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麵前擺放了蒲團,丁柔低垂著眼簾,跪在蒲團上,從旁邊丫頭的手中接過茶盞,指腹托起茶盞,恭謹般的奉上“母親請用。”


    楊氏愣是讓丁柔舉了半晌,向屋子裏所有親戚表明,她不是很喜歡丁柔,楊氏把玩著手上的珠串,眼角餘光掃過丁柔,這般慢待,她還一如既往的平靜,倒也讓楊氏刮目相看。


    丁柔舉著茶盞,知道屋子裏很多人都在看她的熱鬧,丁柔唇邊噙著一抹笑意,再次說道:“母親,請用。”


    楊氏還是置之不理,手腕的珠串對她好像更有吸引力一般,丁柔笑意不不改,聲音抬高了一些“母親,請用。”


    屏風外接受父親訓斥的尹承善眸光凝重,丁柔繼續說:“您不是很著急喝兒媳茶?”


    不想喝的話,便是不認尹承善做兒子,楊氏怒視含笑的丁柔,那名圓圓臉龐的婦人再次打著圓場“大嫂是歡喜了一些,定時不信這般出挑穩重的女子,是小四的媳婦了。”


    丁柔將茶盞舉高一些“母親。”眼角餘光飄向那名婦人,見她慈愛般的點頭,丁柔嘴角勾了勾,手上一輕,楊氏接過茶盞:“我不過是如你三嬸說的多看看你,這一會就等不及了?”


    三嬸?那名婦人是尹承善的三嬸?丁柔記下了,微微揚起臉頰“兒媳以為站著在母親身邊,您看得更清楚。”


    楊氏喝了一口茶,眯著眼睛看著含笑的兒媳丁柔,一句話不肯讓,這樣的兒媳婦**起來實在是有些棘手,楊氏心中冷笑,大風大浪都過來了,還擺弄不過她可奇了,用規矩孝道壓也把她壓老實了。


    楊氏褪下手腕上和田玉的玉鐲“賞你了。”


    語氣裏滿是高高在上…丁柔笑著接過,平靜如常的說:“謝母親。”


    隨後起身,丁柔隨著蒲團的擺放位置,向各位長輩們見禮…三位嬸娘給的禮物大體價值差不多,唯三嬸給的銜著珍珠的足金簪子精致上一些,見過長輩後,便是妯娌之間的行禮“大嫂。”“二嫂。”“三嫂。”丁柔福身,雖然早有準備,但見了一圈人後…丁柔也有一些倦怠,對尹家這大家族有了深刻的印象。


    丁柔將大多數人記住,堂嫂之類的隻求對得上號,尹承善的兩位庶出的妹妹簡直被楊氏管成了木頭,亦步亦趨的跟在嫡女身後,看八小姐對她們的態度,比對待丫頭好不到哪離去。完全承襲了楊氏容貌,性子也有些相似的八小姐尹嫻勉強的行了半禮…冷哼道:“庶女庶媳。”


    丁柔裝作沒聽見,楊氏開口道“這話就不對了…即便是庶媳也是尹府的主子,丁氏,你坐下,姨娘們得給你見禮呢。”


    丁氏?丁柔有一些說不出感覺,坐在楊氏下手第四個位置上,別看尹承善官職在兄弟們最高,但按照楊氏所言,在家按嫡庶。楊氏淡淡的說:“讓姨娘們給四奶奶見禮。”


    六七位穿著粉紅衣裙的女子走到丁柔麵前“見過四奶奶。”


    麵前這些都是尹大學士的妾侍,楊氏指了指其中一位道:“她是你丈夫的生母。“丁柔循著楊氏的看去…她臉上擦了厚厚的脂粉,眼裏有著幾許的血絲,身體纖悉柔弱,如同弱柳一般,眸子看向丁柔時羞愧的垂下,唯唯諾諾:“四奶奶安。”


    楊氏嘴角翹起…很感興趣的看著丁柔的反應。她在尹承善身上吃虧時,總是會變著法子‘折磨,她,尹承善對生母的在意,楊氏也知道幾分,這也是她樂此不疲的原因所在。


    丁柔如果想要討好尹承善,必會善待他的生母,楊氏瞪大了眼睛,丁柔再受了禮後,慢慢的起身,對著她撫了撫身“姨娘。”


    在楊氏想發話訓斥前,丁柔給每一位姨娘都行了半禮,轉身對楊氏道:“姨娘是伺候公公的人,兒媳怎可受她們的禮。母親出身弘農楊氏,然如今已經不是當初,母親總不好違背太祖皇後立下的規矩,現在不是魏晉南北朝,也不是隋唐,如今江山是大秦帝國。”


    楊氏張了張嘴,屋裏的人噤若寒蟬,丁柔笑丁著說:“母親出府少些,這些事不太明白也不奇怪,兒媳建議母親還是多了解當下的規矩,也省得得罪了哪位貴人,讓外人以為尹家癡迷於前朝往事,太祖皇後說過,癡迷於昔日的榮光的人家是最沒出息的,人是活在當下的。”


    “齊媽媽。”


    “奴婢在。”


    “你給母親說說宮裏的規矩,一條一條的慢慢說,務必然母親聽懂。”


    “奴婢遵命。”


    齊媽媽站在楊氏身側三步遠,開始一條條給楊氏講解當下的禮儀規矩,丁柔重新坐回椅子上,悠然的喝著茶水,楊氏最引以為傲的就是她娘家的血統,最堅持的便是她認定的嫡庶規矩體統,太祖皇後雖然給了嫡妻很高的地位,但也沒將庶子庶女當成奴仆,對待妾室嚴苛了一些,但太祖皇後是現代人,生母跪子這種事,她並不提倡。


    如果想打擊一人,小打小鬧沒意思,打掉了楊氏的驕傲和堅持,她的氣焰會少了一半,剩下的再輔佐以經濟上手段,丁柔看了一眼臉色很不好看的楊氏,不知道她能堅持多久,既然打算帶尹承善生母一起離開京城,丁柔得一步一步安排好了。


    楊氏捂著額頭,神色很是痛苦,尹嫻怒得拍了一下桌子:“夠了,奴婢還敢教導主子?”


    尹嫻對丁柔吼道“丁家就養出你這種威逼婆母的女兒?”


    丁柔道:“八妹妹,我是你嫂子。”


    小姑子當麵指責嫂子,在有規矩的人家是不成體統的事情,雖然她是嫡女也不成,男人才是社會的主流,女人一直處於從屬地位。尹嫻氣得很“你說教婆母就對嗎?”


    “你何時見我說教母親?齊媽媽是皇後娘娘放出宮,我huā了重金才請回來的媽媽,最是懂得禮儀規矩,我一心為了尹家著想,總不能眼看著母親因大意兒受了旁人的忌諱,眼看著公公被禦史彈劾思念前朝。在曆朝曆代這都是大錯。”


    “什麽時候母親思念,前朝了?蒙古韃子有什麽禮儀?中原的禮教便是壞在他們手上。”


    尹嫻嘲諷的說道:“四嫂不會連前朝都分不清楚吧,太祖皇後可是很推崇魏晉風骨的。”


    “你也說了是魏晉風骨,風骨是什麽,料想不用我給妹妹講解。”


    “你¨”


    “夠了。”楊氏道“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嘴。”


    “母親。”尹嫻從未見過楊氏如此生氣過“女兒是是¨”


    楊氏揉了揉眉間,今日的變故對她來說有點大,齊媽媽是皇後娘娘身邊的人,她不能當成尋常奴婢對待,而且齊媽媽說得那些規矩,也讓她心裏有一絲的警覺,耍威風也得分清楚場合,稍有差錯的話,謀逆一是大罪,尹家上下都承擔不起。


    楊氏倦怠的說:“往後對你四嫂恭敬一些,她是畢竟是你嫂子。”


    尹嫻咬著嘴唇,眼裏含著眼淚,委屈的說:“是,母親。”


    “好了好了,她還小,大嫂慢慢的教。”圓臉的婦人再次的打圓場,楊氏道:“三弟妹說得是,擺膳食吧。”


    丁柔作為新媳婦,是沒有資格坐下用膳的,必須在楊氏身邊伺候布膳,丁柔小心的伺候著楊氏,猜測她的喜好,楊氏見麵前擺放得都是她喜歡用的,她對丁柔挑不出大毛病,本來想要刁難她的手段,都被丁柔躲了過去,楊氏雖然坐著用膳,但心裏是堵著的。


    楊氏在喝湯時,手捂著嘴,做出反胃的樣子,丁柔一直注意著楊氏,忙說道:“兒媳給母親拿痰盂去。”


    丁某身邊的大嫂堵住她的去路,很著急說:“母親,您怎麽了?”


    幾位兒媳婦都像楊氏身邊擠去,丁柔被她們堵住轉不開身,將她擠壓到準備嘔吐的楊氏身邊,丁柔道:“母親不舒服,散開一些好¨”


    丁柔腰肢強扭過,借著大嫂小楊氏的擁擠的力氣,向楊氏身後退了半步,小楊搶到了楊氏身邊,楊氏張口口中的汙穢正好塗在了小楊氏的身上,腐壞的氣味很難聞,嘔吐之物丁柔也不由得有些反胃,如果吐到自己身上丁柔拿帕子掩住嘴唇“散開一些,讓丫頭收拾,大嫂真真是太孝順了。”


    小楊氏看著身上的汙穢,反胃的惡心起來,來得太猛,她根本壓不住,張口吐出了胃裏的東西,楊氏也沒跑了,這對婆媳算不算是絕配?她們誰也不用說誰。”


    丁柔道:“打發人去請大夫。”


    “是,四奶奶。”


    尹府的下人去請大夫,大小楊氏被各自的丫頭攙扶回房,丁柔一直在楊氏身邊陪著,至於換洗衣服的事情,自然有丫頭動手,楊氏闔上眼“你先回去。”


    “母親多保重,兒媳告退。


    丁柔福身,出門時見到尹承善生母掌簾子,她欲言又止的模樣¨丁柔心情沉重了一些,輕聲說:“盡可能遠著一些太太,說幾句他的不好,討好太太喜歡,讓自己好過一些,他會更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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