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廟會”,但已經沒有廟了,這一處古跡早就被改造成了一座學校,就是我與二妮去年還在這裏讀書的地方。


    所以廟會的範圍,就是以這所學校為中心,向外擴散了去,直至二三裏路的半徑,這規模已經相當大了。


    當然,並不是十幾平方公裏範圍內全都是人流,裏麵有學校,有農家院子,有小商鋪,還有小樹林,人們活動的範圍,就在最主要的幾條縱橫的道路上。


    路兩邊各種小攤位,各種吆喝花樣百出,此起彼伏,喜慶著又互相競爭著。


    小商販自然以和氣為生財之道,但並不妨礙他們用圓滑而又狡黠的方式,把對手的客戶競爭過來。


    “煎包,正宗馬村的煎包出鍋了,剛出鍋的熱包子,快來買了……”


    這邊剛叫賣了一聲。


    “包子哎……熱包子……皮薄肉餡多嘞,牛肉抱成團哎,咬一口滿嘴流油嘞,晚了可就沒有嘞……”


    沒等這邊一句吆喝結束,就見對麵立刻精神抖擻的開唱了,那調子拉得真叫九曲回環,不用品嚐,人們就自動留步。


    “好!”


    “吆喝的好!”


    行人頓時鼓掌喝彩,便紛紛解囊,你三個我五個的買了,雙手倒騰著用黃紙包裹著的熱包子,一邊繼續前行,一邊吃得嘴裏流油。


    一陣熱鬧過去,勝利者得意洋洋,卻沒注意對麵也暗笑不已,在那裏數錢呢。


    路上人流擁擠,吆喝的好,給你鼓掌就算了,可沒必要非要買你的包子,路這邊的馬村煎包十分有名,也一樣好吃。


    誰說,小商小販沒有大智慧?誰說,鄉裏人就沒有做好一件事的靈慧?


    二妮眼睛看得都亮了,並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喂,喂,口水都吞下去了哦!”


    二妮聽到某個壞蛋的笑聲,心裏恨得牙癢癢,轉過頭去就準備瞪他一眼,不料一股香氣到了嘴邊,壞人正笑嘻嘻的用一隻手托著幾個熱乎乎的包子送了過來。


    “哼!”


    二妮又咽了一次口水,老實不客氣的把包子接了過來,嘴裏沒好氣,心中可就滿意極了,於是美眸中蓄滿了笑意。


    我倆一路逛一路向著廟會中心緩緩挪動,人太多了,耳中聲音吵雜,卻一點都不令人厭煩。


    遇到好吃的,我便買來,兩人品嚐一下。


    可惜囊中羞澀,要不是奶奶經常偷給我點零花錢,終於攢了一些,兩人可就隻能幹看著了,就這樣,我也隻能自己少吃一點,笑嘻嘻逗二妮開心。


    某一刻,二妮終於發現了問題,眼睛一轉便明白了緣由,但也不說破,而是小手一舉:“你咬一口嚐嚐,我一個人可吃不完。”


    相視一笑,沒有談情,卻又勝過無數,一股溫暖與柔意自然開始蕩漾。


    再走近一些,便聽到了戲園子裏傳來的陣陣樂器伴奏聲,裏麵隨著鑼鼓的節點,是一個老生在唱,每到一個精彩的地方,便是一陣掌聲與喝彩聲。


    “好!”


    我倆看去,便見戲園子外,一個樹杈上騎坐著一個老頭,因為聽到精彩的地方放聲大讚,雙手一抬又要鼓掌,但一個身子不穩,差一點就坐不住了,於是手忙腳亂一陣忙活,才重新穩了下來。


    頓時,下麵很多人發出一陣哄笑。


    老人如小孩,性情淳樸簡單,身體又好,靈活矯健處其實不下於四體不勤的年輕人。


    繼續前行,又是一陣鑼鼓喧天,並伴著嗩呐、笛子、五弦琴。


    這一處並非專業的戲班子,所以是各種樂器大雜燴,節奏上也無法統一演複雜的曲子,便不斷重複幾個簡單的節奏。


    即便如此,一樣掩不住大家的熱情與虔誠。


    這就是祈雨、拜龍王爺這一夥了,祭壇便設在學校那一株大柏樹前,這裏原本正是那座神廟做法事的地方。


    今年不算大旱,至少地裏的深井裏麵有水,可以用柴油機發電,帶動水泵抽水澆地,因此人們的熱情多過惶恐。


    但是,大家的虔誠依舊,這個季節沒大旱,得罪了龍王爺,反而給你連降暴雨,淹了你的房子與莊稼,也不是不可能。


    不虔誠不行,龍王一怒,赤地千裏或水漫金山的事,誰敢保證,大家來求個風調雨順的,又不是來得罪各路神仙的。


    今年算是偏旱,又逢上傳統,便有了這一場祈雨盛會,當然,如果是不幹不濕,祈雨詞便換成了拜祭龍王爺為主。


    我倆走近,發現領頭的是一位老婆子,正在一個供桌前又唱又跳,瘋瘋癲癲,一如當初的神婆子,的確,這種活動,便是這類人發揮的舞台。


    供桌上麵奉的三牲分別是豬頭、羊頭、牛頭,這可是大三牲了,看來大家捐助的香火費用不少。


    要知道,一般小型法事活動,能有鯉魚、公雞、豬頭這種小三牲就很不錯了。


    因為有鯉魚跳龍門的緣故,魚也是可以化龍的,或者說魚也是龍王爺的子民,因此用這種貢品,或許有這個因素。


    供桌上還焚著十分粗的兩炷香,離得遠遠的都能感覺到香火鼎盛。


    人流自動分為兩排,中間留了一個祭拜的通道,便有源源不斷的鄉民走上前去開始跪拜祈禱。


    前麵的人還好說,地上有蒲團準備,後麵的就隻能跪在泥土地上了,但並沒人介意這一點,從開始準備上前,到拜完離開,都是一臉虔誠與莊重,儀式感很足。


    “快看,龍王爺是白色的。”


    二妮眼神很好,早就看清了被供奉的神靈,於是一扯我的胳膊便道。


    “嗯!”


    我早就看到了龍王爺的真容。


    七寸左右的長度,全身雪白,身子有氣無力的蜷縮著,軟趴趴的一動不動,明明白白一條小白蛇,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樣子。


    當然,在這裏它是龍王爺,正在受千百人的拜祭,享受香火以及供奉的三牲。


    蛇在傳統中也被稱為小龍,把一條小白蛇當做龍王爺,也可以理解,往年尋不到白蛇,也有時候用青蛇代替的。


    白蛇難尋,因為傳說中白蛇有靈性,而且特別罕見。


    “不是快死了吧?”


    我不知道龍王爺的愛好,但覺得這個小家夥一定不會喜歡這種煙熏火燎滋味,也不會對大家的拜祭感興趣,更不願意被太陽暴曬著。


    說不定胃口好的時候,會對羊肉、豬肉、牛肉感興趣,但很明顯這個隻是拿來讓它聞的,而不是讓它吃的。


    “可憐的小家夥,還不知被捕捉到幾天了呢,被折騰掉半條命了吧,等這場法事做完,人們自然會消散,而小東西就隻能自生自滅了。”


    我心中一股憐憫之情,難以抑製,卻不知如何是好。


    “咦,我怎麽覺得龍王爺動了一下?它在看我們嘢!”


    耳邊一麻,一股香風,二妮湊到我耳旁小聲說到。


    ……


    ……


    作者:


    大量篇幅來寫,因為很重要很重要,否則後麵就會有讀者罵安排人家出場的規格不夠了。


    另外,這些風土民情,知道的人越來越少了,用心看下去,也是一種趣味。


    大家喜歡的元素,後麵都會有,正如心急吃不得熱豆腐,越好的東西越要耐心,等著慢慢品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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