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再洗?我都洗了三遍了。”


    “六小姐,這可是您成人的大日子,按照祖上傳下的規矩,還有兩次。”


    坐在浴桶的丁柔,摸著已經非常光滑的皮膚,再泡下去會不會泡腫了?這到底是好事,還是折騰人?誰立下的這規矩?


    大清早,丁柔被太夫人派來的劉媽媽叫起來,然後被按在了浴桶中,一遍一遍的泡澡。


    承鬆園從來沒這麽熱鬧過,湧進來一眾丫頭,生火,燒水...有條不紊的忙碌著,丁柔實在是覺得沒什麽必要,不就是戴個簪子,預示著成年了,可以嫁人了嗎?


    又泡了兩遍後,丁柔趴在軟榻上,六媽媽拿著珍貴的玫瑰水,塗抹在丁柔身上,手法上跟現代按摩有的一拚,丁柔舒服的眯著眼睛,雖然泡了好幾遍,但皮膚很有彈性,如同上等的羊脂白玉,散發著溫潤的光澤,每一遍的泡澡水都是不一樣的,丁柔也不知道他們在裏麵放了什麽,顏色上有區別,直到最後一遍才是帶著huā瓣的清水。


    嵐心拿著帕子給丁柔絞幹頭發,劉媽媽輕歎:“六小姐身上真真是幹淨。”


    “每個人的及笄禮都這樣?”丁柔披上褻衣,劉媽媽笑道:“哪能人人如此,就算是咱們府上,也就嫡出的大小姐,五小姐有,六小姐是太夫人養大的,您放心旁人說不出什麽來,老太爺,老爺都是讚同太夫人如此安排的,大太太疼你也跟親生的一樣,盼著您有個體麵的及笄之禮。”


    “太夫人雪片一樣的將請柬送出去,一會來得人準保多,你們跟在六小姐身邊的丫頭,把皮都繃緊了。做錯了事兒,丟了六小姐的臉,仔細你們的皮。”


    在外麵是太夫人身邊的得力趙媽媽教訓訓練一會陪伴丁柔的婢女。丁柔身邊的丫頭不多,老太爺喜歡靜,她除了嵐心雅菊大丫頭之外。就有兩三個清掃房屋子的小丫頭伺候,但現在丁柔的屋子裏。起碼站了二十多個丫頭,體態,個頭都很相仿,嵐心偷看暗自吐舌,不知道太夫人廢了多少的心找來的丫頭。


    雅菊低聲說:“也不是費心,你忘了五小姐及笄時,好像就是她們。換了兩個人罷了。”


    因姐妹的及笄禮,出場的隻能是已經成年的姐妹,丁柔並沒去看丁姝戴簪,對當時的熱鬧,也隻略有耳聞,具體的流程,丁柔不會問,丁姝也沒同她說過。所以當丁柔看見木蹋時,表情有些僵硬“不穿繡鞋?”


    “太祖皇後是魏晉名門之後。太祖皇帝也是名門後裔,他們極為推崇魏晉風骨,說是唯有魏晉時,才是真正的漢人。小姐及笄,少爺冠禮,都是沿於魏晉,木踏是必須穿的。”


    丁柔嘴角抽搐了,魏晉風骨是很好,但魏晉時狂人也多,難道他們在鼓勵百姓喝醉後裸奔?還是半夜三更在墳頭高唱情歌?太祖皇後也許是名門後裔,丁柔可能會相信,但太祖皇帝...一個販私鹽起家的人說什麽名門後裔?


    “穿木踏走路,是不是聲音太響了。”


    劉媽媽搖頭說:“奴婢教您如何走路,隻要找準方法,走起來很輕,以六小姐的聰慧,一會就能學會。”


    劉媽媽將木踏穿在丁柔腳上,扶著她起身,丁柔隻能無奈的練習走路,穿慣了繡鞋,再穿木踏,不說非常的不習慣,丁柔覺得不是很舒服,及笄是成人禮...用弄得如此複雜?


    丁柔一邊練習走路,一邊暗自非議著太祖帝後,他們怎麽也形式主義了,這不是折騰人..丁柔瞄到丫頭手中捧著的托盤上的衣物..輕聲問:“窮苦人家的女兒及笄,也這樣?”


    “太祖帝後德政,如果貧窮人家辦不起,可到當地衙門申報,衙門送去衣服木踏,以及簪子,在大秦無論平民百姓,還是達官顯貴,成年這一日服飾穿著是一樣的,如果有地方官員違背此德政,是要重罰的。”


    丁柔記起在大秦過年時,一樣要穿統一的服飾,這是給一個民族打下了烙印,封建朝代多,服飾每個朝代都不一樣,太祖帝後鐵腕推行這些民族服飾的措施,隻要深入百姓心中,即便大秦帝國滅亡,也許也會傳承下去。


    丁柔對木踏不再那麽排斥了,民族也應有著獨特的烙印,成人禮是每個人都應該有的,無論貧窮還是富貴。不排斥,丁柔走起路來聲音也小了很多,劉媽媽滿意的笑著,時不時的指點丁柔動作要領。


    練習了一個多時辰,丁柔基本過關,六媽媽扶著她重新坐下,丁柔晃了晃的腳腕,木踏很硬,遠不如繡鞋舒服,虧著隻有一日。丁柔擦拭了一下額頭,及笄這日是不上妝的,但她還是在臉上塗上了一層淡淡的雪膚霜。


    劉媽媽拿起牛角梳,從頭上到發梢梳了整整一百下,嘴裏還念念有詞,頭開始丁柔很有興趣得聽著,但顛來倒去的吉祥話,聽多了也會膩,無聊的丁柔擺弄得香包,想著柳氏會以什麽樣子出現,她是一定會來。


    “六小姐先兩塊點心,您今日得忙一天,戴簪後,還得換裝答謝觀禮的賓客,有些體弱的小姐,沒撐到最後就暈了,鬧過好大的笑話。”


    嵐心捧上點心,丁柔撚起了一塊,從早晨折騰到現在她確實也餓了,連用了兩塊,再用第三塊的時候,六媽媽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會再吃,存食了也不好。”


    丁柔覺得今日她的屬性就是木偶,人家說怎麽做,她就怎麽做好了,她萬萬沒想過及笄如此麻煩,劉媽媽對她說起可能會到的客人,說起他們的身份,丁柔一一記在心裏,除了為柳氏守孝,丁柔也隨著太夫人出門會友,這些來的夫人太夫人的性情丁柔都有過了解,可以說是江浙派係的大集合。


    隨著丁棟官居吏部侍郎,丁家在江浙派係內重新崛起,如果丁棟還能再高升的話,丁家將會成為派係的領軍人物之一,會得到派係的全力支持,這比單靠丁棟一人要保險得多,官場上除了論資排輩之外,同窗同鄉也是極大的助力,無人相幫,必定在官場上步步艱難。


    “六小姐好福氣,前兩日老爺才得當今的賞賜,真真的雙喜臨門,老奴聽說,四皇子妃已經讓人遞話了,她會親自到場,信陽王府太妃殿下...”


    她也來?丁柔覺得腦袋有點大了,劉媽媽搖頭說:“是委托安陽郡主道賀,太妃殿下真若駕臨丁府,太嚴重了些,太夫人說福氣貴氣太重了對您將來不好。”


    丁柔點點頭“祖母說得是。”


    劉媽媽一遍一遍的講解著注意事項,丁柔有不懂得就輕聲詢問,太夫人給了丁柔這麽大的臉麵,如此疼寵於她,丁柔自然不希望讓太夫人失望。


    嵐心的聲音傳來:“三小姐安,六小姐在屋,您是進去?”


    丁敏一襲水紅色簇新的衣裙,身上的配飾精致小巧,打扮得極為出色,丁柔回頭時,稍微有一絲錯愕,丁敏承得上豔光四射,是一位出色的美人。


    她的眼裏帶著不可控製的羨慕,嫉妒,以及濃重的不甘心,丁柔抿了抿嘴唇,想要起身時,被劉媽媽壓住了肩頭“您可不能動,會壞了規矩的。”


    劉媽媽笑意不達眼底,道:“三小姐是大太太打發來的?太夫人早就選好的簪子,給大太太送去了,您是不是將送簪子過來的?”


    “不,不是。”丁敏咬著嘴唇“母親讓我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六妹妹的忙。”


    “看老奴這記性。”劉媽媽打了一下腦袋“送簪子的事...是老爺親自送回來才對,父母共同沾手,才可保佑六小姐及笄後,福運綿長,光耀門楣。”


    丁敏緩緩的低下頭“六妹妹是好福氣,你一直是好福氣的...”


    “還真有一件事麻煩三小姐,這對huā瓶是前朝的古董,是太夫人從內庫裏好不容易找出來的,珍貴得不得了,太夫人擔心小丫頭毛毛躁躁的打破了huā瓶,一直沒往裏麵插huā,您插huā的手藝在府裏最好,您來得實在是太巧了。”


    丁敏眸子仿佛死寂一般,喃喃的說道:“好,我來插huā,給六妹妹插huā。”


    丁敏的精神狀態不太對勁,丁柔看了看劉媽媽,她既然敢這麽說,一定是太夫人交代過的,丁柔也不好反對,太夫人是下猛捶,讓丁敏明白身份,別再癡心妄想了,可丁敏...她是想不明白的。


    接下huā瓶,丁敏拿著剪刀修剪著huā束,動作雖然流暢,但也仿佛機器人一樣,丁敏目光無神,同周圍的熱鬧格格不入。


    為什麽?為什麽?前生她同樣是養在太夫人身邊,為什麽沒有丁柔這麽隆重的及笄之禮,前生這時丁柔已經是蘭陵侯夫人了,她的及笄之禮因逝去的丁怡遠沒有今日熱鬧,今生為什麽她不是蘭陵侯夫人,卻比前生更好?


    丁敏想起自己寒酸的及笄禮,終究意難平,婚禮她也會輸嗎?心仿佛刀割一樣,剪子剪到她的手指,鮮血滴在huā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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