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臨水等人都是凡胎,平日裏接觸過地位最高的官方人員就是黑白無常這樣的冥使,對高位神了解不多,於是犯無赦花了點時間來解釋。


    地球上的神大致可以分成三類——新神,舊神,外來神。


    最古老的是外來神,沒有人知道他們從何處降臨,為什麽來到地球上。他們非常古老,擁有絕對強大的力量,創造了世間萬物,是一切的起源。這些造物主很神秘,基本沒有文獻記錄過他們,種種傳說都來自於舊神留下的口諭。


    舊神是外來神創造的第一批生命體,力量源於自然,隻要風雨雷電,日月星辰存在,就能不死不滅。這批神的數量不多,曾經扮演過人類守護者的角色。之前提到的天帝帝俊就是七位舊神之首,但舊神已失去王權數千年,一切都因為新神的出現。


    新神,人類文化發展之後,從人民信仰中產生的神。他們依靠信仰的力量生存,信徒越多,能力就越強大。新神的種類非常多,係統也很複雜,基本上神話故事裏的主角,包括希臘神話、北歐神話、印度神話,各種宗教和民間傳中出現的都是新神。


    新神逐漸取代舊神,在人類文明中占有絕對比重。


    很快,一部分新神不滿足隻被人類崇拜,他們渴望更強大的自然之力,於是用計偷走舊神的力量。失去自然庇護的舊神一個接一個涅槃,逐漸消失在曆史的洪流中。


    “據我所知,帝俊最後一次現身是牧野之戰,跟你的祖先並肩作戰過。隻不過失去神力的他,並沒有改變局勢的能力。曆史的車輪不斷向前,商朝的覆滅不避免,帝俊從此消失無蹤,所有人都認為他也涅槃了。”這幾天發生的事,時間點都很湊巧,總和菅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吳臨水身為菅家的後代,不可避免地卷入紛亂的漩渦。


    “那麽他時隔三千多年出現,是正是邪?”吳臨水疑惑地看著不遠處,目光一直停留在被巨石填埋的漩湖:“不救人卻開始掩埋犯罪現場,這位大人物真是好人嗎?”


    “好不好我可不敢說,不過他插手的事,勸你們都別管了。帝俊心思縝密不說還心狠手辣,當年他與親兄弟帝啟同為對等神,兩人平分天地,一個代表天地萬物,一個管理日月星辰,能力和地位都一樣。但帝俊不願與人分享權利,從別人那搶了個傾國傾城的男寵去坑弟弟,最後還把兩人都殺了。”犯無赦跟說書一樣,不斷爆這位上古大神的黑料,表情很精彩。


    不過吳臨水的關注點不在這些神身上,他現在隻有兩個疑惑。第一,妖王的氣息消失了,是逃出封印還是被帝俊消滅了?第二,犯無赦知道這麽多,他到底活了多少歲!


    “你的第二個問題是不是該換換?”用了讀心術的男人一臉無語:“整個鎮子都消失了,你不著急去向,卻關心我的年齡。”


    “你們能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你儂我儂,打情罵俏嗎!”菅元子不想當電燈泡,可眼前還有一大堆爛攤子要解決啊:“魂魄離體太久就不能返魂了,有什麽問題先把人救了再說!”


    一句話提醒了吳臨水,先救姨媽要緊。


    返魂術不難,菅元子一個人就可以操作,但事後安慰是個大難題。姨媽等人醒來後,一開始神智不太清醒,等慢慢緩過來,知道全鎮就剩這幾個人生還,頓時悲從中來,嚎啕大哭。


    “其他人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這麽多人枉死,我會睡不著覺。”看到才改嫁沒多久,又一次失去丈夫的姨媽,吳臨水良心不安到極點。他曾經有那麽好的機會,近距離接近妖王,卻因對方的美色而看呆了,什麽也沒有做。如果他當時幹點什麽,比如偷襲,也許就能把問題解決。或者求求那個家夥,至少讓他把姨爹的靈魂吐出來,別搞得人家夫妻分離。


    剛這麽想,良心立刻跳出來抗議。你的親人可憐該救,全鎮無辜的百姓就不該救了嗎?這麽雙標簡直人渣,我要痛死你!


    被良心折磨得跪倒在地,吳臨水覺得自己都產生幻聽了,還能聽到良心義正詞嚴,正義凜然的指責。由於痛到無法呼吸,隻能抓住犯無赦的褲腿:“你快想想辦法,我這次真的要痛死了。”


    “方園二十裏,除了我們幾個人,感覺不到其他生物的氣息。妖王肯定不在這裏,鎮上的人的屍體也不知道藏在何處。我就算有心複活他們,沒有魂魄和肉身也是心有餘力不足。”事發突然,不是他見死不救,而是能力有限。


    再說他本來就是魔,雖然不至於凶殘無德,也算生性薄涼。能幫則幫,幫不了就算了,不會有多大內疚感。可是吳臨水不同,他被良心約束,稍有不對就痛苦不堪。見不得他這樣,男人做出讓步:“鬼哭狼嚎的做什麽,趕快起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他若肯出手,大約還有挽回的機會。”


    說完撈起痛得抽搐的吳臨水,兩人飛上雲霄。不知飛了多久,雲層之上出現幾個人影。正中間那位有著火焰般的長發,顏色實在很紮眼。


    看那裝扮,估計就是帝俊了。


    犯無赦飛過去,把人放下,朝帝俊恭恭敬敬一鞠躬:“無赦想問陛下,落石鎮的人可還有救。”


    “叫得這麽生分做什麽,這麽多年沒見,也不知道撒個嬌。”近看男人也是張妖孽臉,不過器宇軒昂,周身霸氣側漏,就算長成這樣也是帝王氣十足。至於他旁邊那幾人,容貌也是非凡,一看就不像凡人。天帝朝犯無赦招手,笑了兩聲又說:“你什麽時候這麽愛管閑事了。”


    “妻子的事,不算閑事。”聽了這話,帝俊這才抬眼瞅吳臨水。那是一種審視的眼神,態度卻不明確。


    過了一會,他緩緩開口:“菅家的後人?三千多年前,我教你的先祖十方血印陣,因為隻有你們一族的血液能起到封印作用。為此我還傳授他長生之術,希望他能守護這個封印。他確實也做到了,多年來兢兢業業,保此地平安。不過因為很多原因,如今封印已破,我隻能在世間大亂前把妖王丟到其他空間去。這個法術需要耗費巨大的能量,開啟次元大門已經讓我精疲力盡,哪裏還有讓他吐出靈魂的餘力。這些人肯定是沒救了,求我也沒用。”


    “我雖然是神,也不是萬能的。”用這句話說結束語,聽起來很有道理,但吳臨水的良心一點也沒減輕負擔,反而更痛了。


    可這位天帝雖然看上去和顏悅色,也耐心地解釋著,但語氣中藏著的威嚴不容忽視。那些看似平常的句子中,透著話已至此,識相的人少管閑事的意思。


    妖王被關在其他空間,人間就安全了?事情真的那麽簡單就結束了?上萬人的性命就這樣白白犧牲了,當真一點補救的方法也沒有?堂堂天帝,隻封印一個妖王就精疲力盡到沒有餘力?吳臨水心中還有很多疑問,但不經意間對上天帝的雙眸,居然一個問句也說不出來。那雙眼睛好像在警告他,知道的越少,活得就越久。


    “做好自己的事,尊重別人的事,少操心老天爺的事。人生就這麽簡單,別想得太複雜。”帝俊這麽說,渺小的人類隻能接受。


    可吳臨水不死心,因為心裏還有個疙瘩。如果不是他家先祖掉鏈子,就不會惹出這麽多紕漏,害死這麽多人。那麽,堅持了數千年的菅祖為什麽沒有按時出現,是不能出現還是不願出現,這裏麵到底有什麽陰謀!


    “菅祖還活著嗎?”他直截了當問。


    請神上身靈魂卻被彈出體外,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請到惡神被鳩奪鵲巢,一種是請不到,被回轉的法術力量彈出去。犯無赦說他倒下以後,完全感覺不到軀殼裏有東西,那麽被彈出體外,就是第二種情況了。


    果然,帝俊歎了口氣:“他的靈魂,已經被吃了。”


    “被吃?”這是什麽情況,聽起來很糟糕。


    誰知帝俊雙手一攤,事不關己地說:“我怎麽知道,要不是監測到此處水脈異常,我也不知道封印出了問題。本打算召喚你的先祖問罪,卻隻召回一些稀爛的殘骸,根據上麵殘留的信息,他死得有點慘哦。”


    與神對話比想象中容易,貴為天帝的男人似乎很接地氣,行為舉止也沒有什麽架子,雖然隻是表象,但也能迷惑人。


    見事情沒有轉機,犯無赦立即告辭,帶吳臨水離開。一路上還在嘀咕帝俊這麽和藹可親是怎麽回事,跟他印象裏的完全不一樣,簡直像換了個人,弄得他都害怕了。和男人的疑惑不同,吳臨水更關心這個爛攤子要怎麽收拾。平白無故一個鎮連帶上萬人一起消失,輿論是要炸鍋的,而且會引起恐慌。


    可是接下來該怎麽辦,他一個小人物,真不知道能做什麽。


    自從知道自己是走無常後,他也試圖聯係過地府,希望那邊有解決辦法。奇怪的是,按照之前的召喚方法,無論如何也聯係不上負責他的無常,向地府投請願書也是一去不複返,沒有任何回應。


    作惡的妖王忽然失蹤,本該涅槃的主神從現人間,先祖莫名慘死。總覺得這些事不像看上去那麽簡單。妖王真的如帝俊所說,再次被封印了嗎?那個被囚禁的白發男子,他真的就是妖王?還有那全鎮人的性命,就沒有回轉的餘地了?


    太多的疑問沒有出口,懷著複雜的心情,一行人離開了落石鎮。


    第二天,吳臨水發現關於落石鎮的一切,徹底從人們的記憶中消失了!


    不管是網絡、書籍還是人類的認知中,都不存在落石鎮和漩湖,有人完美地抹殺了這一切。曾經養育了上萬人的小鎮,就這樣平白無故消失在時間的長河中,沒人記得那些受害者,沒人關心他們的去向,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風平浪靜,連痕跡都沒有留下。


    然而吳臨水還是被良心折磨了很多天,一直沒有從這次的打擊中走出來。內疚感比想象中大,良心的折磨也比預期的痛苦得多。他暗自下定決心,下一次絕對不再袖手旁觀,一定要用盡全力去拯救別人。


    剛許下諾言,別人就找上門了。


    “我和朋友玩了牆壁鬼的遊戲以後,他們都死了……”一名女子跪倒在他麵前,泣不成聲:“幫幫我,不然下一個死的可能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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