怪談副本中,到底攢下了多少故事……


    然而從另一方麵講,陸銘講的故事越多,對“祂”的幫助也越大,也越符合自身的利益。


    也因此,當看到陸銘如同故事書一般講出源源不斷的故事,這一刻的書生,也實在是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了。


    ……


    大概三個小時之後。


    籠罩在書生及陸銘身上的黑霧,漸漸散去。


    這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目視黑霧散盡,露出陸銘與書生的身影。


    此時此刻,書生與陸銘皆麵無表情,讓旁人猜不出到底誰輸誰贏。


    直到陸銘轉頭,對一旁的孟扁舟微微點頭。見此一幕,即便是孟扁舟都禁不住倒吸口冷氣。


    “真贏了?”


    “你還真能贏!?”


    陸銘微微聳肩:“我說了,我有把握。”


    簡單的對白已經明確昭示了勝負關係。


    一時間,整個會場滿是倒吸冷氣的聲音。


    然而漸漸的,眾人的目光,又落在了麵無表情的書生身上。


    萬眾矚目之下,書生慢慢抬頭看了眼陸銘……


    他嘴唇嗡動,片刻後,仿佛被抽幹了骨髓一般癱倒在椅子上,口中說著什麽“下次一定”之類的鬼話,隨著黑霧緩慢蠕動,變成了一套純黑色的緊身衣,慢慢套在了書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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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無數如同探照燈一般的目光中,書生緩緩起身,站在了桌麵上。


    見罷,其他所有人皆是麵麵相覷……


    這麽丟人的事情,書生竟然真的想要履約,這是其他人沒想到的。


    唯有陸銘知道,書生必然會履約。


    如果陸銘的故事儲備隻有這些也就罷了……但很明顯,陸銘手上還有故事!


    即便是為了下次能再從陸銘手上得到故事,書生也必然要履行約定——他不想都不行,因為那本書對書生的限製,顯然不小。


    見狀,陸銘拿出XW手機,隨意放了首“好運來”……


    隨後,他抬了抬手,對書生做了個“請”的手勢。


    “請開始你的表演!”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


    好運帶來了喜和愛~~


    於悠揚的歌聲之中,


    書生狠狠吸氣。


    做足了心理建設之後……書生以一個大劈叉開啟了自己的舞蹈動作!


    全場寂然……


    而後哄堂大笑!


    不知道那個撲該仔還製造出了閃亮的燈光效果,夜宴場地眨眼之間,便從故事會變成了賭場,又從賭場變成了80年代歌舞廳……


    蹦蹦跳跳的書生,本以為自己能克服這該死的羞恥感……


    然而事到臨頭他才發現,自己真的太小瞧羞恥這種東西了。


    緊身衣。


    燈光。


    音樂。


    下方那些本不被自己放在眼裏的螻蟻們的圍觀注視……


    一切的一切,就如同刻刀一般,狠狠紮在了書生的心房上!


    書生隻感覺,自己心底似乎有什麽東西碎掉了一般……


    表情,慢慢變得麻木。


    直到一曲終了。


    書生看向陸銘。


    他平靜道:“您還滿意麽?”


    聲音落,全場寂然。


    因為,哪怕是最遲鈍的人,都能從書生的聲音中,聽出那份濃鬱到極點的殺意!


    他怒了。


    他終於暴怒了!


    無論是兩次被陸銘落了麵子,還是被陸銘點破自己與那本書的關係,都足夠讓書生對陸銘生出必殺之心!


    而陸銘,卻聆聽著耳邊響起的【恭喜您獲得黃金屬性點*1】的係統提示音,輕輕點了點頭。


    “交易愉快。”


    一次夜宴,書生破防兩次……


    陸銘自然很愉快。


    至於說書生的殺意……


    不好意思。


    我也對那本書很感興趣。


    所以,既然咱倆遲早要對上,我為什麽要怕得罪你?


    聽到陸銘的話,書生笑了。


    笑容中有一分灑脫,兩分不羈,以及七分猙獰。


    “那麽,死神先生,下一次夜宴……”


    “我還會來,我還有故事。”


    書生了然點頭:“好,我等你!”


    說完,書生身影如同灰燼一般,洋洋灑灑隨風而散。


    書生的主體,似乎承受不了這種羞恥感……他直接崩解了這個分身,不要了……


    待到書生離去後,孟扁舟突然湊到陸銘身邊,輕聲道。


    “咱們發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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