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你放心,我是失憶,不是變弱智,車怎麽開還是知道的。再說還有導航,這麽大活人丟不了,就是路不太好走,估計天黑才能到。”傍晚,一輛邁巴赫在險峻的盤山路上行駛。盡管車速很慢,狹窄不平的路麵和起伏過大的彎道依然讓人精神緊張。


    吳臨水握著方向盤,小心駕駛的同時,還得跟舅舅報平安。


    “小混球,都說讓你等兩天,這邊忙完了送你去,偏要自己走。吃的都帶上了嗎,衣服穿得夠不夠,車裏幹燥記得多喝水。安神湯在保溫罐裏,別嫌味道奇怪不好喝,治病的東西,不按時吃當心我削你。”電話那頭傳來咆哮,語氣中卻帶著擔憂和自責:“哎,都是舅舅沒照顧好你,才害你變成現在這樣。你要再出點什麽事,我怎麽對得起姐夫啊……”


    “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啊,起碼煩心事都忘了,好多人想忘都忘不掉呢。”吳臨水幹笑,受不了這種充滿內疚的氣氛,連忙掉轉話頭:“我保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深思熟慮不管閑事,集中精力小心駕駛,一到姨媽家馬上給您打電話報平安。現在掛了啊,得專心開車!”


    接著趁對方出聲之前,火速掛機。


    “跟老媽子一樣,也太保護過度了吧。”雖然知道都是為自己好,可他畢竟是成年人,有點受不了這種程度的關愛。特別是想起獲救以來的這兩個月,被人貼身保護加細心照顧飲食起居,弄得跟軟禁一樣,就渾身不自在。


    兩個月前,吳臨水在烏蒙山風景區一處巨型天坑中被人發現。


    獲救時他身無分文,記憶全失,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采藥的好心人費了不少力將他救出來,帶到當地警局。但他隻記得生活技能,學過的知識,關於自己和親戚朋友的事全都忘得一幹二淨。姓誰名誰,家住哪裏,靠什麽謀生,全都成了未知數。身上沒有證件,口音也不是當地人,還一問三不知、警察隻好拍了正麵照,上傳電腦做比對。


    一查不要緊,他居然在失蹤人口庫中。到被人找到那天,整整失蹤了三年!


    警方很快聯係到他的家人,核對信息,安排見麵。


    一天後,趕了上千裏路,滿臉焦急衝進警局的人叫菅元子。二十出頭,個子不高,一張白嫩男神臉,自稱是吳臨水的舅舅。


    “你叫吳臨水,今年25歲,媽媽十幾年前就去世了,爸爸是知名考古學教授,常年在世界各地跑,基本上見不著麵。你從小就跟我住在一起,舅舅是又當爹又當媽,不敢馬虎地把你撫養成人,就算不是親親的父子,也是相依為命。對了,你還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兄長,平時來往得少,我已經通知他們了,回去再找時間見麵。至於你爸,幾個月前去斯裏蘭卡搞研究,他是那種一進入工作就埋頭苦幹的人,暫時聯係不上。不過把心放在肚子裏,他可沒失蹤。”自稱舅舅的人這麽介紹完,趕緊翻開相簿。


    一張張相片,記錄了過去的時光。


    盡管失去了記憶,吳臨水看到這些合影時,依然有種溫暖的衝動。就算忘記了很多事,本能裏依舊帶著對血緣的眷念,這種感覺騙不了人。


    這些人,是他的親人!


    菅元子又翻了一頁,指著一張大合照露出笑容:“看,這是姐姐在世時,我們拍的全家福,是人到得最齊的一次,畫麵都快裝不下了。這是外公外婆,這是幾位姨媽,這是兩位舅舅,還有這些,都是你的表親們。這是我,和你媽媽長得很像吧……這邊抱著玩具的小孩是你,牽著你手的就是你的父母。還有這些,是你從小到大的留影,你小時候最喜歡聖鬥士和忍者神龜。”


    “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菅元子嘩啦嘩啦把家裏的事坦白出來,兩手捧著吳臨水的臉,就這麽直愣愣地看著他,眼裏含著一包淚水。


    他吸了幾下鼻子,鼻頭紅紅的:“可憐的外甥,從小沒娘疼沒爹管,舅舅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格鬥技能、百種兵器,一樣樣手把手地教,最後考上名牌大學,還以為終於要光宗耀祖了,結果剛大學畢業就失蹤。好不容易找回來,又什麽都不記得了……嗚嗚,我可憐的外甥呦……早知道就不讓你出國了……這些年,舅舅找你找得好苦……不過總算苦盡甘來,平安無事地回來了……身上也沒少點啥器官……真是太好了……”


    亂七八糟的信息,弄得人頭疼。


    而且這人話也太多了,大媽一樣八卦的性格,和花美男的臉搭不起來。雖然有個二次元術語叫反差萌,不過反差成這樣,估計是萌不起來了。


    吳臨水默默吐槽,不斷告誡自己麵前這位是長輩,不要出言不遜。可他想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又開口說:“您老人家教我傳統教育就算了,教格鬥和武器使用是幾個意思?難怪總覺得自己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原來是真會,不過為啥有種感覺,就是我和人幹架是輸多贏少呢。”


    “世道險惡,不會幾樣防身怎麽行。輸得多倒是真的,不過不怪你,是對手總開掛,反正跟那種玩意肉搏輸了不丟人……”菅元子越說聲音越小,最後一把抱住外甥,把鼻涕擦在他衣服上以後,一字一頓地說:“我的好孩子,跟舅舅回家吧,我給你燉肥美小母雞吃,飯桌上咱們爺倆再慢慢聊。”


    這人說得倒是合情合理,也有戶籍證明和照片為證,看似煽情的淚水也不是裝不出來的。可吳臨水還有個疑問,不問清楚他不打算亂認親戚:“你真是我舅舅?看著也太年輕了,跟二十幾年前的照片比,臉上都沒多少變化!”


    菅元子抹抹眼淚,從兜裏掏出身份證,出生日期夠嚇人:“我隻是天生麵嫩,今年都45了。”


    邊說邊委屈,嚷嚷著又不是他願意長成這樣,誰不想自己高大威猛,符合自然規律,多少歲數有多少歲數的該有的樣貌,可惜事與願違。順道又說了許多吳臨水身上的體貌特征,哪有顆痣,哪有道疤,哪有塊胎記,就連小丁丁往那邊歪都知道,樣樣準。


    為了不讓對方繼續嘮叨,吳臨水隻好跟著這童顏巨囉嗦的話嘮回了家。


    回家後,他發現自己居然是個富二代。刷的黑卡,拖鞋鑲鑽。住在帶遊泳池的獨棟別墅裏,位置在能看到城市夜景的山上,還有個設計高端的空中花園,一年四季花開不斷。車庫裏數百萬的豪車停了一排不說,居然還有駕直升飛機。別人家養寵物是貓星人汪星人,他養白老虎!


    吳臨水在豪氣十足的家裏轉了圈,被各種精美的陳設閃得合不上嘴。他駐足在一頂金絲蟠龍翼善冠前,隻看一眼,就知道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工藝比博物館現存的那頂更精美。看來專家們拍胸口保證的絕無僅有,在這裏被破了例。


    他不過是個大學剛畢業的學生,他爸也隻是一個大學教授,何來這麽多國寶級的收藏?


    “原來考古這麽賺錢啊,難怪我也學了這專業,真是虎父無犬子。”吳臨水貌似不經意地說了這麽句,其實有些深意。他抬眼看菅元子,用目光催促他接話。


    對此,菅元子隻是尷尬地笑,難得地沒有打開話匣子。


    之後的日子,除了吃喝睡補身子,就是聽各種憶當年找記憶。天天如此,吳臨水被煩得都開始掉頭發了,就盼著能出去浪幾天。可是怕他又走丟了,或者再失憶一次,舅舅死活不讓出門。就在快憋瘋的檔口,嫁到一個偏僻小鎮的姨媽來電,說表妹再過幾天要定親,讓回去聚聚。


    這可是喜事,不能缺席。於是,找到借口的他趁人外出,立即飛奔出門。


    他其實有事瞞著菅元子,就是那次獲救的事,因為沒說實話,每次看到舅舅這麽關心自己,總是覺得有負罪感。在家呆的越久,心裏就越難受,再不出去透透氣,怕是要憋死。


    吳臨水並不是在天坑醒來的,他記憶中能搜尋到的第一件事,是身處漆黑潮濕的石洞,懷裏藏著一包東西,兩隻胳膊緊緊地護著。不知道為何,他忘記了自己是誰,不知道怎麽來到這裏,想不通在做什麽,卻知道這裏是座古墓,懷裏的東西是陪葬品。


    他在黑暗中摸索,石墓裏沒有明顯的出口,但能感覺到風,不多時就發現一條長長的隧道。不斷往外走,又來到一個更大的洞室,石壁上到處都是隻能供人爬行前行的洞。他先後進了幾個,都是急轉直下,往深到不知何處的地底墜,隻能往回退。最後才算撞運,總算找到出路,撥開雲霧見青天。


    隻不過,那天和他之間,還隔了幾十米高的懸崖峭壁。


    洞的出口,在一個巨大的天坑裏!


    吳臨水在坑裏呆了好幾天,靠喝泉水,吃野果活了下來。直到遇見下坑采藥的農民,這才獲救。


    至於他從洞裏帶出來的包袱,裏三層外三層包得嚴嚴實實,打開卻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一顆要黃不黃的珠子,在黑暗的地方能發出微小的光芒,隻有蠶豆那麽大,圓滾滾的,質地堅硬,不是他知道的任何一種寶石。


    雖然不知道是個什麽物件,但失憶前當命根子一樣抱在懷裏,失憶後也沒撒手,自然不會丟棄,隨身就帶走了。回家後,發現家裏那麽多珍奇古玩,吳臨水才意識到他們父子可能幹著盜墓的勾當,手裏這玩意,雖不起眼,但多半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不然,一個搞學術的老師哪來那麽多收藏。光靠上課和科研,怕是幹幾輩子也買不起車庫裏的一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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