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緩緩放下車簾,阻斷了尹承善的眸光,丁惠喃喃問道: “為何麽陛下要廷杖他,六妹妹,他沒做錯,你所為的圓滿指得是什麽?”


    “陛下廷杖他,打出了他的傲骨,打出了他的名望,此廷杖非彼廷杖。”丁柔眸子裏閃過笑意“他不挨一頓板子,是人都在宮門口吟唱秦風無衣,鬧得皇上不得安寧。”


    “不是皇上厭棄他,才打了他廷杖。”


    皇上在熬鷹,即是成全他,也是給他個警告教訓,尹承善這點小心思瞞不過英明神武的文熙帝,丁柔讓馬車回轉丁府,輕聲說:“同時也給跪宮門的禦史朝臣一個交代,表明立場態度,此事到此為止,誰再想掀起風浪來,就不是廷杖了。”


    “安國夫人?”


    “皇上會召見安國夫人。”


    “什麽時候?”


    “不是現在,衙門裏不還有狀告安國夫人亂殺無辜的人嗎?皇上會受理,但他們的結果……,怕是很慘吧。”


    文熙帝正有一股子火氣沒地方出,不能對背後興風作浪的兒子如何,告狀的來的正好,此事過後再也無人敢以枉殺狀告安國夫人,弱肉強食哪都一樣。


    丁柔一路上告訴丁惠將來麵對什麽。她該如何說”二姐姐,你記得千萬不能著急,沉著,沉著。”


    “嗯。”


    丁惠手心裏滿是冷汗,說不怕是假話但看見貞姐兒,又看過尹承善,她不能再退了。如果她再不爭氣的話,丁柔也不會再幫著她了。


    回到丁府後,丁柔丁惠分開,丁柔去了丁老太爺的書房,將所見的講述了一遍,丁老太爺雖然沒親眼見到,但從丁柔的複述中,也有了幾分激動臉上帶有幾許後悔“尹承善我當時真應該收下他。”


    丁老太爺異常懊悔“白白讓他占了便宜,麒麟兒難尋。”


    丁柔抿嘴輕笑,他不做師叔的,丁老太爺道:“六丫兒給我磨墨。”


    “嗯。”丁柔一手攬住寬袖,一手默墨,丁柔心很靜,手上也不顫,丁老太爺提筆半天沒落筆抬眼看著身側的豆蔻少女,一襲八成新湖水藍斜襟夾襖,下穿一條百褶*裙,腰中係著配飾等小物件,盤起的發髻上插著一隻白玉蘭huā簪頭的簪子,眉眼清秀,肌膚白淨,五官雖然說不上精致,但卻長了一雙美麗的眸子。


    丁老太爺鮮少盯著丁柔看,今日“六丫兒的眼睛像一個人。”


    丁柔手微一頓淡笑道:“像姨娘吧。”


    柳氏隻有眼睛最像太祖皇後,但因她為奴為妾,氣質溫婉,很難將她同太祖皇後聯係起來,至於木太妃,丁柔看過太祖帝後的畫像,深深感覺木太妃一定是基因突變同生身父母都不像,但丁柔卻不一樣,許都是穿越者的原因,她的眼睛,她的氣質同太祖皇後極為相合,丁柔主動提出像柳氏,丁老太爺道:“形似而神不似。”


    丁柔放了一半的心,看出丁老太爺沒往旁的地方想”祖父,不寫書信?”


    她墨都磨好了不見他動筆,丁老太爺起身,讓開位置:“我說,你寫。”


    “啊。”丁柔有時會給他代筆但大多是小事或者府裏的事兒“您不是要寫給尹探huā的師傅?”


    知己的信箋不應當親自寫?丁老太爺在屋子裏踱步方才臉上的遺憾後悔盡去,轉為爽朗的大笑:“誰說我寫個他?老東西正得意著呢,我偏不讓他得意。”


    丁老太爺身子拔高了一分,滿是笑意的看著丁柔,丁柔垂下了腦袋,心跳有些快,他是寫給尹承善?


    “你祖父我曾是燕京學院的老師,尹承善我沒教過,但他他是燕京學院的學生,我給他去封勉勵的書信,誰敢有異議?”


    丁老太爺笑意更濃了一分,尤其是見丁柔難得一見的露出一絲的局促“不收他做徒弟真光真是我……”


    “祖父。”丁柔臉上嬌嗔一閃而逝,很快恢複了平靜,她學不來閨閣小姐裝糊塗,學不來她們裝羞澀,更學不來他們明明知道卻敢說,如果不將想法說出來,誰又能了解?


    “他本來是探huā郎,是陛下看重的青年才俊,今日廷杖後,才名更顯,我記得祖父說過,若想要揚名立萬,一是天牢走一趟,二是受廷杖之刑,他父親是當朝大學士,同樣書香門第,家學淵源,以前他因庶出耽擱了些,他如今今非昔比,相中他的人怕是極多。”


    多少好人家肯以嫡女下嫁,丁老太爺笑容僵在臉上,丁柔笑盈盈道:“您不必為我可惜,我從未覺得比旁人差什麽,尹探huā再好,他總是尹大學士的兒子,總是一團亂的。


    丁老太爺重重的歎了口氣,對丁柔的婚事有些為難,嫁得低了可惜了她注分蕙質蘭心,嫁高了名門望族當家麽不會要*女,


    尹承善是合適,但如丁柔所言,他那位嫡母,那位生母,尹府上下也夠愁人的。


    丁柔打算起身,丁老太爺按住了她肩頭“你代我寫書信給他。”


    “祖父。”


    “聽話。”


    丁柔抿了抿嘴唇,提起毛筆道:“請祖父說。”


    丁老太爺醇厚的聲音在書房響起,勉勵他再接再厲,勸解他戒驕戒躁丁老太爺說得很淩亂,想起一句說一句,丁柔不能照搬,唯有轉化為她的意思,寫在宣紙上。


    丁老太爺站在窗口,凝望著院子裏丁柔灑下huā種子的地方“寫一首詩詞綴在其後。”


    丁柔想了想,莫道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知君。


    寫下了最後一筆,吹幹了墨跡,丁柔拔給丁老太爺看“您看成嗎?用不用我再謄寫一遍?”“你寫得很好,詩也用得好。”丁老太爺對丁柔太滿意了,她竟然選了這首詩詞,知己“知己好啊。”


    丁柔淡淡一笑,將信箋放好,丁老太爺在信封上用印,並命人送去尹府上。丁柔如常的收拾筆墨紙硯,丁老太爺搖了搖頭,是不指望她再露出局促了。


    ”二丫頭如何?”


    “孫女以為,二姐姐會給祖父個驚喜,她是想通了。”


    丁老太爺點點頭,外麵有人回話:“六小姐有您的信箋。”


    “你去吧。”


    “是。”


    丁柔彎了彎膝蓋,走出書房,丁老太爺搖頭歎息,珍珠同魚目你可分得清楚?


    丁柔回到自己的屋裏,嵐心迎上來說:“方才三小姐來過,說是李思小姐下了帖子。”


    “她還說什麽了?”丁柔看出嵐心的猶豫,坐下後拆開錢昭送來的書信,裏麵是錢老爺親筆所寫,給了許多的資料,並對丁柔表示感謝,不是她提醒,錢家怕是有大難,經過這麽一鬧,軍需會被重提,錢家借著孫家脫身了。


    信的末尾寫錢晴下月成親,下嫁管事,並不不是招婿入贅。丁柔嘴角彎起,錢老爺是個很聰明的讓人呢,下嫁同招贅是兩個概念,雖然實際上差不多,但給了錢晴的丈夫臉麵,贅婿,在大秦太傷人了。


    ”六小姐,您有沒有聽?”


    “哦。”丁柔這才對丁敏表示關心,嵐心說:“三小姐埋怨您獨自外出,沒同她一起去看尹公子。”


    丁柔揉了揉額頭“隨她。”


    倦意上湧,最近幾日她太累了,躺在**,丁柔腦子裏還模擬著丁惠的事情,仔細盤算有沒有遺漏之處,既然她插手,事情得做的圓滿些,她腦袋枕著手臂,你被廷杖得名,我我打了渣男,照樣讓旁人好,名和利……,全要了。


    廷杖後尹承善回尹府養傷,看著傷勢很重,但刑廷杖之人得了上麵的暗示,下手很有分寸,傷及皮肉而不動筋骨,以尹承善的身體素質養個半月準好,還不帶留下傷疤的。


    自從他回府後,尹府裏就沒消停過,登門的人不少,而且都是來看望尹承善的,讓尹府當家夫人吳氏很內傷,除了背地裏罵自己的兒子不爭氣之外,她此時麵上不敢虧待尹承善,隻是說幾句風涼話,讓他生母立規矩伺候著出氣。


    在大秦除了嫡妻為妾室請封之外,妾室就別想得到誥命。在外麵威風凜凜算無一漏的尹承善,他可沒丁柔的“膽略。敢於算計生父,即便尹大學士病了,嫡母也不會讓他生母去侍奉,柳氏是特例,別的妾室想學,也學不成的,自從柳氏獲得誥命後,正妻們都防著再發生這柳氏這種狀況。


    當時天時地利都在,丁柔才可一擊必勝。


    “小尹。”


    “我不是為了子默。”


    尹承善穿著月白袍子,領子很大,袍子因背後的傷勢很寬鬆,隱隱露出胸肌,他同來看望他的信陽王齊恒對拳一笑,齊恒走出了門,一同來的李思走到他麵前,問難的咬了咬嘴唇“我感謝你幫了太妃殿下,但我不會嫁給你,我心裏有人了,你放棄吧。”


    尹承善的手放在了枕邊的信箋上,一縷發絲垂在胸口,濃眉一挑:“你以為你是誰?天仙下凡?你不看在子默的麵上,你進不來這道門,出去。”


    “婁”


    “滾。”


    李思哭著離去,齊恒搖搖頭“她被寵壞了,你別放在心上。”


    尹承善拿起書信,唇角勾起“莫道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孫繼祖在衙門口猶豫了片刻,最後拿起鼓槌,咚咚咚,敲響了衙門口的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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