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裏同樣歡聲笑語,分兩邊落座,一邊是上了年歲各府裏的太夫人,圍繞簇擁著萬首*的夫人,一座紫檀木鼻風後是眾位夫人,由萬首輔的幾位兒媳作陪。


    萬首輔的兩嫡子四庶子都已經成家。憑著父萌在朝堂上為官,雖然官職不高,但因其父是當朝首輔,他們還是很有有待的,隻是隨著萬首輔致仕臨近,他們以後的仕途靠得便是自己了。


    正在閑談歡笑時,一名穿著官甲頭戴珠翠的丫頭走近萬夫人,在她耳邊悄聲交代了兩句,丁府太夫人眉頭一簇,便見萬夫人神色有幾分驚愕“她是如此吩咐的?如今在何處?”


    “回主人的話,在梅林,說是打算看看江南的青年才俊,讓您不必迎接。”


    ”這怎麽能成?”


    萬夫人打算起身,一旦驚動了所有人,定會惹她不悅,她能來萬梅別院,已經是難得之事。萬夫人示意丫頭去通知大兒媳婦,笑著解釋:“是一位老友貴客,喜歡賞梅,先去了梅林。”


    眾人應了幾句,太夫人抿了。茶水,她耳朵靈,聽見丫頭說了太妃看來是信陽王太妃到了。萬家好大的臉麵,能情動太妃親臨,旁邊在周府見過一麵的李太夫人,向太夫人笑道:“你府上六丫兒看著出挑了些,這年歲的小姐,一天不見越發的長得好了。”


    太夫人謙和的笑笑“她不過看著幹淨些,趕不上京城幾位名媛。”


    李太夫人輕輕歎息“可惜了。”


    太夫人微皺,李家有合適丁柔的?李太夫人撚著鬆子,她也不信早死之人還能活著,但總是一分的慰藉。


    梅林中,丁柔收回手腕,向後退了一步,眼前的老婦人穿著鬆huā色素布棉袍,寬袖散腰肩頭搭著暗紅鬥篷,huā白的發髻一絲不亂,一根玉簪插住發髻,五十多年紀,除了眼角眉梢有皺紋外,別處並不見任何痕跡,臉上的肌膚也不似太夫人那般的白,呈現出麥色,一雙曆盡滄桑平靜的眼眸泛著一絲的善意,從五官上看她年輕時即便不是絕色美人,但也堪稱俊俏的佳人。


    方才被她握住,丁柔感覺出她手上的厚繭子,不是做針線女紅弄出的,而是握刀劍。她身上的氣勢雖然平和,但丁柔卻感到了一分殺伐果斷的淩厲,久居上位者的氣勢,不是說收斂就能掩藏得住的。


    丁柔又退後小半步,細細想來她的容貌似曾相識,同信陽王齊恒有幾分相像年齡,氣勢,做派,以及手上的繭子,她的身份呼之欲出,丁柔是沒見過信陽王太妃,但不是沒見過就可錯認的,細節決定成敗,世間夫人鮮少有信陽王太妃的氣勢。


    ”我姓木。”


    “木夫人安。”


    既然她不想揭穿身份,丁柔也不會自找麻煩,順勢屈膝:“木夫人。”她到也沒騙自己信陽王太妃據說是姓木的,但名字卻鮮少有人知道。


    在她麵前低眉順目的尚未及笄的少女,她怕是瞧出了自己的身份。


    木夫人道:“陪我走走可好?”


    如果不出言留住她的話,她一定會找個借口溜走,她不想也不願靠近她,木夫人轉身向梅林深處走去丁柔思索了一會,信陽王府層次太高了,她高攀不上。


    “跟上。”


    平淡的語氣卻露出一絲隱現的乞求,丁柔心一軟木夫人在透過自己看誰吧,也許自己長得比較像她的故人又被人當成了替身,丁柔笑著應道:“是。”


    快走幾步,跟在木夫人後麵一步的距離,斂眉垂頭看著雪地上她走過的腳印,見到傳說中一直想見的信陽王太妃,丁柔一直以為她會很〖興〗奮,可是今日碰見了,丁柔卻感覺一絲的憂傷,提不起說話的興趣。


    她是被穿越者教導出來的傑出女性,有玉麵閻羅的稱號,對大秦朝局有著莫大的影響力,是皇上最信任之人,據說皇上稱呼她為妹妹。


    可這一切的榮光都改變不了她尷尬的出身,改變不了她三十喪夫,遺父女死於戰火,四十喪子。再傑出堅強的女性都難以承受這種痛苦,她撫養大了孫子,繼續為大秦北疆的屏障,丁柔相信在太祖皇後裏斯前,會告訴他們不僅得防範蒙古人,還有鞋子。文熙皇帝漸老,儲君之位懸而未決,她隻能回到京城,


    木夫人停下冉步,突然回身看向丁柔,直言道:“方才你說的話,我聽見了。”


    “嗯?”


    丁柔眨眨眼“是同我三姐姐的爭執?”


    “大秦的弊政不能成為他叛國的借口,這句話道盡了一切。”


    她聽了很久?丁柔垂著的下頜被抬起,下意識想要反擊,卻見木夫人含笑的眼眸,籠在袖口中的拳頭攥緊,她不習慣同人如此的接近。


    ”丁家六小姐丁柔!”


    “嗯。”


    丁柔一動不動,微微仰著臉,木夫人的身高在女人中算是高的,丁柔身量不足,比她矮上不少,同木夫人對望,丁柔輕聲說道:“我是庶女。”


    信陽王太妃出了名的不喜歡庶女,還是先說明白的好,見她痛苦般的闔眼,丁柔心咯噔一下,難道有隱情?不會,狗血的事情不可能落在她身上,丁柔笑道:“一人的品性並不是由出身決定的,誠然嫡出會得到更好的教養,但焉知庶出不能出人才呢?”木夫人再睜開眼時,即便丁柔也瞧不出任何的波動,手指劃過丁柔的眉毛和眼睛,丁柔感覺她微涼的指尖,碰觸到睫毛時,丁柔閉上了眼睛”逝者已矣,您請節哀順變。”


    等丁柔再睜開眼睛時,木夫人不見了,向四周看了看,不說別的就是信陽王太妃這身來無影去無蹤的功夫夠嚇人的,辨識了來時的方向,丁柔扣了扣大髦,向回走去,木夫人手扶著梅樹,眼睜睜的看著丁柔離去,逝者已矣,她豈能活過來?重重的歎了口氣,想要離開時,卻見遠處的丁柔在一株梅樹下停了下來,翹著腳尖攀著梅枝,她方才多一句話都不願同自己說,從細微處便推斷出她的身份,心細如發聰敏過人以為會像她,像她師傅,沒成想也有童趣之時,唇邊露出會心的微笑,她有多久不曾笑過了。


    木夫人眼睛睜大“恒兒。”


    在丁柔身邊突然出現的人是齊恒,他何時會幫小姐下梅枝?能感到丁柔躲閃回避之意,她是從心底不想惹上信陽王府,可她同樣看到齊恒在用梅枝敲丁柔的腦袋,梅huāhuā瓣零落,一陣寒風卷起huā瓣,飄散在他們身邊,


    “你太過分了。”


    “怎麽?”


    丁柔蹲下身子,肩頭微微顫抖,齊恒走上前”喂,你別哭啊,大不了我再給你折一枝好了。”


    “我要最高的那枝。”


    “哪個?”


    齊恒仰頭看向梅樹時,半天聽不見聲音,問道:“到底是哪枝?”


    急促的踩雪腳步聲遠去,齊恒再回頭時,就看見丁柔袍子的一角,他是洪水猛獸嗎?至於躲得如此徹底嗎?腳步聲從身後響起,齊恒機警的回頭“祖母。”


    “您怎麽會來萬梅別院?”


    齊恒在信陽王太妃麵前一向很老實,被祖母雖然疼他,但隻要他做錯了事,或者讀書練武不認真,板子是真打,兒時多少次被打得辟屁股開huā?他怨恨過祖母,可他親臨疆場之後,才知道祖母的嚴格要求全是為了他。


    “我以為她會扔你個雪團,沒想到她跑掉了。”


    “扔雪團?扔我?”


    齊恒笑道:“不是我說,京城裏的小姐就沒那般大膽的,連李思妹妹都變了文靜了些。”


    信陽王太妃眸光一閃,搖頭道:“不,她雪團扔得很準,不想同你牽涉上,你才躲過一劫,指不定她心裏怎麽惱恨你。”


    丁柔扔丁敏的雪團,她印象太深了些,被孫子攙扶著向別院走,齊恒不信的笑笑“她是丁家六小姐,您看她那雙眼睛是不是像”


    “恒兒。”


    齊恒停了一瞬“父親最大的憾事,一輩子放不下的就是”


    “齊恒。”


    信陽王太妃厲色喝止,、。她不是,不是。這事不許再提。”


    齊恒停了半晌,才道:“是。”


    信陽王太妃拍了拍齊恒的手臂“我從來沒責怪過你父親,是你父親放不下這個結。


    “嗯。”


    陪著太妃走出梅林,齊恒突然道:“對了祖母,沁園春長沙上半闕出現了。”


    “是誰?”


    “出自丁家三小姐之口,太祖皇後當年的手劄看來在丁家是有有一些的。”


    “當時的手稿並未全部燒毀,丁家有功之臣。”


    齊恒問道:“我命人取回來?”


    “不必了,手劄留待有緣人。”


    走到閣樓前時,屋子裏湧出一眾夫人小姐,紛紛福身:“恭請信陽王太妃大安。”


    早一步回來的丁柔站在不起眼的角落裏,四周是身份相同的庶女,斂眉請安,眼角都不帶抬起的,太妃握緊了齊恒的手,麵色如常的道:“快請起,是我叨擾了。”


    一品誥命萬夫人簇擁著太妃進門,就算是丁府太夫人和大太太也離著太妃有不近的距離,身份地位相差懸殊,丁柔起身後慶幸她早回來一步,信陽王府不是她能想的。


    以夜的惡趣味,太妃的身世,很有趣的,太妃的名字能猜出來不?


    望天很容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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