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鄧玘不解地詢問,宛若被人戳到痛處一般,玄默的神色為之黯然,幽幽地說道:“鄧總兵,你有所不知,朝廷不僅調來了曹文詔,還有禦史劉令譽,來按察河南。◢隨◢夢◢小◢.lā”


    刹那間,鄧玘的神色為之一凝,也變得黯然起來,默然不語,沒有繼續追問,心裏卻是了然於胸,難怪玄大人神色這麽複雜,這麽難看。


    很顯然,在這個節骨眼上,皇上又派來了禦史劉令譽,這根本就是懷疑河南諸將與官員的辦事能力,是否存有二心,皇帝猜忌的毛病又犯了。


    前有內侍太監陳大奎、閻思印、謝文舉與孫茂霖為監軍,監督諸將,現在又弄來這麽一個劉令譽,即便一個人的脾氣再好,也會被皇上弄得十分鬱悶。


    畢竟,一再的不被信任,有人在側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即便心再大,也會憋悶非常,感覺壓抑。


    何況,那些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全都是蠅營狗苟之輩,個人私利遠比大局重要。


    而且,其中還有最為關鍵的一點,作為統領諸將的曹文詔,素來與劉令譽不合,派這麽一個人來按察,不等於火燒澆油,給人上眼藥嗎?


    一想到這些,鄧玘的心裏就很沉重,眉頭皺的愈深,滿臉的擔憂之色,不禁看向玄默,詢問道:“大人,現在正處於關鍵的時候,各路亂匪剛剛得到鎮壓,局勢有所緩和,要是曹總兵被撤離的話,咱們的計劃很有可能功虧一簣,付諸流水,你可要想一個辦法,提前做好準備啊。”


    “哎......”玄默無奈地長歎一聲,有一些有氣無力的說道:“鄧總兵,我怎麽會不知道呢?如今現在這個時候,局勢剛剛有所緩和,得到控製,山西的亂匪幾乎全靠曹文詔和曹變蛟叔侄倆鎮壓,方能威懾住群賊。”


    “如果曹總兵有什麽變動,山西的東南區域沒有一個得力的悍將坐鎮與威懾,剛剛有所緩和的局勢肯定將會再次緊張起來,亂匪可以毫無忌憚的穿梭於山西與河南之間,來往於山西的澤州與河南的章德府、衛輝府以及懷慶府。”


    “而且,現在已經是六月份,雖還是夏天,但離冬天還能有多久。一旦拖得久了,咱們剛將亂匪堵在章德府與衛輝府,澤州那邊再沒有一個有力的武將駐守,亂匪隨時都可以從山西迂回,再次進入懷慶府,從而南渡黃河。”


    玄默越說,話語裏的那股牢騷與埋怨的味道就越濃鬱,幾乎都要憤怒地喊出,但最後隻能強壓怒火,頹廢地說了一句:“我又能怎麽辦呢?”


    鄧玘默然了,心裏也是一股無力感,也明白玄默的難處,無論是那些擔任監軍的太監,亦或是劉令譽,都是皇上的耳目,負責監視他們這些文官武將,誰又能改變什麽呢?


    如果上奏折,表達抵觸的意思,隻會適得其反,反而加重皇帝的猜忌之心。


    最終,還是沒有任何的結果和解決之道,鄧玘無奈地離去,唯有連連的歎息才能表明他耐心的無助。


    玄默依舊坐在那裏,沒有再處理公文,而是直直地看向前方,鄧玘離去的方向,漆黑的眸子泛著幽幽之光,閃爍不定,似乎在下著什麽決定,有一些猶豫不決。


    幾天之後,李自成率領的起義軍混合部隊宛若喪家之犬,在衛輝府境內逃竄,整個大軍狼狽不堪,剛剛有所緩和的士氣再次跌落穀底。


    輝縣以北,鴨子口附近,大軍暫時休整著,而李自成與一幹首領盤坐於一處林蔭之下,在酷熱的高溫中,分析著局勢,各種牢騷之言不斷,氣氛是那麽的頹廢而低落。


    “瑪德,這些官軍都瘋了嗎?這些日子以來,不要命地瘋狂追殺咱們,一點喘息的機會都不帶給得。再這樣下去,咱們非得全都交代這衛輝府。”


    “看來,咱們之前斬殺了馬鳳儀,確實惹惱了玄默等人,使得他們開始瘋狂的報複咱們。再這樣下去絕對不行,必須想一個好的辦法,能夠暫避官軍的鋒芒,方能保存實力。”


    “艸,這些朝廷的狗腿子跟長了狗鼻子一般,總是能夠發現咱們的行蹤,提前察覺到咱們的行軍路線,不僅前有堵截,後還有追兵,要想與高首領他們會合,將會千難萬難。”


    ......


    一陣牢騷過後,滿天星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看向李自成,出頭說道:“好了,好了,都別發牢騷了,咱們聚集在這裏,為的就是希望能夠商量出一個對策來,先讓李闖將說一下,看看咱們該怎麽辦,才能暫避困境,渡過現在的難關?”


    隱隱之間,不難發現,眾首領形成了兩個派係,其中一個自然以李自成為首,另一方更是以滿天星馬首是瞻,與李自成相對持的局麵。


    很顯然,兩個派係涇渭分明,相對而坐。


    一時間,隨著滿天星的話語回蕩在周遭,漸漸安靜了下來,滿天星更是一副分庭抗禮的架勢,自信的望著李自成,朗聲說道:“李兄弟,盟主去世將近一個月,雖然知道這個消息的不過是咱們這些高層。但是,根本隱瞞不了多久。一旦消息泄露出去,一定會給各路起義軍一個沉重的打擊。”


    “滿天星,你說的不錯,關於這件事情,在善陽山之時,李兄弟早已提起過。”


    邢紅狼就坐在李自成的一旁,所屬陣營不言自明,說話之時,眉頭微皺了一下,轉瞬即逝,隨即繼續說道:“誠如李兄弟所分析的那般,要想降低盟主去世對各路起義軍的影響,唯有將各路起義軍的首領召集在一起,溝通一下,方能將影響降到最低。”


    邢紅狼的話音剛落,滿天星身旁的一個首領緊跟著也說道:“邢首領,關於這一點,大家的心裏都很清楚,跟明鏡似的。可是,現在的問題是,咱們前有追兵,後有堵截,根本無法跳脫出衛輝府,進入章德府,與高首領他們會合。”


    自始至終,李自成都是沉默不語,麵露思索之色,似乎是在認真的傾聽大家之言,又像是想著什麽事情,這個人顯得十分平靜與鎮定。


    “好了,好了,不要再吵了,再這樣爭執下去,能有什麽結果?能解決事情嗎?”


    滿天星再次發話了,頗有眾人大哥大的架勢,製止了還想繼續出言爭執的幾位首領,話鋒再次一轉,意味深長地說道:“還是讓李兄弟說說吧,談談看法。”


    似乎感受到了眾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自己的身上,亦或是一直都在認真傾聽眾人的談話,滿天星的話音剛落,眾人剛一望來,李自成輕咳兩聲,清脆的聲音響起。


    “嗯,好,既然各位首領給麵子,我李自成也不好繼續推遲。”


    李自成語氣一滯,看了滿天星一眼,並未理會對方,眸子中閃過一絲嘲諷之色,瞬間就恢複了正常,略微沉吟了一下,就接著剛剛的話語繼續侃侃而談,洋洋灑灑之間,盡顯自信的氣質。


    “各位首領,以目前的形勢來看,咱們的處境確實處於危急之中,官軍的諸多名將幾乎全都雲集到了懷慶府與衛輝府,緊緊是總兵就有五六個。要想正麵對抗,無異於自尋死路。”


    “但是,凡事總有兩麵性,有弊的一麵,就會有利的一麵。雖然曹文詔率軍進入了河南,與左良玉、鄧玘等人圍追堵截咱們。如此一來,從另一方麵說,就等同於給了咱們可趁之機。”


    “什麽可趁之機?”滿天星神情一擰,插嘴問了一句,引得李自成這一方之人有一些不滿,但還是被李自成製止了,沒有發作,針鋒相對。


    “很簡單,既然曹文詔兵出山西,短時間之內,澤州就出現了相對駐防真空,缺少一個有力的悍將把守。這樣的話,咱們完全可以改變行軍路線,北越太行山,進入澤州,然後東進,在章德府與高首領會合。”


    李自成停頓了一下,目光掃視眾人,徐徐說道:“所以,以目前的形勢與咱們的情況來看,咱們無非隻有兩條路可走,方能與高首領、老回回他們會合。”


    聞聽此言,眾人為之一愣,麵露不解之色,滿天星陣營的一個首領更是直接問道:“不對啊,李闖將,根據你之前的分析,明明就是一條路,怎麽就變成了兩天路了呢?”


    很顯然,李自成早有預料,知道會有人詢問,也在等著人發問。


    “江首領,你誤會了,確實有兩天路。”李自成淡然一笑,回答的非常肯定,又進一步地說道:“想必各位都已知道,其中的一條路就是北上,越過太行上,繞道澤州與潞安府,與張獻忠、羅汝才等人會合,從而繼續東進,在章德府與高首領他們會合,這我就不多說了。”


    眾人聽得頻頻點頭,很顯然,他們已經認同了李自成的說法與提議,隻待後麵的一條路在哪裏。


    “至於第二條路,相對而言,要安全得多,避免了官軍的追殺。但是,卻是困難重重,艱難險阻,隨時都有可能麵臨缺少糧草的境況。”


    “李闖將,你就不要打啞謎了,還是直接第二條路在哪裏吧?”


    又是滿天星陣營的一個首領,有一些不耐煩的打斷了李自成的講述,而後者不以為意,並不惱怒,繼續自己的言語。


    “第二條路近在眼前,那就是直接進入太行山,沿著山脈一路往東北方向走,穿梭於深山與老林之中,走出衛輝府境內的太行山,從章德府境內的太行山出來,與高首領他們會合。”


    李自成停止的講述,鎮定自若的看著眾人,留給他們足夠的時間,消化自己所講的一起。


    這一刻,所有人都默然了,每個人的心裏都很清楚,在自己一方、式微的情況下,要想保全實力,唯有這兩條路。


    當然,眾首領也知道兩條路的利與弊,第一條路雖然不必跋山涉水,但也是披荊斬棘,隨時都有可能麵臨朝廷的重兵圍剿,再次陷入危險的境地。


    至於第二條路,正如李自成所講,非常的安全,不必擔心官軍的追殺與圍剿。但是,太行山多深山老林,溝壑重重,難以攀爬,行軍的速度肯定極慢!


    樹林還好說,一旦遇到懸崖峭壁,就隻能繞道而行,不僅困難重重,艱難險阻,還有隨時麵臨缺糧草的可能。


    最為關鍵的是,人可以攀爬懸崖峭壁,但戰馬卻不行啊。戰馬可是每個起義軍的立足根本,保命所在,怎麽可能丟棄呢?


    “李闖將,我想好了,我準備選擇第一條路,直接跨過太行上,領兵進入山西,與過天星他們會合,從而一起前往潞安府,與張獻忠他們回合之後,再東進章德府。”


    滿天星這麽一說,頓時提醒了他那一陣營的眾首領,李自成這邊的人也有一些意動,一旦分兵的話,無論是誰,實力都會大幅度削弱。


    現在卻不同了,滿天星提醒了眾人,過天星所部就在澤州,隻要與他們會合,兵力的問題就不足為慮了。


    即便是麵臨官軍的圍追堵截,也能從容應對,一路向北,進一步與張獻忠他們會合。到時候,聲勢肯定再上一個台階!


    所以,不出意外,滿天星旁邊的眾人紛紛附和,表達同樣的意思。


    “對對,我也選擇第一條路。”


    “李闖將,不好意思了,我就雖滿天星一起北上算了。”


    “李兄弟,你看,老哥這老胳膊老腿,經不起跋山涉水,就不走第二條路了。”


    ......


    宛若是在聽天籟之音,滿天星笑得很甜,笑眯眯的,臉上滿是得意之色,從之前的隻言片語之中,本能地以為,李自成更傾向於第二條路。


    “喂,你們這是什麽意思?李兄弟還沒有表態呢,你們怎麽會知道李兄弟走第二條路,而不是第一條?”八金剛怒目圓睜,氣衝衝的看著那些人,很是不忿,剛想還說什麽,卻被李自成阻止了。


    “八金剛,不必如此,各位首領說的不錯,我確實有走第二條路的意思,不必動怒。”


    “可是...可是...他們也太氣......”


    八金剛氣憤的吐出幾個字,最終還是住嘴了,生生咽回了後麵的話語。


    與此同時,以滿天星為首的等人暗暗長舒一口氣,僵硬的神情盡管有一些放緩,但依舊有一些不自然,隻是尷尬的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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